017 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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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弯月高悬。

凉风瑟瑟之中，不知多少人今夜无眠。

方正现在几乎用不着睡觉。

更何况，今天发生的事也让他无心睡眠。

于是就搬了个小凳子放在院内，趁着凉爽的天气，夜观天色。

有月光照耀，他的玄阴炼形进展似乎也会变的更快。

每一次运功，外界都有一缕阴气被纳入体内。

当然，功力最主要的来源，还是他体内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气流。

“扑簌簌……”

细微的声响，从东边墙壁处传来。

微微侧首，就看到一道身影正灵活的爬上墙，一跃落在院子里。

在朦胧月光下，方正的视力与白日几乎无异，一眼就看清来人。

“小六！”

他眼带诧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方大哥？”

刚刚落地的小六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方正后不由的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怎么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方正眼神闪动：“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爬墙到我院子里干嘛？”

“我是要去初五哥家。”

小六朝西侧一指，语声微微一顿：“我……我找初五哥有点事。”

“有事为什么不走正门，要爬墙？”

方正侧首看向西墙：“初五，你也别躲了，刚才探头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

“嘿嘿……”

张初五在墙上露出头，笑道：“方兄弟真是好雅致，这是在赏月？”

“果然是有学问的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说话间，他也翻墙跃了下来，与小六汇合。

“你们要出去？”

方正不答，打量着一身黑布衣服的两人：“是因为小六的姐姐？”

“不错。”

既然被发现了，两人也不藏着掖着。

张初五阴沉着脸开口：“我们打算趁夜去一趟杨寨，教训一下杨二兄弟，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欺负秀秀。”

“嗯！”

张小六重重点头，双眼有些发红：“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姐的！”

“这样。”

方正嘴角含笑，淡漠的眼神也透出些许温和。

“你们打算怎么去？这么晚，城门已经关闭，你们有办法出城？”

“西城墙下面有几个缺口，可以从那出去。”

张初五抖了抖身上的泥土，道：“顺子家在城外，我已经跟他说好，出了城就借他的驴车。”

“现在还不到戌时，如果一路顺利的话，天亮前兴许还能回来。”

“计划的不错。”

方正从凳子上直起身子，道：“但夜里赶路可不容易，你们两个有把握不走岔路？”

“这个……”

张初五张了张嘴。

他虽然没有夜盲症，但夜里看东西确实也很模糊。

城外的路除了官道外就没有直行一说，三岔、五岔路口比比皆是。

在这个时代走夜路没找对地方，实在太正常不过。

“我眼神很好，尤其是夜里。”

方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一起去？”

“方大哥也要去？”

小六双眼一亮：“那太好了！”

在他看来，方正有些神秘。

会识文断字，懂算术，昨天更是斩杀了那被煞气附体的大鹅。

有这位陪着，就算遇到变故也不用害怕。

张初五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方兄弟愿意去，那是再好不过。”

当下三人也不多言，出了门，直奔城外而去。

戌时刚过，就借来了驴车。

对于张秀秀的悲惨遭遇，不以为然者有，心生怜悯者自然也有。

初五、借驴车的顺子，都是。

“驾！”

小六挥动着鞭声，驱赶驴车上路。

夜色下，车轱辘碾压着不平稳的泥土地，发出毫无节奏的声音。

“小六，别那么快，赶夜路稳妥些为好。”

张初五对现在的速度有些担心，平日里还好，夜里路上有什么可看不清。

“没关系。”

方正坐在前头，闻言轻轻摆手：“我看的清，路上有什么会提前打招呼。”

“我是心急了点。”

小六稍微放缓了一下动作，苦涩道：“要我说，就不该让我姐回去。”

“杨家的畜生……，做的都不叫人事！”

说到最后，他已是咬牙切齿，握着缰绳的手上更是青筋高鼓。

方正没有吭声。

秀秀终究还是被她爹娘送走了。

临走前，她两眼无神、脚步发虚，整个人好似丢了三魂七魄。

“你别这么说，叔婶也有难处。”

张初五缓声开口：“他们给你盘的那几间铺子，花销可是不少。”

“秀秀的订婚钱，加上你哥出的钱才刚刚够，这时候肯定拿不出来二十两银子。”

“再说！”

他看了眼小六，道：“秀秀已经嫁过人，这时候把她接回来，岂不是人才两失？而且名声一旦传出去，秀秀也不好再嫁人。”

“倒不如先凑活着过，这样对彼此都好。”

“可……可……”

张小六结结巴巴的开口，却不知如何反驳。

“这不公平！”

方正突然闷声开口：“对秀秀来说，太不公平。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感受？为什么不尊重她的选择？”

不是不问。

而是没人在乎！

“这……”

张初五愣了愣，才道：“秀秀只是一个女人，她……她懂什么？”

“再说。”

他继续开口：“二太爷是族老，他经历的多、懂得也多，还考中过秀才，是有大本事的人。”

“他说的话、做的决定，肯定是对的，我们觉得不对，是我们没二太爷看得远。”

“你真这么认为？”

方正回过身来，一脸认真的看向张初五。

他自来到这世上，就以沉默居多。

有时候不是不想说，而是对事情的看法，他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这种隔阂，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对于这位长脸汉子，他还是比较认同的，觉得在有些事情上，两人的观点还算一致。

但……

终究还是不一样。

方正难得认真的神色，也让张初五有些心头发慌。

他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身子，道：“这……这种事，历来都是如此。”

“历来都是如此，就是对的？”

方正眼眸低垂，声音缓慢：“老人经验丰富、有学问，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他轻呵一声，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觉得是对的，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张初五身子一晃，两眼一片茫然，脑海里犹如翻江倒海，各种念头不停起伏。

“哎！”

方正回过身，不再多言。

说话间，弯月渐渐西移，路程也已经过了近半。

“前面应该是左拐。”

张小六眯着眼小声开口，同时挥动鞭绳让驴车转向。

“咦？”

就在这时，方正鼻子轻嗅，突然口发惊疑之声。

“怎么了？”

“好像，有股血腥味？”

方正皱着眉，抬头朝道路前方看去，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自信。

“血腥味？”

张小六拼命嗅着空气：“我怎么没闻到，方大哥，哪儿有血腥味？”

“不对！”

方正豁然起身，朝着前方黑暗处看去，面色凝重：“前面死人了！”

驴车加速，不多时三人从车上跳下来。

前方果真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

“是杨寨的人！”

张初五翻了翻尸体，面色发寒。

这边，小六、方正，也看到一具死前被人百般折磨的僵硬尸体。

“姐！”

“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