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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宰相的女儿归来了。”管家站在刘兴庆的房门外,恭声汇报。
“知道了,下去吧。”刘兴庆的声音毫无波动,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大人,可是少爷他……”
“少爷?那个废物,死不足惜。管家似乎没有想到,刘兴庆如此绝情,谢菁华和刘经武的死因绝对大有关系,但是刘兴庆似乎对她根本没有兴趣,似乎死掉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大人,小的先行告退了。”管家打了个寒颤,默默从门外离开。
屋内,刘兴庆坐在椅子上,脸上毫无表情,一旁的灰袍人看着他这幅模样,笑的有些讥讽。
“刘大人可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啊,连自己的儿子死了,都不管不问。”
刘兴庆冷冷扫视他一眼,“那个废物,跟他说了无数次,色字头上一把刀,那人现居谢府,肯定和谢家兄妹关系匪浅,昨日还撺掇着老爷子,安排他们两个单独待着,不是找死么?”
“我现在还未到五十,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人真是好气魄,在下佩服,佩服。”也不知是真佩服还是揶揄,灰袍人鼓起掌来。
“哼!”刘兴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
管家走出阁楼,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深深叹了口气。
他跟随刘兴庆已经二十余年了,当他还在北齐的时候,就已经在刘家做事,和刘兴庆一同叛逃南晋,在刘家勤勤恳恳做到现在,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今日他这一番言语,让老管家心有些寒。
“今日事毕,就告老还乡吧。”管家这些年,也算是捞了不少油水,攒下不少积蓄,回去做个富家翁,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管家大人,在下有要事要向大人禀报。”一位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黑衣上,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血迹。
“大人有令,谁也不见!”管家知道这是刘兴庆所额外“豢养”的用于打听和监视的探子,平日神出鬼没,但是遍布刘府内外,算是刘兴庆真正的私兵,而不是那些从南晋军中所抽调出来,皇帝用于监视众多大臣的武器。
但是管家还是一口回绝了黑衣人的请求,刘兴庆确实吩咐过,在那刺客未抓到前,他不见任何人,有什么话都必须交给管家来代传。
“管家大人,真的是要事!”黑衣人似乎情绪非常激动,胸口起伏不停。
“有什么要事?交给我,我去传达给大人。”
黑衣人做贼般看了看四周,没见有其他人,“管家大人,你过来,此事万分紧急,切莫让他人听见。”
管家犹豫片刻,还是把头探了过去,“你且说。”
“这件事就是……”
“啊!你!唔…..”一柄短刀插入管家的胸膛,发出一声痛呼,但随即嘴就被堵上,身子被黑衣人抓着,闪到一遍。
管家在黑衣人怀中无力的挣扎,每挣扎一次,胸口的刀便深入一分,黑衣人将刀猛地拔出,从伤口喷出一道血泉,管家的皮肤逐渐变的苍白,挣扎的频率也越来越弱,头一歪,死了。
黑衣人正是司朔。他扯了些杂草,覆盖在管家的尸体上,很潦草,但司朔也不指望用这个能遮掩别人的目光,只需要暂时不让人发现就好了。
只需片刻而已。
……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刘兴庆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不是说,不见人的吗?”
敲门声戛然而止。
大门被强行推开了。
“你!”看到司朔手中的短刀后,刘兴庆的怒火消失殆尽。
那个人,终于来了。
刘兴庆没有大喊大叫,脸色平静,如果连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都阻挡不了,那喊再多人来,司朔也能在众人中取下他的性命。
“把面纱摘了吧,让我看看现在的你,是怎样的面貌。”
“有必要么?反正,你马上也将会是一个死人了。”
“呵呵呵,死人也分很多种,有冤死的,有病死的,也有老死的。”
“反正都是死。”司朔还是摘下了面纱,俊朗的面容一览无余。
“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刘兴庆感叹道,“当年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你一眼,就觉得你将来一定是龙凤之姿,果然不出我所料。”
“龙凤之姿?刘大人也太抬举我了。”司朔将短刀的刀尖对准他,“阴影处的朋友,不如也出来见个面吧。”
从梁上跃下一名灰袍,两只鹰隼般的瞳孔注视着司朔,“我很好奇,当年,你是如何从塞外大漠中活下来的?”
“也许是我命硬吧。”司朔淡淡一笑,“不过也多亏了你们呢,不是你们搞的这一出,今日来取你们性命的,也不会是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这口铃铛的本事如何吧!”灰袍老者不再言语,一把形式怪异的弯刀向着司朔的头顶砍来!
灰袍老者的刀很快,刀刃上泛着幽幽绿光,显然是淬了毒,被他挥舞着,好似密林中杀人于无形的竹叶青!
“雕虫小技。”司朔的短刀稳稳架住灰袍的“毒蛇”,脚步向旁边略移分寸,几枚毒镖擦着他的身子射了过去,钉在身后的墙壁上。“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臭虫,只会玩偷袭的把式么?”司朔有些不耐烦,持刀的手臂微微发力,灰袍老者被震的倒飞出去,连退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司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丹药吞入口中,正是那能解百毒的九转护命丹。灰袍老者见状,瞳孔一缩,大为惊骇,“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忘了跟你说,几年前我也曾去过南疆,在毒这方面吃了点小亏,特意找朋友帮我炼制的。”司朔朝着老者瑶了瑶瓷瓶,一脸得意。
“朋友?”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痛骂一声,“五仙教那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吃里扒外?不是你们五邪教干的事么?”这一次,换司朔先攻了。
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形容的就是司朔这一路刀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每一道都砍向人体的重要部位,以速度和力量取胜。
有破绽么?当然是有的,但是前提是,你的速度和力道全都要远高于他,但是显然,老者并不是这种人。
司朔一息之间,斩出数十道,招招险要,刀刀夺命,老者身经百战,身上所有的暗器和毒药图穷匕见,一时间天女散花,让人眼花缭乱。
但是这么做的下场,无异于扬汤止沸,手段层出的灰袍老者,还是被司朔一刀斩下!
“砰—”刀势砍中老者的肉体,劲头依旧不减,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司朔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刘兴庆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纵使灰袍老者胸口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他也依旧神色如常。
“刘大人真是好定力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司朔的话有些阴阳怪气,而手中还沾着血的短刀已经贴到他的脖子上,稍一用力,便能刺破。
“呵呵呵,纵使害怕,又如何呢?你能放过我么?”刘兴庆转过头,目光平视司朔,“总归是要死的,不如死的有英雄气魄一点。”
“英雄?你也配?”司朔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刘大人啊刘大人,你在别人面前装英雄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是不肯揭下虚伪的面纱?”
“先不说你是一个为了些许利益就出卖整个北齐的边防图,让南晋当年大肆侵略边境的罪魁祸首,你在北齐是如何当上大将军府的幕僚,你以为我没有调查吗?”
“你…倒是说说?”刘兴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老夫年纪大了,当年的许多事,也都记不清了。”
“倚老卖老?”司朔一脚踹上刘兴庆的小腿,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下肢传来一阵无力的疼痛,但是司朔的刀就架在脖子上,让刘兴庆不敢喊出来。
“你和你爹,真是一个性子呢。”额头上豆儿大的汗珠滴落,刘兴庆强忍者痛楚,让声音不再颤抖,但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颓势尽显无疑。
“刘兴庆啊刘兴庆,不要以为你骗过了南晋,骗过了自己,就骗过了全天下的人。”司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但是他并未和司朔对视,而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还记得你的本名,刘新卿,你说对吧,刘新卿刘状元?”
“呵呵呵,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对我这个小小的状元刨根问底。”刘兴庆,或者叫刘新卿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刘大人当年,似乎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一纸檄讨南晋的文章,让多少北齐男儿心潮澎湃,我说的对吗,刘大人?”
“纸笔上的雕虫小技,算不上什么。”
“不不不,大人你似乎搞错了一点,我可不是在夸奖你,而是在夸奖写出那篇文章的人。”
“有什么区别吗?”刘新卿反问道。
“当然有区别。说起来,若帮你代写这篇文章的书童还在世的话,也是我北齐的一员可造之材。”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刘新卿有些震惊,那篇文章背后的事情,知道内幕的人寥寥可数。
“当你叛逃南晋之后,朝廷将你遗留在北齐的家仆,亲人一网打尽,在你书童的房间,发现了许多文采飞扬的诗赋,还有那篇《为边塞四州讨南晋檄》的原稿。”
“哼,那下人居然敢不听我的话,没烧掉那篇稿子。”刘新卿不屑一顾的说道,“他只是个小小的书童,而我刘家三代做官,但靠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相信他能写出那篇文章,能让这篇文章流传下来,是我的功劳,也是他的荣幸。”刘新卿态度有些桀骜,看向窗外的眼神也变的焦虑。
“刘大人真是好厚的脸皮呢。”司朔笑眯眯的样子有些恐怖,“刘大人,你怎么一直往窗户外边看?有什么东西吗?”说着,司朔也学着他的样子,向窗户的方向伸长脖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哦~我想起来了,大人你一定是在等救援吧。”司朔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说道,“但是啊,忘了告诉你,他们呀,全部被我杀啦!”
“不,这不可能!”刘新卿所营造的镇静在这一刻全部消散殆尽。
“不信么?”司朔就如同戏弄手中老鼠的猫一样,从怀中拿出一串刻着“隐”字的黑色令牌,“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能靠一张巧嘴戏耍齐晋两国的刘大人,为何会和一个边塞的杀手组织扯上关系?”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刘大人身居高位,居然找的杀手锏,是这样一群臭鱼烂虾。”
刘新卿此时是真正的面如死灰,嘴巴张开,双目无神,就像一条被潮水带上岸的死鱼。
“求...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砰砰砰”的磕头声在屋内想起。
自打刘新卿当上上卿后,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跪拜是什么时候了。但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嗑出一片嫣红,披头散发,脸色癫狂。
“放过你?好啊,”司朔一挑眉,“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一听到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刘新卿欣喜若狂,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还有面子,卑微地匍匐在地上,恳切的说道,“您尽管说,在下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在这南晋官场之中,还有谁,和这五邪教有所勾结?”听完司朔的话,刘新卿稍一犹豫,但是见司朔的短刀又贴到他脖子上,赶忙回答道,“是张公公,张公公是我的上线。”
“那个大内总管,张公公?”
“正是他!”司朔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果然是他!”他默念道,“除此之外,还有谁?”
“小的不知,我们之间采取的是单向联络,我负责安排五邪教潜入在南晋的普通教徒,并为他们提供便利,张公公则负责和我还有北齐的王添联络,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觉得,张公公上面似乎还有人。刘新卿连忙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又招惹司朔的怒火。
“好,很好。”司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像刘新卿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是所有刑讯者最爱的逼供对象。
“大人,可以放小的走了吗?今日发生的事情,小的绝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一点儿风声。”刘新卿试探性的问道。
“别着急,再帮我完成一件事,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小的一定照办!”刘新卿一本正经的忠诚模样让司朔有些忍不住发笑。强忍住笑意,司朔缓缓说出最后一个条件,
“我想让你把命借出来,偿还十五年前北齐边塞百姓所受的铁蹄鞭挞之苦!”
一个成熟的猎人是不会给猎物任何还击的机会的,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司朔的短刀,沿着刘新卿的喉咙,画了一个完整的圆。
但是刘新卿肯定还是将这句话理解到心里的,失去支撑的脑袋落地时,脸上谄媚的笑中带着一丝困惑,和一丝惊恐。
他心里算盘打的倒是好,自己手握众多情报,又是南晋高官,于情于理,司朔留着他,肯定是要比直接杀了他要划算的多,况且为了表示诚意,他已经提供了如此多情报。
很可惜,他低估了一点,那就是司朔的仇。由仇而引出的恨,是人心中永不可控的一项因素,他能让小鬼披上人皮,也能让善人变成恶棍,也能让一只喋喋不休的蝉,在地下埋藏十几年,只为一朝破土。
司朔看着人头落地的刘新卿,并无任何复仇的快意。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个开始。
他将会取回他和他的国家所失去的一切。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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