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散逐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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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灰意冷之时，忽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明光锃亮的剑影不住闪动，她眨了眨眼睛，看见十具无头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前冲，次第栽倒，十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滴溜溜地四处乱滚，几张人皮面具剥落开来，搅起阵阵黄烟。赫连昭望着嵇源昂然而立的背影，不禁面露微笑，闭上了眼睛。

嵇源见杀手已毙，忙将赫连昭扶起，见她意识模糊、气血瘀滞，知她因重伤未愈、强运内力所致，连唤数声，焦急地问道：“流光，你怎么样？”

赫连昭微微睁开眼睛，心口一甜，一股鲜血喷出，脑袋垂了下去，再也无力回话。

嵇源见她已现走火入魔征兆，心急如焚，想起身上带着南诏秘药“续魂露”，忙掏出玉瓶滴入赫连昭口中，见她已闭目昏迷，更是手足无措。

正心急火燎间，他蓦地记起赫连昭曾提及襄侯府的杏林圣手，见地上散落着人皮面具，便拾起两张拍拍干净。待给自己和赫连昭易了容，忙负着她往渡口急奔。

嵇源跳上最近的一条船，扔给船家一两银子，吩咐走最近的水路。船家见他出手阔绰，还带着个气息奄奄的双生兄弟，生怕人死在船上不吉利，连忙起航。

待出了江南道，嵇源又负着赫连昭赁了辆马车走陆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五日后赶到了大殷都城重熙。每日他数次探看赫连昭，薄施膏药，见迸裂的伤口虽逐渐结痂愈合，但脉搏气息愈发微弱，有气血逆转之象。他一想到自己将她孤身置于农舍中，还与她置气，致她遭人追杀、生死不明，恨不得猛扇自己几耳光。

思绪烦乱间马车已入了外郭城，又走了一阵，只见街道宽阔、邸店林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繁华闹市间借问了个店家，便找到了襄侯府所在。

眼见离襄侯府不到三十步距离，却见一队羽林军列队而入，领军的是个黑肤短髯的三品羽林将军，旁边跟着的竟是那陆凌。这陆凌虽眇了一目，但容貌不改，俊美中添了分邪气。

嵇源连忙勒住缰绳，将马车赶到道旁的一株老树下，就地坐下，装作歇脚的样子，远远地看着。

但见襄侯府的守卫行礼问道：“敢问蔡霁将军何事登门？”

那蔡霁面色凝重道：“宣旨。”

守卫陪笑道：“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要事。侯爷他老人家近日在内闭关，还请蔡将军在此稍后，容小的入内通报。”

蔡霁横眉怒目哼道：“赫连逸好大的架子，连今上的敕旨都敢推三阻四！来人，给我往里冲！”说罢一扬手，身后的羽林军便欲列队攻入。

襄侯府乳钉门后传来一声暴喝：“谁人敢在襄侯府撒野！”

只见一个身如孤松的威严男子执枪步出，横立门前，虎目圆睁，瞪着羽林军道：“关山月在此，谁人造次！”

蔡霁知他勇武，不敢轻举妄动，便拿出官腔道：“凭你是关大爷，还是关二爷，敕旨在此，还不下跪！”

关山月见他未取出敕旨，瞥他一眼道：“侯爷尚在闭关，请蔡将军独自进去宣旨。这些个羽林军，自有关某在此招呼。”

蔡霁知他不好得罪，但见他孤身一人，自己却人多势众，又想到不能在属下面前被挫了锐气、下不来台，便索性撕破脸皮冷笑道：“蔡某今日倒要看看，这襄侯府的大门有多难破！众将士听令，赫连逸拒不接旨、触怒天颜，依法拘之，攻！”

令毕，乌压压的人群便往关山月涌来。

只见关山月临危不惧，长枪似蛟龙入海，中平扎入。但见他身法灵活，枪尖疾舞，银光灿灿，水泼不进，刀锉不入，枪尖所到之处，或血溅三尺，或次第倒下。

陆凌见状，附在蔡霁耳畔嘀咕了几句，蔡霁点点头，招来副将耳语几句，便见那副将领着小队士卒往街市里去了。关山月独战众人近一个时辰，仍面不改色、虎虎生威，羽林军却已倒下大半。

正激战间，忽听襄侯府角门、后门处传来阵阵呼号：“走水啦！走水啦！”

关山月知是蔡霁做的手脚，怒不可遏，一把银枪更是舞得神威凛凛、寒星点点，点穿劈挑、拨拦拿扎，如入无人之境。

蔡霁见他愈战愈勇，心下忌惮，面做冷笑道：“关大爷，您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血肉之躯终有倒下之时，只怕那时，整个襄侯府的人早已被烧死了。”

关山月斥道：“我纵身死，亦无愧于天地！襄侯宽厚仁义、爱国忠君，今上这架势，他老人家岂能善终！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教小人得意！”

正欲再战，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道：“小月儿，且慢。”

关山月闻言忙收枪退到一旁，只见赫连逸不慌不忙地从府门中踱步而出，面色红润、紫髯如戟，气息深长、步履稳健，一望便知身强体健、内力深厚。

蔡霁一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绷直的双肩一松，微微垂下脑袋，行过礼道：“圣上有旨，请襄侯跪接。”

关山月没好气道：“先帝早已赐给襄侯恩典，无需跪接敕旨，蔡将军若是不知道，则不便接这个差事。”

蔡霁见赫连逸在，不敢还嘴，内心冷笑连连，只道：“请襄侯听旨。”他也不管赫连逸是否跪接，便自顾自地念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赫连有女名昭，原配南诏珲王为妃。其不守妇德，淫乱家室，败坏国风，毁损邦交。其祖赫连逸教导无方，辱没门楣，罪同失敬于先帝。念赫连氏先祖功高，今褫夺‘襄侯’封号，庙堂除名革职，废为庶民，流放北疆之北；府上其余人等，族没为奴。启平五年六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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