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时明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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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源驾车出了重熙外城北昌门，又行了十余里，听见燕明道：“前面有处村落，便在那落脚吧。”

嵇源依言而行，待到了村口，见乱碧萋萋，废屋荒阶，一片死寂，目无人烟。

钟毓秀皱眉道：“燕二哥，这是处荒村。”燕明点点头道：“就是这里，不怕被人识破。”说着将赫连昭抱了出来，金井叶打头，钟毓秀帮着洛清晖坐到玄机上，二人并行，嵇源则牵着马车殿后。

燕明领着众人到了村内一户较大的人家，见木门毁了半扇，便径直往里走。众人跟在后面，见此处荒凉破败，院墙坍塌，几间小屋早已倾覆，唯余正屋尚能遮风避雨。

燕明嘱咐众人道：“我去里屋替流光疗伤，你们且将就着收拾一下。”说着进了内屋。

洛清晖守在门外，钟毓秀和金井叶便着手清扫积灰、擦拭桌台。嵇源见他们都一言不发，也不便干坐着，便抄起把扫帚去屋外扫起台阶来。

没扫几下，力用得猛了些，一片灰土扑头盖脸地扬过来。他吃了一嘴灰，眼睛也被迷得睁不开，索性坐在阶上掉了几滴泪冲冲眼眶。

他坐了好一阵子，见日渐西下，口中焦渴，恰好听见内屋传来燕明疲惫的嗓音：“清晖，替我寻碗水进来。”

他见洛清晖应了，忙快步走到马车上取出羊皮水囊，跑到屋里，正遇见洛清晖出来。

洛清晖看了眼他手中的水囊，轻声道：“有劳了。”

嵇源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洛爷累了，我送进去吧。”

洛清晖抿了下嘴角，让了他进去。

嵇源一掀门帘，见赫连昭正平躺在一张腐朽的木床上，身下垫着一张快散架的草席，双目微垂，似睡得十分踏实。

燕明转身，见是他进来，微露诧异之色，伸出手，点点头道：“有劳少侠。”说着接过水囊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嵇源问道：“燕二爷，流光她怎么样了？”

燕明抬眼看了看他道：“无碍。”

嵇源又问：“她有走火入魔之兆，燕二爷可瞧仔细了？”

燕明有些不快地瞅了他一眼，又喝了几口水，方道：“她看似受伤极重，好在有内力护体。只这内力虽奇异雄浑，但浑无方向、暗涌翻腾，才致她气逆血淤。燕某既已定准症结，不过借力引之，使其分而散之、各归其位，自是手到病除，不用花什么大力气。”

嵇源又问：“那她还需多久才可醒来？”

燕明道：“快则今日，慢则三两天——总归是会安然醒来的。”

嵇源长长地松了口气，燕明见屋内只有他二人，轻咳一声问道：“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嵇源不再隐瞒：“在下南诏人，姓嵇名源，表字小山。”

燕明不禁“哦”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番道：“素闻璟王龙章凤姿、姿容甚伟，不料本尊仪度更是不凡。”

嵇源道：“燕二爷过誉。‘璟王’这封号，数月前已被革去，我如今不过是个流落异乡的江湖草莽，还请燕二爷称呼我姓名便好。”

燕明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嵇源淡淡道：“争权夺利这种事，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燕明见他轻描淡写，不便细问，转而问道：“流光身上……有处剑伤，璟王可知缘由？”

嵇源见他面色狐疑，知他疑心自己与赫连昭的关系，只得从自己中毒被流光所救说起。燕明见他目光清明、坦荡磊落，觉得并非是个登徒子，稍稍释怀。

嵇源正说到端木鸿因卫护陆凌拔剑刺伤赫连昭时，钟毓秀端了茶水进来，闻言惊愕道：“这……怎么会呢？”金井叶和洛清晖闻得屋内人声，也跟了进来。

燕明看了钟毓秀一眼道：“遇人不淑之事常有，执迷不悟者甚多。只是这鸿姑娘，未免也太糊涂。”

钟毓秀叹道：“她……也是没法子的。”

燕明道：“我们襄侯府的人，个个都是情种。你方才那句话，若是教流光听见了，多伤她的心。”他轻声道，“情教人生死相许，亦可让人阴阳两隔。若不是璟王出手相助，流光此刻只怕是躺在孤山里的一具腐尸了。”

钟毓秀垂着眼，默默地坐了下来。嵇源又将今日在襄侯府外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众人听完，好一阵唏嘘。

燕明转向洛清晖道：“清晖，你怎么看？”

洛清晖道：“二哥想的没错，我们襄侯府，中了暗算了。”

钟毓秀含泪骂道：“蔡甫那个狗阉奴！如此歹行，必少不了他的主使，来日我总要割了他的狗头祭拜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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