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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万千秋的带领下又赶了几十里的路,天色晦暗、黑云压城,不多时便降下倾盆大雨。
万千秋见一道道白茫茫的雨帘垂挂在眼前,数丈外不可视物,便勒马止步道:“蔡公公的镖物昨日已受过湿潮,再淋雨恐生霉。诸位在道旁树下避避吧,等雨歇了再赶路。”
众人闻言,便牵马聚在道旁的密林里坐下。众人近一日一夜未歇息,又凝神护镖赶路,早已疲乏不堪,这会儿纷纷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
嵇源心事重重,虽累却睡不着,便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之声,他心中一惊,微微睁眼环视,见无脸人都睡得昏昏沉沉,独那万千秋不知去了何处。
此刻雨势微弱几不可闻,他便闭目假寐,凝神细听那声音由北向南逐步接近。不多时又听见三两坠地声,溅起地上水洼,哗啦直响。
他知有无脸人倒下,愈发警觉,见那声音即至身前,右手猛地抽出佩剑,一道白光划破幽深密林,“滋啦”一声,一截蛇头掉在他身前几步开外,蛇信抖如筛糠,两三截蛇身在他脚踝处不住扭动,血流如注。
他见那蛇身黑中带着红色花纹,知是赤练,又想起中午在草丛中遇袭的数人,不敢怠慢,站起身来,全神戒备。
四下里数十个无脸人被他拔剑声响惊醒,见到这蛇尸,也纷纷起身觅敌。重重剑影中溅起阵阵血雾,十几条品种各异的毒蛇被斩杀在地。一瘦高身材的无脸人见半晌再无动静,便要回身坐下。剑身刚要入鞘,却见一阵黑风旋过,那无脸人登时面黑如墨,僵死在地。
嵇源看清那是一个着黑衣的人,身手极快,天色昏暗,他竟未看清来人如何出的招。正想着,却听身后又有人倒下,额头不禁泌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此时大雨初歇,异常潮湿闷热,天近黄昏,密林里更是光影静默,晦暗不明。嵇源浑身汗湿,忽觉远处细风拂面,来不及沉醉,只低头避开,右手抡剑划圈,如月轮罩在周身。
果见一道旋风在他剑气外戛然止步,黑衣人望着他冷笑道:“你这小猢狲还有点脑子,看来这无脸人倒不都是只会屙屎撒尿、坐吃等死的含鸟猢狲!”
那黑衣人约莫三十出头,瘦高身材,一张脸半边青半边紫,状甚可怖。此刻其余无脸人也围了上来,黑衣人咯咯冷笑,身体伏地不住扭动,如游蛇一般贴地爬行,向无脸人袭来。
众人均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功,正待凝神细看,黑衣人却如毒蛇捕物般,“嗖”地一声隐匿不见。一阵阵带着腥臭味的黑风在四处游走,众人忙挥剑相抵,勉强保住性命。
如此没头没脑地乱砍一气,加之彻夜未眠、心中惊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诸人已气喘吁吁。
嵇源心思一动,纵身跃到树上,抬头见这棵杉树足有近三丈高,足尖轻踏枝桠,噌噌噌地往树顶跃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攀树途中又陆续有两人受袭坠地。嵇源见诸人匍匐在树顶,离地数丈,那黑衣人的行动便受限许多,便琢磨起如何退敌。
此刻地面忽地响起利器相撞之声,一个矮壮的无脸人低声道:“糟了!镖物还在地上!”
其余无脸人听了,均不自觉地挺直身子,既害怕又警醒,却又不敢下地。嵇源闻言却再也按耐不住,几步跃下,见那黑衣人正握着一柄蛇身弯刀,对着那最大宝箱的铜锁猛砍。
嵇源举剑连刺,直攻其背。黑衣人猛地弯腰避过,浑身骨骼似化为乌有,形似一条长着人头的黑蛇,沿着宝箱不住游走。嵇源念着箱中物事,又怕露了痕迹,自不敢下狠招。
那黑衣人见状愈发有恃无恐,咯咯笑道:“看来这箱中果真藏了些精贵宝物,倒教你这半人半鬼蹄儿都不敢往外伸。”说罢伸出蛇信般的舌头舔舔了手中弯刀,望着嵇源一阵狞笑。
嵇源心想,此人身法诡异,出招极快,不似人反似蛇,倒不必将他当做人看。于是悄默默地摸出怀中雄黄粉,朝那黑衣人撒出一把,那黑衣人面上掠过一丝惊色,纵身跃开。
嵇源见地上放着几瓶中午未饮的劣等小酒,忙抽剑刺破陶罐,阵阵辛辣刺鼻的酒气冲了出来。嵇源剑挑酒水,裹蘸雄黄,舞剑挥洒,封住黑衣人去路,将他围在中间。
那黑衣人面露惊惶,提气要跑,嵇源毫不迟疑,挑起一星篝火投入雄黄酒中,劣酒遇火熊熊燃烧,一个火圈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万千秋突然从密林深处跃出,哈哈笑道:“过山风,你还是落入我万老爷的手中了!”
过山风咯咯一笑:“直娘的死肥佬,你毒死我的蛇儿们,又让这些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东西砍死我的宝贝赤练,蛇爷我一招不慎,落入你的贼手,死后便化作蛇缠着你肚里肥油从七窍里滋出来!滋出来的油便来炒你这身油腻肥镖,去给我的那些蛇儿——”
他还要叫骂,却被烟气、酒气熏得不住咳嗽,万千秋冷哼一声,又洋洋洒洒抛了五六两雄黄粉,不多时过山风便蜷缩在地不住呛咳。
他狠狠地望着万千秋道:“老猪狗,你毒死蛇爷我万莫得意,红鞭奶奶她老人家定会为我报……仇!”说完委顿在地,气息奄奄。
此时酒已燃尽,唯余阵阵烟气。万千秋蹲下,从余烬中挑了一堆红白混杂的粉末,塞到过山风口中。那过山风顷刻间便口吐黄水,下身便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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