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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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昭凄冷笑道：“哀兵必胜，我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宗信叹口气道：“罢了，老子既答应你了，就随你吧。”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红瓷瓶，倒出一粒约莫绿豆大小的丸药，递到赫连昭眼前道，“这是我娘亲手炮制的剧毒，叫做‘凿骨捣髓丹’，原本是分给我兄弟二人防身的。你且收好了。”

他见赫连昭连手都抬不起来，又道：“张嘴。老子给你嵌在牙里。”说着小心翼翼将那丹丸嵌进后磨牙的牙颈处。

赫连昭顿觉不适，下颌动了起来。

宗信厉声道：“莫乱动！这蜡层极薄，一压就破，你切记不得用这边牙齿嚼食。”

赫连昭点头道：“若我不死，当好好谢你。”

宗信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毒药厉害得很，你这女娃儿死前一定很痛苦，到时莫恨老子就好！”

此时宗信见侍卫已将马车牵到了前院里，忙扯下闩门的铁链，默不作声地将赫连昭缚了起来，一把甩过肩头道：“女娃儿，你听到王爷的话了。若是有人来救你，要放火烧你的。那时你若当真受不了那火噬的苦，便将我给你那毒药咬破了，懂吗？”

赫连昭粲然一笑：“宗信，我从前说错了。你岂止心眼不坏，还是个难得的好人。”

宗信负着她朝那马车走去，步履稳健，苦笑一声道：“你这女娃儿当真有趣，老子拖着你去送死，还给你毒药吃，你倒说老子心善。”他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我那女娃娃都没跟我这么亲。”

赫连昭道：“你女儿呢？”

宗信道：“老子天天杀人不眨眼的，总是不好将她带在身边。她跟我那老娘在蜀中老家哩。”

宗信走到马车前，将她放在车内，又赶着马驶到了北城门。赫连昭见北城门外耸立着一高逾十丈的木柱，宗信倒未将她高悬，只让她靠在柱子上，铁链松松地圈了几道。

她感激地望了宗信一眼，他忙压低声音道：“若没人来救你，你就踏实在这待着，虽日头照着，可是比悬在半空、脚踏不得地要舒服许多。”

赫连昭点头微笑：“多谢。”

宗信摆摆手，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这日正值小暑，日间苦热，赫连昭被晒得浑浑噩噩，恍惚间忽闻备战号角接连吹起，她猛地一振，见南诏人已陆续在塔楼、城墙、城门等处布下重重守卫。

宗信大步跑到她身前，一边解着她身上的铁链，一边低声道：“有人来了。”

她又惊又喜，又听宗信道：“抓好，上去了！”语毕便负着她，噌噌噌几下攀到了木柱顶上，将她牢牢地缚在上面。

她见数里之外几个黑点若隐若现，渐渐地越来越多、越聚越密，心先是往下一沉，待望见那旌旗后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赤焰旌旗上飞着“向风”二字，又有蓝色号旗书着“折冲都尉”四字。

是潇哥哥，是向风军！她忍不住泪水盈眶，竟然是潇哥哥。正自激动，垂首忽见南诏士兵正将层层叠叠的松枝枯木堆在她脚下，热风拂面，卷来阵阵火油的气味。

宗信叹口气道：“老子绑得牢，不到最后火舌舔不到你。”他见赫连昭嘴角含笑、坦然以对，叹道，“莫怕，那毒药发作得快。”话音未落便几步跃下木柱，不知往何处去了。

赫连昭极目远眺，见远山连绵，青岗伏翠，忽觉夏深，内心不由得伤感，暗叹，不知我还能不能过完这个夏天。

此时端木潇的兵马也已行至北城门附近，他见赫连昭被高悬在城门口的火堆之上，便于五百步外勒马止步。赫连昭望见端木潇一身黑甲，满面肃穆，凛然不可欺，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嵇涵也已登顶城墙，见端木潇如此阵势，大笑道：“多日不见，端木公子竟已擢升折冲都尉，可见大殷果然无人可用。”

端木潇高声道：“犯我国土者，人人可诛！”

嵇涵放声大笑：“真宗皇帝何时说过本王犯他疆界！倒是你贼胆包天，向风军虽由端木氏统帅，但不得帝旨不得出兵。你竟敢徇私调用兵将，只为救这赫连余孽，嫌你端木氏人多命长吗！”

说着拔剑直指赫连昭，身后弓箭手齐刷刷地将火弩对准赫连昭脚下的松枝堆。

端木潇知他用意，抬头望着赫连昭道：“流光听着！赫连先祖襄助太祖皇帝安邦定国，福泽千秋。你身为赫连后裔，今日以身殉国，其心昭昭，日月可鉴，自洗孽党之辱，不违世祖英名！”说着取出一壶酒倾壶洒在身前，含泪道，

“流光听着！今日你之身死，哥哥必以万千南蛮鲜血祭你，挫嵇涵之骨，扬灰于你坟前，不教英烈平白牺牲，不令天下赤子心寒！”

赫连昭不禁含泪点头，端木潇又道：“流光听着！哥哥知你落入贼手，必与那陆狗脱不了干系。我等入城之日，便是那贼子伏诛之时！”

他见赫连昭朝他欣慰一笑，朗声道：“众将士听令！驱除南蛮，克复神州，均在今之一役！”身后向风军齐声山呼，其威震天。

嵇涵火冒三丈，挥剑喝道：“放！”

百余枝火弩流矢般朝那松枝堆飞来，一团烈火熊熊燃起，激起黑烟数丈。

端木潇深吸口气，下令道：“攻城！”说着带头冲锋，向那城门奔袭。

乌泱泱的黑甲大军紧随其后，铺天盖地，蔽日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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