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笑谈渴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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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涵望着自北城门蜂拥而入的大殷士兵，内心阵阵惶悸。他自十四岁授将职，未尝败绩，入主大殷第一战便不损一兵一卒拿下江南重镇杭州城。岂料戍卫未及十日，便被端木潇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回。

更可气的是，嵇源竟能于千军万马中，孤身一人救走赫连昭，让他诱敌深入的计谋一败涂地。

他恨得面目狰狞，狠狠地重捶了数下城墙，却见宗信牵了两匹快马来劝道：“大殷军马才刚入城，王爷快上马回南诏！”

嵇涵冷声一笑：“白日间，我笑对三万敌军，何等志得意满、成竹在胸；不过半日，方才日落西山，我便要仓皇逃窜？若回南诏，颜面何存？不过尽得群臣、诸民讥笑！”

宗信又道：“南诏有哪个龟孙子敢笑王爷？好汉不吃眼前亏，王爷快走，要是被璟王追来，以他今日功力，那是要着得惨哦！”

嵇涵怒目而视，宗信知自己失言，正要请罪，却听嵇涵道：“上马！”于是二人翻身上马，领着嵇涵十位亲兵，一路向南狂奔。

因逢战事，城内今日家家门户紧闭，街市无人，倒是畅通无阻。嵇涵一行穿城而过，见南城门守卫大多自愿增援北门去了，只余数十个士兵看守，轻易杀出，一路轻尘绝骑，连奔了三十余里。

众人一天滴水未进，此时天色已黑，又四下荒芜、不见人烟，嵇涵便下令驻马休息。

他正倚在道旁一株香樟树下嚼着干粮，忽听宗信低喝道：“保护王爷！”话音未落，便与众人一道将嵇涵围在中间。眨眼间，便见暗夜中两匹黑马驰骤而来，马上一男一女，正是嵇源与赫连昭。

嵇涵见是他二人并肩骑行，又见赫连昭驰骋自如、粉面红晕，多了一分难以言说的风流，内心不免既是惊愕，又是嫉愤。

他望着二人尖声道：“好一对奸·夫·***！”

赫连昭忍不住冷笑：“你乃我下堂旧人，倒是有脸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莫不是这休夫一事在你心里种下毒根了？”

嵇涵见她提起此等奇耻大辱，目眦发指道：“淫·贱·人！本王当初就该一剑斩了你！”

嵇源冷声道：“你没那个命了！”说着飞身跃到众人身前，电光火石间连出十掌，一众亲兵次第倒地。

宗信窥得空当，三把握冰飞刀携森寒之气嗖嗖戳向嵇源，分袭他上中下三路要害。

嵇源见足下绿茵瞬间尽成霜草，六月飞雪，鸟雀寒吟，知他的功力比宗疑要高出许多，倒也不敢怠慢，轻弹剑柄，运剑出鞘，雪亮剑身如白练飞舞，将那三柄飞刀格了开。

宗信见他剑身竟未凝霜，功力深厚尚在自己的预料之上，不免大为警醒。

嵇涵见形势不妙，猛地向道旁马群中狂奔，嵇源刚要追击，却见赫连昭疾步拂过他身畔低声道：“这人的命你留下，嵇涵我来杀。”话音未落便化为一道红光劈向嵇涵。

宗信趁他分心，十把飞刀猛地掷出，嵇源如堕冰天雪窑，呵气成霜，登时握紧剑身，笔直向宗信劈来。

宗信见他招式寻常，却十分沉稳，剑身破空有割冰融雪之声，知自己毕生功力已被他所破，唯闭目待死。他见嵇源之剑贴着自己的脖子，一根被斩断的发丝牢牢地吸在剑上，不禁大惊失色。

此时只听嵇涵一声惨呼，被赫连昭一脚向他踢过来，跌落在地，动弹不得。

赫连昭闪身落下，看了宗信一眼，对嵇源道：“小山哥哥，他有恩于我，别杀他。”她见嵇源点头撤剑，转而对宗信道，“宗信，你是大殷人，回家吧。”

宗信却摇了摇头道：“女娃儿，王爷救过老子，老子不能弃他而去。”说着挥着飞刀向嵇源袭来。

嵇源侧身一闪，剑锋横切宗信双腕，又顺桡骨纵劈。

宗信一声惨叫，跪倒在地，嵇源罢剑道：“流光说了不杀你，我饶你不死。你双手筋脉尽断，一身功夫算是废了。沿途找个大夫接上，安心做个普通人吧。”

赫连昭望着宗信道：“宗信，快回家吧。回家去找你的女娃娃，陪在她身边，她一定会跟你很亲很亲。”

宗信闻言热泪盈眶，重重点了点头道：“女娃儿，你现在本领大得很了，就莫再折磨人了。”说着转身向嵇涵跪倒道，

“王爷，我受您的大恩，怕是报不了了。我宗信是个乡间粗人，却还知道言出必行的道理。当年我发誓要好好保护王爷，如今虽没了功夫，却也不能抛下王爷，做个背信弃义的混球。”说着便向嵇涵挪来，要护在他身前。

嵇涵忙喝道：“我是南诏人，你这大殷狗留在我身边，教我如何心安！快滚吧！”

宗信一愣，僵在原地，赫连昭道：“你快走吧。”

宗信缓缓地点了点头，忍痛从地上爬起，翻身上马，正要出发，却听嵇源道：“‘弦惊散’是你弟弟下在我杯中的吧？”

宗信一惊，惭愧地点了点头。

嵇源冷声道：“宗疑我已杀了。你去吧。”

宗信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再不留恋，驱马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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