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舍柳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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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以为我在宫中用膳，得了近水楼台的便利，可以早早回到宣文馆临时抱佛脚，没想到那群不学无术的同窗们早已在馆中安安静静地看书了！</p>

<p>鸣蝉似是与学子们有仇，声声叫着夏天，本来就因考试而烦躁的心更加烦躁了。</p>

<p>学馆的氛围如同今日的天气一样闷，雷雨早晚会来，与其贪恋这种令人难以喘息的平静，倒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痛快些。</p>

<p>我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考试内容，一边运行气血，修复内伤，当我看完一遍书，我的右手也可以活动活动了，字是写得了了，不过写出来的字刘焱不一定认得，有可能又要罚我抄书。</p>

<p>总是要到考试前夕，才后悔没有早些翻书，刘焱拿着考卷在一声声哀怨中面不改色地走了进来，诸位纨绔像是手不释卷爱书如命的书生，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书。</p>

<p>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p>

<p>这雨终于来了，狂风大作，骤雨狠狠地打着大地，蝉儿也被吓得噤了声。</p>

<p>试题发下，哀呼阵阵，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一脸便秘的样子，以左手奋笔疾书。</p>

<p>我答完后百无聊赖，窗外雨打风吹，落花流水，昏暗的天色倒是打消了一些人想“借鉴”别人答案的心思。</p>

<p>无垠正在焦头烂额，卷面空了大半，无止境还在认真作答，不过颦眉蹙额，原来学霸也有不会的题。我欲回头望去，却听刘焱出声警告：“东张西望者以作弊论之。”我只好默默转回了扭转一半的脖子。</p>

<p>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快，不足一个时辰，骤雨乍歇，碧空如洗，若不是地上的残红和流水，真让人怀疑刚才的遮天蔽日都是幻觉。</p>

<p>临近端午，雨过天晴，宫里弥漫着雄黄和菖艾的气味和薄烟。馆外喧哗，有宫人行礼之声，没听错的话是皇后来了。</p>

<p>刘焱不敢怠慢，亲自去迎接，这是……公然放水？</p>

<p>窗外的蝉见天放晴又得意地叫了起来，这叫声就像引子，考场里突然炸了锅。</p>

<p>“王爷该不是要交白卷吧？”无垠问。</p>

<p>你自己大半都不会还盼着我交白卷？我没理他，转而问无止境：“不过旬考而已，太子殿下何必这么紧张？”</p>

<p>“当然紧张，皇后对大哥看得可紧了，考不好要受罚的。”无垠今日似乎很爱和我搭话。</p>

<p>无止境听到“受罚”两个字白了脸色，看来这刑罚很恐怖了，都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p>

<p>“何谓考不好？”我问。</p>

<p>“对于皇后来说，不是榜首就是考不好，我想每当考试大哥都恨不得掐死谢慎言。”无垠窃笑，“还是我母妃宽容大度，只要及格就好……哎呀不说了，再不抄我就及不了格了！”</p>

<p>我回头看了看谢慎言，他也已答完，像喂鸟一样向周围扔着小纸条。我也捡了一张，那字漂亮得不像话，和书上的印刷字如出一辙。</p>

<p>这次试题都是贴经，对于过目不忘的我来说犹如抄书，满分无疑，谢慎言也胸有成竹，所以无止境一个字都不能错。</p>

<p>他那个死脑筋，即使我给他传答案也一定不会抄……</p>

<p>“太子殿下，借答案一抄！”不等他拒绝，我已抢了他的试卷，只有一篇文章空着，我用左手提笔帮他书写，只剩最后半句时，刘焱回来了，皇后也跟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老态龙钟的灰狐狸，灰狐狸身边是那个小乞丐，我记得灰狐狸给他起名“如心”。</p>

<p>来不及了！</p>

<p>无止境的卷头已经写好名字，而我的还没有……</p>

<p>我和无止境都在第一排，他的桌案上空空如也，而我这里有两张试卷，十分惹眼。刘焱有心放水，毕竟是显贵子弟，不能被监生看了笑话，可他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明目张胆吧。</p>

<p>刘焱试图转移皇后目光，主动说到：“临近端午，国师做了五毒符，皇后娘娘关心各位学业，亲自给学馆送了来。”</p>

<p>众人起身行礼谢恩，可皇后一眼都没有离开无止境，我也没法偷天换日。</p>

<p>皇后冷声问：“太子，你的试卷呢？”</p>

<p>无止境偷偷向我这瞥了一眼：“儿臣……”</p>

<p>“回娘娘，太子的试卷在臣这里！”我拿出自己的试卷，上面刚写的“无止境”仨字墨迹已干。</p>

<p>“太子的试卷怎么会在煜王这里？”皇后走过来拿过试卷，明知故问。</p>

<p>我挠挠头打着哈哈说：“太子的试卷刚才被风吹落在地上，臣刚刚捡起来。”</p>

<p>“是~吗？”皇后将这两个字拉得老长，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p>

<p>雨后的天总是最最平静的，无处生风……</p>

<p>皇后莲步轻移到我桌前，瞅着余下那张试卷说：“煜王案上的这份试卷为何也写的太子之名？”</p>

<p>无止境也循声望来：“这张才是……”</p>

<p>我连忙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说：“呀！我怎么把名字也抄上了！”</p>

<p>除了皇后和无止境，众人哄堂大笑。</p>

<p>无止境辩解：“母后，那张才是儿臣的试卷！您手里拿的是王爷的。”</p>

<p>皇后将两张试卷比对一番，笔迹如出一辙，只不过一张已经答完，另一张还剩半句话。</p>

<p>她心里已有了计较：“境儿，你太过心善了，还为别人开脱。”</p>

<p>无止境看着两份如同复拓的笔迹，呢喃道：“怎么会……”</p>

<p>我也怀疑我的左手与他右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字体同步。</p>

<p>皇后的目光从太子转向我时就像变了一张脸，冷笑道：“没想到本宫难得来学馆一次，却能碰上王爷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弊，看来往日里关于王爷在学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传言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乐无栖，你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带坏太子？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p>

<p>旬考作弊不过是个小事，看来皇后要把上次太子去青楼的账找我一起算了，分明是无止境逼我去的。</p>

<p>我这没娘的真是惹不起有娘的，习惯性地弃车保帅：“回皇后，试卷是臣抢来的，与太子无关。”</p>

<p>皇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缝，一股杀气从眼缝中刺出：“你敢和太子抢东西？也是，你一来就抢走了太子的奶奶，还有什么不敢抢的?”</p>

<p>什么？你想太多了吧，我可不想抢他的太子之位，谁愿意天天累成他那样？</p>

<p>皇后接着说：“你以为你有太后撑腰，本宫就罚不了你吗？来人，去煜王府把王爷的贴身奴才和那个男宠带来！”</p>

<p>我猛然抬头，直视皇后：“你想干什么？”</p>

<p>“王爷犯了错，王爷身边的下人自然要好好教训，免得他们继续带坏了您！以前学馆也有主子犯错书童受罚的规矩，那时候的宣文馆可不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p>

<p>书童替罚的规矩是太后禁的，以前可不只是乌烟瘴气，而是昏天黑地！</p>

<p>“好了，这里是学习重地，本宫不便打扰，各位继续考试吧，太子既已答完就同煜王一起出来吧！”</p>

<p>皇后走在前面，灰狐狸颤颤巍巍地落在后面，十分符合他老掉牙的形象，无止境也魂不守舍地缓缓跟着。</p>

<p>灰狐狸凑近我说：“淫.魔也会舍己为人，贫道今日又开了眼界。”</p>

<p>我抗议：“别叫我淫.魔！”</p>

<p>灰狐狸同时提出条件：“你也别叫我灰狐狸！”</p>

<p>“好吧，小狐狸。”</p>

<p>“好的，小魔王。”</p>

<p>交易达成。</p>

<p>无止境也靠近了我，灰狐狸飘远了些。</p>

<p>“孤又害了你。”</p>

<p>我叹了口气：“是我多管闲事，不想看你挨罚。”</p>

<p>“你的字迹为什么和我那么像？小时候阿期曾用左手临摹我的字，替我抄书，你也是用左手写的……”</p>

<p>我没有心慌，淡定地说：“我怕先生认出你替我抄书而故意模仿的。”</p>

<p>无止境黯然道：“以前，我犯了错，阿期也这么帮我，后来，害他受了宫刑……”</p>

<p>“你这是在为扶柳和其月担心吗？”</p>

<p>我表面上淡然，心里却是一团乱麻。</p>

<p>我现在重伤在身，武功使不出来，如果皇后要害他们，即使暴露身份我也要用魔力……可是灰狐狸在此，他会坐视不理吗？</p>

<p>越想越乱……</p>

<p>不知不觉皇后带我们到了她的寝宫——凤和宫。凤和宫的院子里刚被大雨洗过，纤尘不染，谁知道这院子里曾经染过多少鲜血？</p>

<p>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扶柳和其月被大内侍卫带了来，扶柳居然没有逃跑，他还是谨遵我让他不要伤人的叮嘱，可我现在真心希望他能跑，最好还能捎上其月。</p>

<p>皇后看着他们嫣然一笑，薄唇轻启，说出的却是恶毒：“王爷，这两个恶奴一个教您荒淫无度，一个教您嚣张跋扈，当赏他们铁娘子，但是佳节将至，本宫不想见太多血，您选一个受刑吧！只要在里边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不论死活，本宫都不再追究。”</p>

<p>扶柳和其月双双变了色。</p>

<p>他们之于我，犹如手心手背，竟然让我选一个，这才是皇后对我真正的处罚！被选择的人受到的不仅是身体伤害，更重的是心灵伤害。</p>

<p>早知会害了扶柳和其月，我何必要帮助无止境，毕竟是他母后，罚他再重也不会用上铁娘子。</p>

<p>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连着左边的心脏一起。</p>

<p>我故作轻松地说：“娘娘，您罚他们没用，这俩奴才臣早就想换掉了，您送去王府的那些可比他俩好用多了，您不如直接把臣关进铁娘子里。”</p>

<p>“本宫可不敢让王爷受伤，太后怪罪下来本宫如何交代？”她下意识地瞥了我右胸一眼。</p>

<p>她还知道我受了伤，早该知道杨昭仪那个大嘴巴瞒不住事，看来今日她是专门冲我而来，而我愚蠢地主动送上了把柄。</p>

<p>“王爷不选，就两个一起好了，反正您也不喜欢他们。来人，将两只铁娘子都抬进来！”</p>

<p>铁娘子是一个内侧装有密集铁钉的直立棺墓。受刑者进入，关上门，铁钉会刺破五脏六腑，唯独会避开心脏，以免人立即死亡。</p>

<p>看到这么恐怖的东西，其月抖得像个筛子，他本来就怕密密麻麻的东西，如果他在里边也这般抖法，光是痛就能痛死了。扶柳只是面色苍白得定定地看着我，我移开了眼神，扶柳是蛇妖，善变化，他可以变成一条小蛇，避免伤害……</p>

<p>皇后不容我思考了，吩咐太监们：“让他们进去！”</p>

<p>两只铁娘子的门被打开，太监押着他们进去……</p>

<p>扶柳你为什么不跑呢？你那么相信我会救你么？可是其月会死的，而你，至少能活……</p>

<p>“等等，我选…扶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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