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牙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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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牙远出

刑罚室内很黑，这本是清理门规的地方，此刻叶青萧正靠在牢笼里，呆呆地望着墙壁上一只倒吊着的蜘蛛。

他屁股下坐着一堆杂草，牢笼不大，都用干枯的杂草铺地，三面是破旧的墙，墙上坑洼着不少洞，还有一面是铁栏，铁栏外的木架还挂着一堆刑具，火盆没有点起来，里面尽是乌黑的木炭。

龙牙就靠在铁栏上，抱着他的剑，向叶青萧问着话：“你真的那么想闯荡江湖？”

“当然啊”叶青萧垂下来脑袋，“我从记忆起就想做一个侠客，惩恶除奸。”

“可是，你为什么没练好武功呢”龙牙听过很多叶青萧的传闻，武州城里个个都夸叶知衣深明大义、武力高深，有一代盟主的风范，但提起他儿子总是讥笑不过是个整天胡闹的滑头败家子。

“我爹不让，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做功课”叶青萧低下了头，他想起大概是四岁那年，他以竹竿作剑，在院子里和家丁们嬉闹。那时父亲踏进门来，带了一个长衫白发的老头，说以后老头开始教他认字。他很礼貌地向老头行礼，老头就摸了摸他的头，可父亲走后，老头第一件事就是夺了他手中的竹竿，当着他的面折断，“你父亲希望你做个读书人。”

“可是你轻功很好啊”龙牙这下纳闷了，没道理别的武功不行，就光练就了轻功。

“那是我偷学的”叶青萧也不避讳，这真的是他跟一个父亲门下一个宾客学来的，蜻蜓三点水。

“偷学？你爹没教过你武功吗？”龙牙扭过头来看向叶青萧，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在他眼里，师父从来就没有吝啬过指教，往往是有问必答，还经常给他们找上好的武器功法。

“没有，从来都是找别人教我，他只会在乎我的功课”叶青萧靠在墙上，手指掂起一根杂草，在指间捏搓着。

“指点一两句都没有？”龙牙没有想到，原来师父对他的儿子真的如此苛刻，刚才在厅堂听时还有几分怀疑，毕竟他熟知的师父不是那样。

“没有，他唯一一次夸我，也是因为我做了首诗”叶青萧想起这个，突然笑了起来，是愉悦？还是自嘲？

“其实，闯荡江湖没这么简单，所以你看你爹才不愿意让你冒险的”龙牙看着牢笼里的叶青萧，说出这番话，在外做过几次任务，自然知道人心险恶。

“可我想，我打小就想，知道不，我从小就梦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侠客”叶青萧自记忆起，总是听到很多夸赞父亲的话，他也想成为被人夸赞的侠客，想到这些，叶青萧把手上的杂草抛了出去，“可他却不想我成为侠客。”

“师父或许不是那个意思”说完这句话，龙牙也沉默了，他还真的理解不了师父的意思。

“哼，他教你们武功，却从来不教他儿子，还能有几个意思，他就是不让我走江湖，但我非要走！”叶青萧抬起头来，目光如炬，“他不教我武功，我就自己去学！”

“为了成为侠客？”龙牙看着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不但是为了成为侠客，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客！”叶青萧站起身来，看向室内唯一一个小窗户，光线从那透了进来，在空中划出两道直线。叶青萧抬起头想象着自己被万众簇拥的痛快，“我爹能做到第一!我也能！”

“有志气，但你还是先顾好眼前吧”龙牙嘴角笑了一下，他自己曾经也是如此一个热血青年。

“五哥，把我放出去吧”叶青萧刚才豪迈一扫而空，顿时跑到铁栏边，对着龙牙嬉皮笑脸起来。

“不行，这是师父的命令，你还是等你爹过来吧”龙牙看着叶青萧这幅诚意满满的样子，又想起了昨晚上被这小滑头迷晕的事。

“可他想要饿死他儿子啊，五哥你不心疼吗？作为一个侠客，你不应该出手相救吗？”叶青萧的话愈发诚恳，对着龙牙满脸期待。

“相救？让我想想是谁迷晕了我，还把我的剑扔进了水塘”龙牙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叶青萧，上了一次当，他可不会傻乎乎的上第二次。

“五哥我错了，求你行行好吧”叶青萧的声音近乎哀求，他的大好前途，可不能浪费在这儿啊。

“不行”龙牙说完这话，直接走到了房间另一侧，背对着叶青萧坐下，任凭叶青萧在身后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回头搭理。

求了一阵见龙牙没有搭理，这可把叶青萧气坏了，一个人在笼牢里靠着墙坐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就这样过了，龙牙走了，换的是两个普通小厮轮流看守他。小厮轮换了好几趟班，也没有见到任何人进来过，叶青萧也依旧坐在墙边，一动不动。

叶青萧不知道，龙牙离开刑罚室就去找了师父。

“师父，既然他如此爱习武，为什么就不让他去呢”厅堂内，叶夫人已经离去了，龙牙作揖向师父行礼道。

“龙牙，你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你愿意把你亲人送上这个死局嘛”叶知衣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

“怎么会是死局呢”龙牙感到很疑惑。

“他是我的儿子，他踏入江湖就肯定是仇人的目标，或者拿来要挟我的人质”叶知衣一向对这种事情很是了解，他成为一代盟主，树敌太多，觊觎他位置的也不少。

“可是，看得出来，他真的痴迷武学啊”龙牙想到叶青萧说的话，还是问了师父一句。

“痴迷？这个世界痴迷武学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肯下苦功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成为大家的呢？屈指可数”叶知衣是从名不见经传走过来的，路上看过太多，“这个世界可不是书上写的那样，江湖道义，只是明面上做的好看，江湖，潜到水底里看看，充斥的都是人血。”

“但是师父，你不也是被人们称为大义嘛”龙牙听到这话一阵心寒，但他还是相信着道义二字。

“在这个位置越久，我就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武林盟主？虚名而已。武林各派都是明面上给我面子，我能威慑一时，但我阻止不了人心。”叶知衣叹息道，“人心险恶，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违背道义的事。”

“是，师父，龙牙知晓”，这些年来，龙牙也算经历过一些事。

“龙牙啊，早年我不愿拉帮结派，只收了你们几个徒弟。近来觉得，自己势力单薄，有些事情要做起来总是力不从心。”叶知衣一生光明磊落，有着不少朋友，如今找朋友帮助，总有百般推脱。

“师父，你怎么说起了这些”龙牙抬起头来看向不断叹气的师父，又想起师父最近的反常，甚是疑惑。

“龙牙，我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叶知衣站起身来，从龙牙身边经过，缓缓走到了门边。

“师父的命令，万死不辞”龙牙转过身来，面对着师父单膝跪下。

“这本功法，你拿去看看吧”叶知衣竟然从门架中抽出了一本书！如果亲眼看见，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叶知衣藏东西的地方如此特别。

“这这”龙牙接到书册，看一眼封面，心中狂喜，“多谢师父！”

“交给你了，就好好保管”叶知衣低下头来，在龙牙耳边低语几句，龙牙的脸色由喜转惊，最后整个黑了下来。

“我一定完成任务”龙牙地脸色很是沉重，把书册塞进了怀里，后挪一步，给叶知衣磕了三个响头。

“活着回来”叶知衣看着龙牙，眼里露出无限伤感，他只有五个徒弟，这是最后一个在他身边的了。

龙牙回到居所，只是略微翻了一遍书册，这是一本上好的功法，没有犹豫，就收拾了行囊。师父交代的事情，为了道义，他一定得完成。

清晨伴着晨曦，龙牙在大门外跟师父道别后就跨上了马匹，叶知衣临走又送了龙牙一把宝剑，叶夫人给龙牙包裹好了干粮和盘缠，轻手系在了龙牙身上。

龙牙最后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往后几年，叶青萧再也没有听见过关于这个五哥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