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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亲手推开她,亲眼看着她眼里的星芒一点点的湮灭了。
又是变动,比我想象中得来的快,我甚至都没想好如何应对她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的来了。
小皇帝果然如所说的一样,被乱箭穿心而死。
死的时候还看了我那边一眼,很平静没有吃惊和恨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似乎也是一种解脱,只是最后那双眼睛,徒劳的睁着看着天空,一点点的没神采了。
长安像是丢了魂,死死地抱着怀里早就僵硬的尸体。
那是她平时最不喜欢甚至排斥的弟弟,可如今她却眼尾有些红意,手背都死死地绷紧了,没有哭泣,这样的沉默在震天响的战场上,显得更加的压抑。
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亮光湮灭,就像是万家灯火,忽然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只留下阴凉的黑沉的空洞。
她恨我,毋庸置疑。
我没想到事情会比如今更加的糟糕,垂着的手好像也没有任何能抬起来拥抱她的资格。
而那之后,无论是小倌还是入幕之宾,都比我更加有资格陪在她身边。
“主子,也并非是完全的死路。”
娃娃脸终归也是不忍了,跪在我面前说:“长公主总归是念旧情的。”
我亲手掐灭了所有可能的结果,自此之后走向的都是衰落。
转瞬几个年头,就连曾经站在墙根下的少年,如今也能独当一面,手里持剑指着我,眼睛通红,攥着剑柄的手都在绷紧的颤抖。
“你会后悔的,不光如此,你会孤独终生,这辈子都是求而不得。”
“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你真可怜。”
不止是一个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原先我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之后却不。
大概就连长安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她寻死的次数到底有几次,小皇帝的死似乎是压倒她的最后的稻草,之后她时常会从噩梦里惊醒。
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从不愿意站在她面前。
“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我清楚的记得,我是这么回答的。
可一直到我看到墙头上,她穿着一贯的红色衣袍,漠然的看着下边,风吹得她的袖口猎猎,似乎随时会跌下来。
几乎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她带来的兵马寥寥无几,镇压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的兵马不等我吩咐,早就准备好了弓箭。
“停!”
我厉声道,喉咙都有一丝的腥甜,那些箭擦着她过去,她低头望着我。
曾经最好看的像是最干净泉水的眼睛,现在空洞没东西,忽然就对着我笑了,牙齿洁白还是笑的一贯的俏皮。
只是声音却比寒冬腊月更为冷凉彻骨。
她说:“我愿你开创繁华盛世,愿你长命百岁,愿你此生此世都在痛苦中挣扎,永远不得安生!”
字字诛心,她果真是恨极了我了。
“长安,下来。”我喉咙干涸,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到我自己都吓一跳。
在此之前,我从未觉得她有多么不可或缺过,可现在却从未深刻入骨的感受到,若是没有她,只怕这天下的颜色都要暗淡了几分。
这是魔咒,此生不变。
我最后还是失去了她,但是庆幸最后也还是得到了她。
后来我才知道老皇帝临终前说的话,他说抛开身份地位来说,能怪谁呢,阿鸾不要怪他,答应父皇。
老皇帝还说,这孩子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若不是出了这种事情,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子,这孩子,朕对他有亏欠啊。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当初老皇帝老泪纵横的样子,他的脸上早就被风霜蚕食,他那睿智的眼睛也失去了光亮,只是最后见我的时候,嘴唇颤了几下,也终归没说出来任何的话。
我在最后皇位唾手可及的时候,选择放弃,亲自把她看中的人给推上去。
曾经扎着包子头,精灵古怪还会哭着鼻子来找我的小女孩,现在也彻底的长大了,她比世间任何的鲜花都更要鲜艳,比任何颜色都更加的亮眼。
似乎看到她,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去别人。
“求您,再饶我一次。”
曾经的名门贵女顾玟岚跪在我面前,那张清秀的脸上都不再干净,哀求的用额头触地,“就算看在之前的感情上。”
顾家被我早就布置好的局给将了满盘,甚至连背后的蛮子都一并解决了。
这本该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一想到那红衣猎猎的场景的时候,再多的喜悦都被冲灭了,欢喜似乎都变得苦涩而黯淡。
我恍神了,没听到顾玟岚的话,她站在我面前把衣服都脱下的时候,我依旧眼里没任何的波澜。
“穿上。”我淡声说。
属于人本能的悸动也没有,她脸上讨好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没了,梨花带雨的看着我,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失望。
“我懂了。”顾玟岚的声音低了些,瘫坐在地上,自己低声吃吃的在笑,笑的凄凉。
“我早应该知道的,可偏偏就存着幻想,如今也是想着你能像是最开始那样,高抬贵手。”顾玟岚忽然抬头,“当初我见您的第一面,你冲着伸手了,我真的有点后悔逃婚。”
“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坏的一次打算,是不能弥补的,对吧?”
这话像是在问我,也像是她自己的自言自语。
她在捂着脸不停地哭,我在想,当初长安是不是也这么难过,当初我也曾冷声喝令她出去,只是感觉不同。
看到长安,似乎长期我压抑的情感就要喷薄而出,明知道而我却偏偏压下去。
跟现在完全不同。
顾家破败了,顾玟岚没留多久,之后似乎辗转进了地牢,而后我再听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府内不再接任何的新人,那些试图给我塞人的,几乎都被我晾出去了,更过分的,面临的是更加糟糕的结局。
人人都说我过于痴情,是准备独守一辈子,但可惜他们猜测的人不对。
我等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只有那个酷爱红色的跋扈嚣张的姑娘,她冲着我浅笑盈盈的,对着我伸手:“皇叔,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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