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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来干什么!”季南的声音透着冷漠疏离和明显的厌恶。

玫姐罕见的手里没拿烟,口红好像也淡了些,虽然说出的话仍带着火气,但听起来已经比平时温和的多:“还能干什么!接你出去!”

“看什么呢?上车!”玫姐说完自己先开车门进去了,她知道季南会上来的,虽然两个人一见面就像仇人一样,但她就是有这个把握。

果然,半分钟之后,在外面抄着手的季南还是上了车,砰的关上了车门。

“你打算跟我这幅德行到什么时候?”玫姐语气轻松,像是在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说话。

可季南都大二了,一听她这语气,就更加讨厌。一直偏着头看着车窗外:“那是我的事。”

“季南,从我进你家门,你就没跟我叫过妈,想想也是,我那时候才比你大几岁,你当然叫不出口。”玫姐笑着,一会儿看后视镜,一会儿从镜子里看他,“我也没指望你跟我多亲近,可你弄清楚,你妈是出车祸死了,老头子才娶的我,又不是我插足当第三者,你一天天跟我哪来那么大火气?”

“你不配提我妈!”季南突然转头吼了一声。

玫姐轻哼了一声:“你当我愿意跟你说话?要不是你爸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我在他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愿意管你。不然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管我对我是最好的。”季南声音冷沉着,每一个字都透着厌恶。

“那我可不能让你开心?”玫姐反问着,嘴角畅快的勾着笑意,其实季南小时候没这么讨厌她,就是因为这些年她靠着老头子的人脉和钱建起来万禧酒店之后,又在原来的生意上,增了酒吧会所这样的酒色买卖,万禧酒店也成了万禧城,季南才格外厌恶她,最生气的时候还骂她跟古代的老鸨没什么区别。她倒无所谓,能挣钱就行,她这样的人还要什么名声,可人就是这样奇怪,季南对她越坏,她越觉得跟这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真真正正活着的,有生气的。就像跟嘉树说话,会觉得这日子也没那么差,因为嘉树再颓废也总对生活抱着一丝希望。

她很久之前看嘉树的小说,看到她在小说结尾写什么......“我一度庆幸,自己遭受的是繁华的苦难,而非贫穷的劫难灾祸,精神的屠杀,无一丝生机。”她记得那段时间,嘉树拉着她看了部电影,叫‘盲山’还是‘盲井’的。说是这样说,其实她们的生机就只剩钱了,像吉宝儿这样新来的,连钱这样唯一的慰藉都没有。

送季南回了老安留下的房子,停下车后玫姐心平气和的说:“现在这社会,闲事能不管就别管。”

季南要开车门的手一顿,靠在椅背上:“什么是闲事?”

玫姐也松开手,转头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定定的看着季南:“我前几天看新闻,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为了救一个遛弯掉河里的老头,自己把命搭进去了。这就是闲事!”

“等你老了掉河里,最好也没人管你!”季南知道玫姐是为他好,但玫姐越是不许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反着来,好像能得到报复的快感。

“真有那一天,我还真不希望谁来救我!我告诉你季南,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轮不着你出来逞能!不过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倒也解脱了,谁愿意天天供着个活祖宗!”那是季南印象中玫姐第二次跟他吼。

“我给你报了散打班,自己记着上课!”玫姐把课程卡扔给他,转过身再不看他一眼。

季南抓紧了卡片,紧咬着后槽牙,瘦削的脸上凸起一块又很快消失,迅速的下了车,站在路边。

玫姐利落的调转车头离开了小区,季南看着车尾,眼中神色复杂,抬起手中的卡片,手指在上面小心的摩擦着,像小时候对待珍爱的玩具一样小心翼翼,眼睛湿润着又抬起头来,当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这孩子眼底才敢泛起汹涌的波涛,是连他自己都不明晰,也不敢面对的情愫。

季南站在原地,想着再遇到这样的事,他还会管吗?他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他,不要做看客,他不知道,他想不出结果,大概只有到下次来临的时候才会做出选择吧。

他八九岁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来了他家,像朋友一样相处着直到今天。说实在的,玫姐嫁给老安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孩子心性,没给季南多少母爱。何况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所以随着季南长大,玫姐上来脾气也跟个孩子似的跟他吵架,后来老安死了,玫姐一个人养他,季南情窦初开的年纪,从没把她当继母看,可也不敢再想其他,他自己也害怕生出其他感情来。

嘉树看着堆满吧台的花,前几天的还没凋,新的就送来了,五颜六色种类各异,百合、戴安娜、蓝绣球,不知道的还以为酒吧也开始卖花了。

“这是今天的?”嘉树拿过旁边的白玫瑰花轻嗅着,问酒保阿成。

“嘉姐你真是看花眼了,这个是前天的,那束香槟玫瑰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没到呢!”说完一脸八卦的凑上前去,“姐姐,人家都连着送了快一个星期了,怎么也不见你见见他?”

嘉树睨了他一眼,刚要说就被打断:“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个......麦姐说是,欲擒故纵!”

“她倒是想,也没人让她擒......”嘉树勾着冷冷的笑,纤长细白的手指随便晃了晃:“喜欢哪个就拿走,放这放着也没用。”

“谢谢姐,我正好借花献佛!”阿成放下杯,拿过那捧百合,打算下班了给自己女朋友送去,能省好几百块呢。

嘉树看阿成脸上满足而不掺杂质的笑,心下莫名的一阵酸楚,连眼圈都红了些许,也暗暗羡慕那个女孩。

“你是最会糟蹋别人心意的。”周砚楼深灰色条纹西装,抱着一大束蓝色满天星走了进来,人和花各吸引了酒吧里一部分目光。

阿成赶紧放下了手里的花束,嘉树斜倚着吧台,瞥了眼周砚楼,转头对阿成说:“放下干什么?都送你了,拿走。”

阿成看向周砚楼,周砚楼淡笑:“她的花,她说了算。”

嘉树踮着脚坐在高脚凳上,指尖支着下巴,微挑着眉:“上个月有个老板追佳丽,也砸了一个月的花。”嘉树打了个响指,朝阿成搓着指尖,阿成愣了一下赶紧拿了张粉钞票递过去,然后识相的走到了另一边,给两人让出空间来。

“只不过人家砸的是这个花。”嘉树夹着钞票在空气中晃了晃,勾着唇角一笑:“周总送的这些,我也不需要啊。”

周砚楼上前一步,伸着胳膊递过怀中的满天星:“因为他们砸的是人。”他们对视着,嘉树看到一片沉静的温和,却清楚感到那下面隐藏压制着的掠夺。

嘉树淡笑着低头闻了闻,黑色的头发窜入花束纠缠,带出零星的花瓣,嘉树没有抬头,声音很轻,在嚷乱的酒吧就更缥缈了:“沙漠里的人不需要金子。”

“我知道。”周砚楼立刻接着她的话说。

两个音节连在一起,嘉树睫毛轻颤,没想到他听见了,抬起头来,明艳的脸庞上双眸晶莹,那一瞬间她觉得相似的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彼此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然后默契一笑或静静不语,是一种无须语言交流就迅速进入熟识的状态。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两个人都是情场老手,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间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现在,嘉树对他是猎奇好感。

嘉树前几天刚跟玫姐说,过年那段时间,大概...整个二月份和三月初,她爱吃的那家烤地瓜一直没来。结果晚饭过后玫姐就来电话,说她回家的时候在莱河路岔道口看见那刘刘大爷了。有时候想吃一个东西,能把懒人逼得勤快起来,更何况嘉树这种闲不住的人,赶紧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快三月中旬了,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傍晚七八点天已经黑透,一阵风吹过来好像比冬天还要冷,牙关和身体一起打着颤。这样的天气,嘉树更想赶紧把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烤地瓜捧在手里,脚下走的更快了些。

“刘大爷,给我那两个。”嘉树路上还想着,都七点四十了,也不知道人回家没,没想到到地方一看,刘大爷正准备收摊呢。

“好嘞。”刘大爷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一米宽的大缸中拿出了两个腾腾冒着热气的烤地瓜,边装袋边说:“你来的正好,再过几分钟我就撤了。”

“过年这段时间没看着你,还以为您不干了呢。”嘉树接过袋子,递钱过去。

刘大爷把纸袋放在盒子里,接过钱:“那哪能呢,前一阵我儿子把我接三亚去了,让我跟他们一起在那过年。本来还让我再住几天,我可受不了了,哪哪儿都不认识,都快闷出毛病了。”

“您儿子孝顺,你这年纪也该在家养老了。”嘉树裹紧了衣服,左右脚交替轻跺着。

刘大爷摆了摆手:“不行,干一辈子了,好歹还有个事做,让我天天遛弯倒闷得慌。大冷天的,你快回去吧,我也收摊儿了。”

“嗯,那刘大爷我先走了啊!拜拜!”嘉树摆了摆手,匆匆忙忙的往回走。

“下回再来啊,还是这个路口!”刘大爷在后面喊着,老迈沧桑的声音在寂静寒峭的路口回荡。

嘉树回头挥了挥手:“好嘞!”然后左右看了看车,过了马路,瑟瑟的抖着小跑着往万禧城走,因为天实在太冷,嘉树就抄了小路。果然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要是不走这条路,可能还不会出事。

她才刚拐弯,就被一个袋子罩住了头,也不知道几个人用迅速用绳子把她捆了起来,手臂被一起绑在身侧,动弹不得,只剩一双腿还能挪动:“放开我!”嘉树看不见路,只能挣扎着对旁边的人乱撞。

“钱都在钱包里,你们要就拿走啊!...放开我,放开我!”

“谁要你的脏钱!”她耳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推倒,腰和腿上的疼痛都不及脑袋撞到墙上来的剧烈,她几乎要晕了,还没喊出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嗓子里,眼前这点昏暗的灯光也看不见了,全是星星点点的黑色粒子,在她眼前漂浮着游动,他们说话的声音离得很远。

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隔着袋子抓起来:“我告诉你,我盯你好几天了,你可算是出来了啊。”

“你是谁......”嘉树断断续续的问着,声音虚的对方都没听清。

“真没想到啊,我姐夫能包养你这样的货色三年,我姐忍得了,我可忍不了!”声音越来越远,不知道谁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连同胃都翻江倒海的疼了起来,嘉树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着。

“打!打死拉倒!”那个女生对旁边的人吼着说。

“啊?不好吧,教训教训她得了。”旁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你他妈傻啊,我还能真打死她啊!”女生踢了那男生一脚,“总得让她长长记性,知道别人的家庭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说着几个人赤手空拳开始踢打袋子里的嘉树,嘉树还能感觉到每一寸疼痛,却发现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嘉树轻笑着,没有挣扎和痛苦,只是一下下的捱着,手臂上热热的一片,是碎在袋子里的烤地瓜,她鼻息间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红薯的香甜混杂。正如她此刻的情绪,痛苦与解脱并存。

刘大爷收拾好小车,用力按了按帽子,厚重的棉手套握着车把,优哉游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人一车,在路灯下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你要是不喜欢这,就出去找工作。”居哲看着对面喝的昏昏欲醉的孟令成,有些无奈的说。

“可我都二十六了,学历也就是个本科,什么工作经验也没有,我能干什么?”孟令成拿过烧烤,又放下,换了个爱吃的。

居哲在想一会儿要怎么把他拖回家:“那你就在家里好好工作,这个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吃的是国家饭,一辈子都会很稳定。”

“可我都二十六了,还在这小地方窝着,我现在天天早晨起来照镜子,都能看到三十年后我什么样儿!居...阿哲...我告诉你,我这日子过的,天天复制粘贴一样儿......”孟令成扶着脑袋,有些头疼,“我要是再不出去奋...斗!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只这样了!”

“那你就...”居哲止住声音,眉毛微蹙,话题好像陷入了死循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索性就听孟令成说。

忽然孟令成站了起来,拍在桌子上一百块钱:“老板,算账!”然后也不顾老板在后面喊‘找钱’,拉着居哲就走了。

“你要干什么?”居哲半搀着他,要伸手去拦辆出租车。

“别别!”孟令成拍掉他刚抬起来的胳膊,“咱们去那边,我带你去吃我们这儿最好吃的烤地瓜!”半醉的孟令成一说话满嘴的大碴子味儿。

“还吃什么,先回家吧,明天再吃。”居哲转头到一边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酒没喝的时候闻着还没那么臭,喝到肚子里再张嘴说话,就像馊了一样。

“叔等一下!”就这样,刘大爷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孟令成的喊声。

孟令成拉着居哲:“就是这个...刘叔,给我们装四个!”然后五根手指头都伸了出来,居哲尴尬的笑了笑,把他的手扯下去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他喝酒,来,四个。”刘大爷边说边递过袋子,又嘱咐着:“下回可早点,不然我可回家了。”

“好,下次白天来买。”孟令成笑呵呵的说着,从口袋里掏钱递了过去。

居哲笑道:“你醉成这样,倒还能算清楚账。”

刘大爷继续推着车走,这回没走出二十米就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巷子口的位置,踩下刹车。那位置的路灯坏了一个,灯光昏暗,他都六十多岁了,看着实在费劲,就又向前走了走。

又走了几步这才看清,真是一堆人在打架,仔细看看又好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刘大爷赶紧跑了过去,远远的就开始喊:“干嘛呢!赶紧走,我报警了啊!再不走警察来了!我真报警了!”说着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拿出掌心大的老人机按号码,但是直接按了120,又回头喊孟令成:“你们俩快回来!快回来!这有人打人呢!”

孟令成站住脚回过头看,见刘大爷急匆匆的跑到马路对面,连忙扯着居哲一起走了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帮人看刘大爷真打电话了,赶紧散了,临走的时候,女生还在袋子上补了一脚。

袋子里的嘉树早已经晕死过去,刘大爷赶紧把绳子扯开,把嘉树从袋子里扒拉出来的时候,都认不出这人是谁了,头发混着口鼻上的血粘黏在脸上,手背额头瘀血青紫,半面脸也肿的老高,嘴里不断向外渗着血。

“这帮小王八羔子啊......”刘大爷也不敢动嘉树,着急的张望着路口,“车怎么还没来啊!”

“什么仇啊,把人打成这样,姑娘,醒醒啊...姑娘?”刘大爷拍了拍嘉树的胳膊,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到她手臂旁边的牛皮纸袋,才知道是她,更焦急起来,“小李,醒醒啊?醒醒?”

这时候孟令成跟居哲也跑了过来,居哲看着人觉得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是谁,皱着眉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嘉树:“你们这治安也太不好了。”

“我还从来没遇见过,刘叔你报警没呢?”孟令成蹲在旁边问。

“我打120了,没来得及报警呢!”刘大爷说着,回身望了望,总算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

120总算到了,医护也来不及问,赶紧把人抬上了车,老刘大爷看了眼自己的车,又看了看嘉树,孟令成立刻明白过来:“这么晚了,刘叔你赶紧回家吧,我跟我朋友去医院就行,放心吧,她要是没事明天我来告诉你一声。”

刘大爷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那行,那我先回去了。”他这把老骨头可真禁不起折腾,跑了几步就觉得气喘不匀了。孟令成拉着居哲跟着上了救护车,护士边给嘉树处理伤口边问:“这是跟人打架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们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人就这样了。”居哲回答道。

护士瞥了眼两个人:“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孟令成啧啧道:“打成这样,得多大的仇啊,得罪了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居哲没说话,忽然问道:“要不要报警啊?”

“还是等人醒了再说吧,人家不一定想报警呢。”孟令成拦下居哲,有些事情的弯弯绕绕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嘉树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醒过来就见旁边椅子上有两个人趴在桌子上,一个睡的极安静,另一个东倒西歪的都快掉下去了。她想抬起手拿手机,发现一只手扎着吊瓶,另一只手挪动一下就疼的受不了。紧接着发现脸也胀胀的痛起来,她还是吃力的伸手去拿手机,胳膊像被人扯开了一样,肉里面的筋都痛起来,就差一点拿到手机,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水杯,掉落的声音惊醒了居哲,他轻抖了一下,睁开眼睛迷糊的看了看左右才反应过来,连忙捡起杯子:“你醒了啊,要喝水吗?”

“不是,我要拿手机。”嘉树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嘴里面都破了口子,脸上的青紫说起话来也疼的够呛。

“哦,给你。”居哲赶紧递了过去。

大概是昨晚意外中手机被撞的关了机,嘉树边开机边转头说:“谢谢你们。”

“哦,没事,是...”居哲回想了一下大爷姓什么,“是刘叔发现你的,但他年纪大了,就让我们俩来了。”

“刘大爷......”嘉树笑了一下,“还是要谢谢你们。”

居哲清朗的眉目犹豫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嗯?”嘉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我们见过吗?”刚说完就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了!”嘉树动作木然的扭着脖子:“那天在出版社,是你吗?”

居哲点了点头,拿过另一个杯子,给嘉树倒了杯水:“是,还以为你不记得了。”他声音温润,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青涩。

嘉树开机后发现十几个未接电话,两个周砚楼的,剩下都是玫姐、吉宝儿、台秋和佳丽的,赶紧给玫姐回了过去,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玫姐的声音:“我的天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这一晚上干嘛去了!还以为你让人给卖了!”

“我在医院呢。”嘉树平静的说。

“医院?什么医院?你怎么跑医院去了?你怎么了?”玫姐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了过来。

孟令成果然像嘉树想的那样,慢慢从桌子边缘滑了下去,一个失重迅速醒了过来,一把拉住居哲:“阿哲......我烤地瓜呢?”

“不是昨晚吃了吗。”居哲忍着笑并且认真的回答了他。

孟令成醒过来,见嘉树在打电话,指了指她:“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那咱们走啊?我快饿死了。”孟令成打着哈欠,低声问。

居哲看了嘉树一眼:“等她打完电话的。”

玫姐那边问是谁干的,嘉树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蓝色的条纹被罩:“我也不认识。”

“你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玫姐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几个姑娘,主要是周砚楼说:“找到了,嘉树在医院呢。”

“她是让人打了吗?”麦兰抱着胳膊在旁边问。

“让谁打的?”吉宝儿也赶紧问道。

玫姐皱着眉:“她说她也不知道,老周我这就去医院,你去吗?”

“坐我车吧。”周砚楼立刻朝外面走去,眼底泛起了几丝波涛。

“你朋友一会儿来,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孟令成起身说道。

嘉树赶紧拿过旁边的钱包,把仅剩的六七张钞票都拿了出来:“我现在只有这些,够吗?不够的话我回头送过去,你们给我留个地址。”

“不用不用,没花多少钱。”孟令成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我现在浑身疼,你就别让我下去递给你了。”嘉树眼巴巴的看着他,孟令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从里面抽了四张出来:“就花了四百。”

“谢谢。”嘉树再一次说。

居哲动了动嘴唇:“我。”“你上次掉在了出版社一篇稿子,我捡到放在家里了,等我回去拿给你...你留给电话给我吧,方便联系。”

“好啊。”两个人互存了手机号码,嘉树笑了笑:“谢谢你,我叫李嘉树。”

“别客气;居哲。”居哲抿唇淡笑,低垂的眼眸透着几分腼腆,桃花形的眼眸低低的下搭着,敛着春风般的柔和。

孟令成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诧异道:“你们见过啊?李嘉树,我怎么感觉在哪听过这名?美女你在哪上班啊?说不定我们也见过呢!”孟令成又恢复了没正形的样子。

“我不上班,我在万禧城住。”嘉树嘴角弯着笑,毫不避讳的说着,左脸肿胀着,一笑起来脸就左高右低,透着几分怪异的喜感。

孟令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支支吾吾的,“哦,可能是听过。”“那个...阿哲咱们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好。”居哲感觉孟令成怪怪的,也没多问,朝嘉树颔首后,几乎是被孟令成给拉了出去。

刚走到病房门前,就跟进来的玫姐撞了个正着,孟令成一向闻不了香水味,被呛得扶着墙连打着喷嚏,玫姐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也没跟两个人说话,急急忙忙的走到了嘉树旁边:“天呐!嘉树,你你你......”

“你怎么,你告诉我,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我非弄死她!”玫姐气的深呼吸着,喊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周砚楼停车后才上来,紧跟在玫姐后面上来,见病房里只有嘉树一个人,就对居哲伸出手去:“谢谢你们帮嘉树。”

居哲没想到他一下就猜到,握了握手:“不用客气,我们也是偶然,是卖红薯的刘叔看到,叫我们去帮忙的。”

“那也得好好谢谢你们,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好吗?”

“真不用客气了大叔,学**嘛。”孟令成可算好了些,知道居哲不擅应付这些,揉着鼻子站在旁边说。

周砚楼点了点头:“那好,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事情,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名片递给孟令成,也不再客套,匆忙进去看嘉树。

孟令成翻着名片看了看,胳膊肘撞了下居哲,悄声道:“这还是个大老板啊!”

居哲对这不感兴趣,倒是留意着病房里的动静,周砚楼站在病床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果决:“嘉树你放心,我会查出这个人的。”

“算了。”嘉树连忙说。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周砚楼沉声问道,怜惜的伸手拨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额头上贴着巴掌大的白纱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握着嘉树细瘦的胳膊:“你不用害怕,有我帮你。”

嘉树抬眼看向他,正撞上周砚楼怜恤的目光,不知怎么霎时眼圈就红了,他的目光让她想起来久远的家的感觉,有依托和关切。她赶紧低了低头:“真的不用了。”

“其实,这都是我应得的,因果报应,应该的,没什么好委屈的。”嘉树笑了笑,“不过被打了一顿而已,对人家来说,我这算不了什么。”

“还看什么呢?走了走了。”孟令成看完名片信息后,转头见居哲还在看着病房,扯了他衣服一下,拉着人走了。

玫姐听嘉树这么说,只能低叹了一声,半晌才道:“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就真不管了。你也别这么作践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光是你的错。”

“我知道。”嘉树轻声说。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周砚楼温声问道。

“我想吃,烤地瓜。”嘉树眨了眨眼睛,眼下还是青紫的,狼狈不堪。

周砚楼摇着头笑了笑:“那你等我。”

“嗯。”

玫姐看着周砚楼走出去后,疑虑的问:“你们两个说话什么时候...这么......”

“我昨天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啊?”玫姐担心的轻拍了下床铺。

嘉树向后挪了一下,靠在枕头上:“就是因为你说了,我才觉得有意思。”

玫姐摇了摇头:“不可救药!”

居哲被孟令成拉着走出医院,抽出手臂,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一到室外,冷空气立刻包裹住两个人,孟令成缩了缩脖子,围紧了大衣:“你刚来,不知道万禧城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居哲握着手机,想着里面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孟令成凑近了些,小声说:“就是夜总会。”

居哲顿住脚,惊愕的转头看向孟令成:“什么?”

“这你还不明白吗?”孟令成抬了下下巴,“她为什么不报警还不把人找出来,那种地方的女人被打了,还能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吗?”

“不会的,她,不像。”居哲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艰涩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阿哲,你不会是,我的天我可不想听你说出什么一见钟情啊!你们不也是刚认识吗?那种地方的人你离远点,你沾上这种人,被人知道了履历都会有污点的!”

居哲没说话,心下刚刚拱起的一角塌陷了一块,惘然若失,同时又急切的想去改变,去拉她出来,离开那种地方,离开这。那一瞬居哲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他要救赎嘉树,出版社阳光下那一笑,那么美好的人,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接受这种阴暗的摧残,她应该住在阳光明媚的地方。

李嘉树的一生是晦暗的月亮,身边出现过三颗明亮的星,他们都曾为她一一坠落,用自己微弱的光照亮过她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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