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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不知岁月,陈青山穿上短袖,马上要入冬的季节,陈青山不觉得有丝毫寒冷。
坐上车,陈青山闭目养神,司机会把车开到机场,然后再坐飞机去Z市。
既然父亲让人通知自己,那就是让自己去。
陈家家规什么的,就让他头疼去吧。
陈三爷的处理很简单,一个人进的祖宗祠堂,两个人出来。
陈青山这次违反家规没有任何代价,只是从此再也没有陈三爷这号人物了。
陈三在前面走着,身后一个女子如影随行,如同悬浮在空中一般,仔细看去能看见脚尖点地,不紧不慢。
陈三突然扭过头去,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子,第一次好好看她那张脸。
陈三笑道:“当年你闯完天津,下一站便是我陈家,谁知见了我以后就留了下来,我陈三真有这般风度?”
女子扭过脸去,不理会这个登徒子。
当年的事,不过是因,今日是果。
若是没有她,陈三今天怕是走不出这座祠堂。
若是没有陈三,她今天怕是要拆了这座祠堂。
“你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改名字呢?”陈三轻轻挽起她的秀发,细声细语说道。
结发之妻在生陈青衣时难产而亡,陈三二十余年未娶妻。
“你改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陈三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做我娘,还好我家老爷子死的早,不然这事儿我找谁哭去。”
大逆不道的陈三把女子头发放好,看着侧脸,怎么看都是心中欢喜。
月下赏美人,越看越精神。
“你若真想嫁我,还不如叫陈三奶,和陈三爷挺配的。”
陈三这个人总是没个正形,当陈家家主也是,当父亲也是,情人更是。
不去调戏女子,陈三向前一步,在高大女子耳边轻语。
打遍天津的女子竟然身形一僵,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
陈三仰天大笑,拂袖而去。
他说:“找个良辰吉日,老子娶你。”
她秀目微闭,十年闭口禅今朝开口,细声如蚊:“今日挺好。”
陈三回首,望着比自己还爷们儿的娘子,想着醉人的情话,一时微醺。
“不好。”陈三竟是开口拒绝,“待小儿归,桃花开遍时,你我成亲。”
“好。”
陈三带着姿色算不上上等的女子在陈家闲逛,说起些陈年旧事,都是些烂谷子堆里没人提的。
“为什么会有陈家家规?为什么豪门大阀最是看中家族传承?我这一辈本就不是嫡长子,最后大哥二姐先后离去,我做家主,为什么改不动家规?这要从晚清说起。”
晚清年间,陈家本就是武术世家,在江湖武林中颇有声望,英杰辈出,陈家男儿走南闯北留下大好名声。
这是乱世间自保的手段,若是只靠着家中良田万顷,家产万贯,若是没有点名声实力,怕陈家早就被军阀抄了家,更怕哪天官老爷上家要苛捐杂税。
之后有个陈家子弟,进了上海,入了青帮,从此一步登天,竟然做了青帮少帮主的贴身侍卫队队长,这在当时对陈家是天大的喜讯。
“要知道,那个少帮主来历之大,超出你我想象,如果按照中国的皇帝制度,他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任太子,虽然他父亲才做了不到100天的皇上。”
于是大批陈家弟子去了青帮,在青帮中也算是一股势力,人各有志,大的家族不会强求每个子弟的去向,只要别做汉奸,别同门相残,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乱世人命不值钱,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家中的祠堂,藏书楼,聚宝阁,陈三感慨的说道:“老祖宗费尽心机就为了留这么些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陈家子弟多豪义,青帮里颇为吃得开,有人随了青帮另一位大哥南下,去了广州闹革命,陈家人不迂腐,便随着他们去。
只是当陈家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在广州的那批陈家弟子不知怎么竟然闹起了分歧。
后面的事情都在历史书上了,陈家最惨痛的一次同门操戈,自己人打自己人,便是在那个黑暗的年代。
“往事不堪回首呀,陈家这些年一直不让人去Z市,就是因为那里埋葬着太多我陈家的大好男儿,我陈家人丁兴旺,当年近万子弟,再看如今,加上正房偏房也才三脉,我陈三算是最后一个咯。”
陈三感慨着,女子便随着他,只听不说。
她不懂这些,但她懂他。
陈三继续说着:“可这两年有些不对,确切的说是改革以后,Z市这个地方就有些怪。有的大师言语不详,说是风水不好。你猜怎么着?上次找人算命,人家竟然送了我一个十字架,这算命的也讲究多元化呀!”
陈三倚着绿竹栏杆,看向Z市,“你们这些王八蛋把手伸的也太长了吧,真不怕被人把手剁了?还是不怕命没了?”
用力拍下去,陈三呲牙咧嘴,“这破栏杆,就不能换个脆点的让我打断么?”
啪,清脆响亮。
女子一掌拍了下去,栏杆应声而断。
“好俊的功夫。”
陈三依旧没个正形,看向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青衣抱着楚淮南在小道上狂奔,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刚给自己找了个后妈,只知道向前跑。
对方像是疯了般,所有手段都用上,任凭陈青衣疯狂逃窜,也摆脱不得。
习武二十年,陈青衣只认两个半人胜过自己,可对方压根不和你对打,各种下三滥的招式使出来,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从一开始的车祸,流氓混混,骑行杀手,滑板轮滑,陈青衣不知道自己已经扛过去了几波暗杀了。
问题是找不到任何地方反击,更找不到人求救。
派出所?
陈青衣觉得去那种地方只会耽误自己,唯一可能的就是找到老黄。
今晚的Z市说不出的混乱,似乎人们都癫狂了起来,连陈青衣自己都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似太过亢奋。
温仁心理咨询室外。
老黄坐上车,黑暗中对面坐着一个人,车没启动,两人只是面对面聊着天。
熟悉的传道服,反光的十字架,老黄知道了是谁找来了。
“愿主保佑你。”对方十分虔诚。
“愿主保佑我们。”老黄就敷衍的多。
“我们需要召开会议,集团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没有解释,传教士开口说道,一个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集团的话事人所剩不多了。
温总失踪,负责毒品的话事人被净化,剩下七位。
去掉没头没尾的赊刀人,还剩六位。
“召开吧,我没有意见,另外五位呢?”
老黄斜靠着背椅,十分惬意,似乎对这些名字都很熟稔,都是些老熟人。
“集团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对方竟然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老黄一愣,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好,凭空捏造出来一个线人计划,然后拿着一份莫须有的名单,让我们不得不一个个清洗过去。温总的失踪,日记的流落,名单的泄露。我们第一次面临危机的表现堪称满分,那个孩子被我们追杀到了天涯海角,最后也没能逃过去。我们彻底击败了线人计划,更掌握了所有名单。”
对方的话越来越多,老黄一直保持沉默,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警方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而我们取得了胜利。
“然后,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原来线人计划是假的,我们都错了。我们杀了三年的人,屠刀已经没办法停下,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把屠刀调转向了这三年的既得利益者,让他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传教士声音毫无感情,似乎再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最后,我们再一次发现,线人计划是真的,线人名单也是真的,你说呢?”传教士死死盯着老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不知道,名单上都有谁?”
传教士慢慢抽出一张纸,递给老黄。
老黄看着纸上唯一的名字,听着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
“薛黄。”
温仁心理咨询室内。
薛仁和温公子面对面坐着,两人都不说话。
薛仁打破了沉默,“你到底是谁?”
“我姓温。”
“你不姓。”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温公子眉毛一挑。
温公子继续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是温公子?你不信,老黄不信,陈青衣也不信?”
薛仁看着幽深的双眸,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你不仅不姓温,你还不可能是赊刀人派来的。”
温公子开口说道:“如果我把我的故事说出来,我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薛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温公子缓缓开口,这一次,没有骗人。
他生下来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被一个姓温的人收养。温会教他很多东西,大多都是一学就会,温很高兴。
他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自己只能看着电视,身边没有任何同龄人的陪伴。
直到有一天,温告诉他,温活不了多久了,如果可以,温希望他能帮忙去做一件事。
于是他做手术整容,第一次有了名字,叫温公子,在黑暗中等了三年,和温彻底失去联系三年,温公子才按照计划走上明面,来完成温的遗愿。
把线人计划持续下去,具体要做什么,温没告诉他,只让他跟着老黄在一起就行了。
十分单薄的人生,和薛仁一样。
温公子看着薛仁,示意该你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是温公子?
薛仁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在一起这么久,你没发现,我们经手的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吗?”
温公子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些事有什么共同点?
薛仁如数家珍,一样样说了出来:“第一次偷画,我们是用假画换了真画,烧了假画,我们拿到了真画。”
温公子点点头,是这样的。
“第二次周桂芳,我们依旧是用假的周桂芳替代了真的周桂芳,然后假的周桂芳死了,真的周桂芳落入了我们的陷阱。”
话说到这里温公子已经明白薛仁是什么意思了。
“第三次赵亭林,他们用假的赵亭林换了真的,于是我们设计害死了假的,真的走上台面后也死了,说到这儿你明白了吗?”
薛仁闭上了嘴,看着温公子,温公子缓缓开口。
“所以这次,他们也是用假的温公子走上台面,然后把假的杀了,真的就会出来?”
“不。”薛仁否认了温公子的说法。
薛仁冷冷地说到:“温公子死了,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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