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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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组长交过检查报告之后，张浩便坐在那机器旁，挥汗如雨地工作忙碌了起来。说实话，忙忙碌碌的日子，张浩并不反感。有时候，张浩觉得那种出汗的体力活其实并没有那么折磨人。而在这里工作，折磨人的是另一种东西，另一种来自于精神上的东西。

所以现在，张浩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对于自己来说，几乎就是在为了一口能够生存下去的饭碗而默默地忍受，并且，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忍受到何时。

在张浩工作的时候，武师傅时而过来张罗几下，时而端着茶杯四处转悠片刻，时而坐在他张浩身边的那张机器上一块忙碌。并且，无论是在他自己忙着，或者看张浩忙着的时候，武师傅说的话张浩听起来觉得还是蛮受用的。

“小伙子啊，咱们老了，你看看，这活也干不动了。所以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呀。这不到一会功夫，就弄出这么多东西出来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张浩不得不承认，现在听武师傅说话，心情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张浩也知道，像武师傅这样的人，张浩只要听他说了上面半句话，就可以猜到他下半句话的意思了。并且，但凡需要张浩为他干活的时候，他自然会恭维奉承张浩，对于这个，张浩十分了解。

不过，张浩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了。

“哎，我们老了，老了，干不动了啊。”每当武师傅说完这话的时候，张浩就知道他又要起来拿茶杯，然后，到处走动了。

不过，面对这个，张浩觉得自己也并不生气，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年轻，年轻多干点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即使如此，他自己不生气，可是他也绝对不会开心得起来。

就这样，一个郁闷的上午如同往常一般度过了。

张浩知道今天一定就如同往常无数个在工厂里的一天一样，将会忙忙碌碌，但是却又碌碌无为地忙碌一天。而最终，张浩也知道，当他离开这座工厂之后，他每次都觉得自己有的心理阴影，又会增加一分。于是每次他也总是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那种黑夜的滋润。

这也是张浩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无人的黑夜中，然后静静地拿着一支烟，去看遥远灯火通明的场景的心理状态。

一顿不急不慢的工作餐吃完之后，账号觉得他应该有点力气去应付那郁闷的下午了。

武师傅在这座工作间的椅子上午休了片刻，但是张浩却没有想去休息的欲望。在中午，张浩把时间也用在了干活上。因为张浩觉得，当自己在干活的时候，他的心情还会稍微好些。

因此，等下午刚刚上班的时间来到的时候，张浩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产品在自己的手里飞奔着，张浩机械地重复着这些简单的劳动。而直到自己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的时候，张浩才吓了一跳，并且一下子从一种既机械，又有些昏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你干活好专注，这产品是用在什么上面的？”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此刻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张浩赶紧抬起头来朝说话的人张望。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竟然已经站立了一个年轻人。此刻，正是这个年轻人向他询问。

“你去问武师傅吧，他是这里的老师傅。”面对这个年轻人，张浩一来没有说太多话的热情，二来自己到这里之后，只懂重复简单的操作，其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武师傅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什么。张浩也怕误人子弟。

“嗯，我刚才已经和武师傅说了很多了。不过，我见你只是低头干着自己手里的事情，所以，就过来看看。”

“哦，是这样吗。”说实话，张浩还真的不知道这间屋子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多了一个人。机器的轰鸣声加上自己昏昏欲睡的状态让他竟然对此全然不觉。

“我喜欢干活专注的人。干活专注就说明一个人不容易分心。如果一个人不是习惯分心的那种，他常常不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因为为人处事，他一般也会直来直去。”现在，在张浩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的话似乎有些多。

“哦，是吗。也许要让你失望了。”张浩实在不知道面对他的这番话该如何回答，于是，就这样简单地应付他道。

而就在这时，张浩身边的人突然朝张浩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陈欣，是刚分到车间来实习的技术员。产品上有什么我不懂的东西，希望可以向你学习。”

张浩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礼貌。并且现在，他的一只手也在自己的面前。张浩觉得自己如果不握一下确实说不过去。于是他便将手上的产品放在了工作台上，然后伸手握了握他那只充满了期待的手。

不过，当张浩的手握在这个名叫陈欣的年轻人的手上的时候，他感觉到陈欣的脸色似乎有些尴尬。而就在此刻，张浩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工作时的汽油，这只有油有泥土的手将对方的手直接弄得由白转黑。

当张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顿时觉得非常地尴尬，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对对方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洗手了。”

“哈哈，没关系。你给我传递了劳动的正能量。”就在张浩觉得有些惭愧的时候，对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地大笑了两声，“我希望以后能够向你学习，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是最开心的了。”那个名叫陈欣的年轻人说到这里，居然将自己没有弄脏的那只手也朝张浩伸了过来，然后，紧紧地抓住了张浩的手，用力地在手心里握着，一边说，“希望我能够向你学习。”

说实话，面对眼前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张浩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如果说在张浩还没有离开学校的那些日子，当他遇见这样的人，他一定觉得这人就是一个书呆子。但是现在，在张浩有了两个月在工厂的实习经历之后，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人仿佛就是一股清流，带着一种青春和正气，能将他身体里这段时间被社会弄得浑浊的东西给洗洗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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