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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才要去接簪子,梁玉已经一把拿过去,笑道:“生民,付账。”叫生民的小厮已经利索的呈上一锭银子,小贩笑眯眯的接过,梁玉将簪子插回到张尔蓁发间道:“女孩子可不要随便拿贴身之物去换东西,不妥不妥。”
张尔蓁也不矫情,把鸦片揣进怀里道:“那就谢谢梁公子啦,改日我会还给你的。”后又对着小贩道:“这玩意是要人命的灾祸,今儿我看见了是买下,明儿就禀告了官府把你抓起来。你若还知道珍惜小命,就别再走这东西了。”小贩乐得颠颠银子,随口道:“自然自然,姑娘说的是。”张尔蓁说过了,人家听不听她也管不了,便离了这处。梁玉又吩咐生民拿了十两银子,买了刚才那端歙砚,才去寻张尔蓁。
张尔蓁怀里揣着鸦片,逛了许久也累了,想着还是回府去吧,便跟梁玉道辞,梁玉应一声,送上那方砚台,说:“久别重逢,浊物送你把玩罢,不要推辞。”
张尔蓁掏出帕子指指里边道:“礼物已经收到了,谢谢你。”梁玉摇头道:“那不一样,况且这不过一方砚台,蓁蓁总这么客气,我该伤心了。”张尔蓁也觉得再拒绝显得太矫情,便笑着收下了。
梁玉看着张尔蓁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转头朝着梁府走去。生民才纳闷问道:“公子,刚才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的?”
“以前是武昌张知县家的大姑娘,今儿就不知道了……”
张尔蓁包着鸦片往回走,明月问:“姑娘,十两银子买这个东西,咱们不会上当了吧?”
张尔蓁自然知道这有多么不值,随口道:“上当没上当,就要看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讲值不值了。”
“那姑娘您觉得值吗?”
“那是——那是相当的值……”张尔蓁记得,鸦片大规模的传入中国还是清末时期,最著名的就是林则徐的虎门销烟。原来鸦片这东西明朝时就已经悄悄打入内部,现在是还没人发现它的用处,商贩都不拿它当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多久才会“普及”了。张尔蓁又觉得自己有点瞎操心,那该是多久以后的事儿了,她作为一个小小丫头,哪里管得了家国大事。张尔蓁也想着扔了这玩意罢,与她有什么相关。可她当时努力考公时天天记在心里的“为人民服务”“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又让她不自主的握紧了帕子,算了,就当她是无聊透顶好了。
张尔蓁摸着怀里硬实的鸦片,总觉得这玩意长得特别像一种美食,来到明朝后她就没吃过了,回去后犒劳奖赏一下自己好了,就是不知道府里有没有牛肉……
明朝皇帝姓朱,史上有个朱姓皇帝便下令禁止食猪肉,违者发极边永远充军。可明显这一条令不符合国情,不吃猪肉,牛肉吃了也要判刑,羊肉味重也吃不起,一时间民怨载道,后来又“内批仍用豕,”所以张尔蓁这么多年了没有吃过牛肉,越发想念牛肉干那麻辣有嚼劲的口感。可是牛作为重要的农民朋友,在《大明律》中规定:杀死他人的牛马,需杖二百并判刑两年,杀死自己的牛马,杖一百并判刑一年,如果耕牛病死不报备,也许鞭打四十。朱元璋这一条例下来,张尔蓁知道自己想吃牛肉的话,还是赶紧回去做梦来的现实些。
张尔蓁怏怏的回到张府的时候,府门处已经一派怡然,才一下午功夫,杂乱的摆的到处都是的箱笼车架已经不见了,看门的小厮看见大姑娘回来了,紧张道:“大姑娘,您去哪里了啊,夫人说您要是回来了抓紧去她院里,她找你呢。”
张尔蓁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才出去一次就被抓住了现行,忙问:“夫人知道我出去了?夫人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小厮想了会儿道:“大约是申时初,夫人身边的绿柳姑娘过来嘱咐小的,说看到大姑娘就赶紧转告她,夫人在院里等你呢。”
张尔蓁听罢不解,金氏不正是忙着的时候吗,找她做什么,可也不敢耽误,万一金氏又要发飙了怎么办,便掏出怀里的手绢交给明月,吩咐她先带回蝶院去,自己则朝着金氏的院子里走去。院子里安静的很,绿柳瞧见大姑娘来了,赶紧打起珠翠帘子,张尔蓁进到正厅时,金氏正翻着账本,眉头紧皱,看见张尔蓁进来,怒火喷涌道:“府里都这么忙了,你还有闲情跑到外面去,你两个弟弟就因为你都打起来了,你说说怎么办!”
张尔蓁有点纳闷,两个弟弟打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呢,金氏已经一股脑说出来:“不就是你给鹤儿的那个小木马,延儿想玩,可是鹤儿不让,两人推搡一下,延儿自然抵不过哥哥,摔倒地上磕破了胳膊肘。你说说你作为姐姐,哪里有偏心成这样的,给了鹤儿的东西就不知道给延儿也备上一份!”
张尔蓁觉得金氏有点不可理喻,我的娘啊,延儿你天天看着护着,她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面,怎么发展姐弟情谊啊,嘴上道:“那玩意制作简单的很,娘找个木工巧匠的做一个不就行了,何至于为了这点个事训我。”
金氏瞧着张尔蓁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难道我还不如你?偏你两个弟弟都只喜欢你做的那个,别的东西看也不看的,你这就回去,再做一个来给延儿。”
原本也是小事,可张尔蓁却受不惯金氏这养孩子的方式,不满道:“娘肯定我再做一个来,两个弟弟就不会再吵架了?娘你忘了,上次两个弟弟还挣一块枣糕呢,上上次还争着谁先上秋千架的。枣糕可以做两份,秋千架可以做两个,木马也可以做两个,甚至可以做十个八个的都没有问题,但是每次两个弟弟都要争来抢去的,鹤儿作为哥哥从不知道让着弟弟,娘就不会给他们讲讲孔融让梨的故事吗。”
张鹤龄和张延龄还小,被金氏养的越来越不像样子,六岁的张鹤龄骄傲顽皮,对着伺候自己的奴仆非打即骂,见到张尔蓁也不会乖巧的叫姐姐,经常背后告小黑状说姐姐欺负他了,见到张尔蓁就躲着藏着的。两岁的张延龄正是到处走充满好奇的年纪,偏偏张鹤龄一点儿不让着他,两个兄弟经常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就地打滚,难看至极。显然金氏并没有意识到她教育上的失败,听到张尔蓁的话不屑道:“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你教我,你弟弟们才多大,孔融让梨的时候又多大,他们的事你不用管,我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做什么就是。”
张尔蓁看着金氏横眉冷对的样子心寒的很,执意道:“娘让我做个木马来,我自然就要马上去做,甭管吃没吃饭,不管喝没喝水,是这个意思吗?”
“你这个丫头今儿是怎么回事,去给你弟弟作件东西还挑三拣四的不愿动弹,你忘了鹤儿是怎么对你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想着你。可你这个姐姐又是怎么做的,斤斤计较,心眼小肚量也小!”
的确,张鹤龄三岁的时候还是肉嘟嘟的可爱乖巧的小娃娃,会想着办法去蝶院看她,可现在呢,张尔蓁冷笑一声道:“多亏了娘的教育,现在鹤儿见到我恨不能绕道走开,敢问娘平时都是怎么跟鹤儿说我这个姐姐的,说我心思歹毒还是还是说我口蜜腹剑、作恶多端?”
“你年纪小小的竟然敢跟亲娘顶嘴,我看你是越长大越胆大,在这么无法无天下去,便是老虎的尾巴上你也敢去拔毛了?!”平时低眉顺眼的女儿这会儿竟然敢顶嘴,金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赶紧给我出去,院子里跪下,一天不准吃东西!我就要看看,我这个亲娘说的话还管不管用!”
张尔蓁没想和金氏顶嘴,也不愿意和金氏争吵,金氏却不依不饶道:“别以为你爹护着你,我就管不了你。呼唤应声不敢慢,诚心诚意面带欢才是为孝之道。你看看你呢,整日不来请安,不孝不敬不悌,母亲忙的不成样子,你还随意走动逛街悠闲过分,小小年纪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张尔蓁忍不住顶道:“母不慈,焉知子孝不孝?”
张尔蓁极不耐烦这种假慈假悲的,道一声告退便想回去了。金氏指挥着绿柳红柳拦住大姑娘:“刚刚娘说的罚跪,你难道是没有听见吗?”
张尔蓁朗声问道:“我要是不跪呢?”
金氏使了个眼色,绿柳红柳略一犹豫便上前来,压住张尔蓁,张尔蓁平静的看着金氏问:“娘这是非要我下跪了?”
金氏低头继续看账本装作看账本没有作声,张尔蓁一使劲甩开两个柳,道:“不就是罚跪吗,我去!”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晕铺满大地,张尔蓁跪在石青板道上,背脊笔直,身影拉的修长。气势上足足的,可没一会儿便觉得膝盖发麻无力,有些摇摇晃晃起来,养尊处优惯了,小身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张尔蓁心里自然是恨得,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儿跪着即便是跪到死了,金氏也不会有丝丝动容。现在张尔蓁跪的不是金氏,而是大明的孝道,反抗不得。
金氏的院子没有再叫漪澜院,而是改了名字叫正辉院。院里的小丫鬟嘀嘀咕咕,瞅着大姑娘滴答往下落的汗水小声道:“夫人这样狠心啊,大姑娘这会儿看着脸色苍白,像是要中暑了啊……”
张尔蓁自然也知道自己不会中暑的,她特地选了个通风的阴凉地,而且太阳也落山了,除了累点疼点,还是挺凉快的。半个时辰后张峦终于出现,迈着大步子进来便看见了还跪着的张尔蓁,面色沉沉,吩咐一侧的丫鬟赶紧扶着大姑娘起来,张尔蓁踉跄的站起来,张峦道:“蓁蓁,你先回去,我与你母亲有话说。”张尔蓁应一声,由着两个丫鬟扶着回去蝶院,本来想劝张峦别生气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咽下去,看张峦那样子,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事儿。
张峦推开正堂的门进去时,金氏正悠闲的卧在美人榻上,绿柳在一旁轻轻摇着团扇子。看见张峦怒气冲冲的,金氏先道:“峦郎又是替蓁蓁求情来了,今儿峦郎还是别管了,蓁蓁越发大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无法无天的,以后可怎么了得。”
张峦僵硬着道:“我已经命人把蓁蓁送回去了,瑶娘,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金氏一惊,问道:“峦郎此话何意?”
张峦面无表情的看着金氏,直看到金氏一脸心虚,才道:“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清楚,为了家里的和谐安宁,蓁蓁已经受了许多的委屈。如今你还要怎么对她?难道真要学你那后母似的,杀了蓁蓁才是?”
金氏闻言一惊:“峦郎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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