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卑微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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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好大邑城的后事之后，李乘昭便出发了，他只带了严东集和随身的几名护卫便没再带上更多的人。

路途遥远，且外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了。为了安全起见，李倓本打算给李乘昭配备一支至少有百人的小队护送，但被李城昭给拒绝了。

如今的大邑城每晚都要和尸人们正面交锋，留下的人越多越好。至于自己基本都是走水路，并且是去靖州交涉的，没必要带走太多的有生力量。而且，人太多，反而不利于快速行军。

按照事先定下的路线，他们先乘船走水路到雍城的港口，然后不下船。因为那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剩余的时间无法在天黑之前到达靖州，所以他们会在船上度过一个夜晚。

等到第二天天亮，他们便会继续前行。预计在酉时之前到达靖州北部边境洄玉关，然后在那里度过一夜，最后按照原路返回。

粗略一算，来回的行程大约要耗上三日的时间。三日的时间，以大邑城如今的防备，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守住城池不丢，应该问题不大。

至少在李乘昭看来，有花间雪都浊等人的帮助，李倓这点事情还做不到的话，他这个江州节度使也可以换换人了。

李乘昭特意在大邑城的码头寻了一艘简单轻巧的小船，为的就是尽可能地节约一些时间。

为避免发生意外，李乘昭还带上了李倓的节度使官印，这样康川就算是想赖账也不行了。

李倓等人护送花间雪来到了码头上，李乘带着人登上了船，回头对李倓道：“行了李大人，就别送了。城里还有诸多的事情等待你处理，你应该闲不下来的，就别在本王这里浪费时间了。”

李倓向李乘昭深深鞠了一躬：“下官代全城百姓向王爷致以最真诚的敬意。若大邑城能够逃过此劫，下官定当命人在城内修建庙宇，以让后人铭记王爷对大邑的大恩大德。”

李乘昭对这些俗名向来是嗤之以鼻，不然也不会在京城落下那样的坏名声：“本王行事，从不在乎他人的评价，全凭本心与喜好。李大人你若是有心，等尸人之难过去之后，还是想办法多搞搞民生，让百姓的日子不要过得这么难，这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李倓被李乘昭的一番话说得满面通红：“下官惭愧！”

“走了，李大人，雪姑娘，都先生，大邑城就交给你们了。本王可不想回来之后，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王爷放心，我等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住大邑城的。”

李乘昭点了点头，吩咐水手拔锚出行。

船缓缓驶离了港口，而码头上的众人也越来越渺小，到最后与天地一色化为一体，再也看不清了。

李乘昭抬头望着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分外的压抑。

看来，又将有一场大雨在酝酿。

上次去珲城运粮食的时候，也是一场大雨，历史总是惊人的重逢啊！

……

边关战火起，烽火狼烟急！

由南唐宜州西部边境天门关发起的战时急报，在经历过一个多月马不停蹄的传递之后，终于是到达了都城江宁，并顺利递交进兵部之中。

兵部在收到急报之后，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兵部尚书莫为萍连忙赶往内阁之中，交付商讨此事。

很快，令人震惊的消息便在江宁城之中传递开来。

传闻，西楚琼亲王韩琛已经率领十万天狼军离开了土龙堡，就驻扎在天门关外的黑水河对岸。

此举不言而喻，虽然还未发动进攻，西楚已经正式对南唐宣战了。

两国的和平条例被西楚单方面撕碎，他们对南唐边境的觊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路人皆知的野心。

西楚在十年之间对南唐一共发动过三次大规模的战争，但都已失败告终，原因正式因为当初还是威郎将的李乘昭驻扎边关。西楚皇帝项龙愤怒不已，接连斩杀十几位军中大将。

久战不下，西楚在三年前与南唐签下了停战契约。

然而如今的南唐，皇帝李璟卧病在床，概不上朝。李乘昭被革去威郎将一职，成了遥远江州的一个闲散亲王。

可以说，现如今便是南唐十年来最为脆弱的时刻。西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其居心太过明显。

这则消息一在江宁城内传开，便引发了民间的恐惧。几乎没有人会认为南唐能够阻挡西楚的十万天狼军。

内阁召开了紧急会议，专门商讨此事，并且六部的人，甚至是宸王李乘珏都被叫到了内阁之中，唯独太子李乘湘以及与他交好的一些大臣被置身事外。

最后，施芳泽带着李乘珏以及内阁的一些大臣，秘密前往皇宫之中向沐妃娘娘汇报此事。

出了如此大的事，李乘湘无论如何也无法坐立不动，不顾陈清韵和众亲信的劝阻，独自一人来到皇城之中。

李乘湘身为东宫太子，出入皇宫自然无须报备，可他却无法在没有召见的情况下出入后宫。

李璟所下榻的潜龙宫里里外外更是被禁军严格把控，当今南唐朝廷除了沐妃娘娘本人，谁也不能擅自出入，除非有李璟御旨。

可自后宫出来的“御旨”究竟是李璟的本意，还是沐妃娘娘的意思，这就无人知晓了。

李乘湘被禁军拦在了潜龙宫门前，禁军不让他进入。

李乘湘负手而立，完全拿出太子的威严：“让开，本宫要见父王。”

禁军却完全不给面子：“太子殿下，沐妃娘娘有令，没有她的懿旨，任何人不得进入潜龙宫打扰到陛下休息。”

“大胆，本宫乃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难道见自己的父王还要经过沐妃娘娘的允许吗？”

“太子殿下，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沐妃娘娘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

“禁军？何为禁军，乃是只听命于一国之主，只效命于皇室，保卫皇室安危的禁军。你们所效忠的是我李氏宗亲，而不是他施氏外戚。”

禁军被李乘湘这么一说，仍旧是无动于衷。在他们的眼中这南唐的江山早就不是姓李的，如今就是施氏外戚把控着。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空有太子之名，却无任何实权，在朝中更是势力单薄，无须畏惧。

更何况有沐妃娘娘的懿旨在手，这些禁军心里稳当无比，根本不怕。

此时，走出来一位內侍太监。李乘湘认得他是沐妃的陪內侍监伊商。

伊商瞄了一眼李乘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这里乃是后宫，在这里吵吵脑闹若是被太多的宫人们看到了，反而折了皇室的威严。”

“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和本宫说话？”

“奴才只不过是卑贱之人，自然是不敢对殿下放肆。可后宫乃是陛下与一众妃子休息之所，无论是大臣还是皇子，没有召见一律不得入内，这规矩是死理。”

“如今西楚已经正式对我们南唐边境开战，事关国家安危，本宫今日必须要见到父王才行。”

“娘娘说了，西楚之事，自有内阁诸位打理商量，无须太子殿下操心，殿下还是尽快回到东宫里吧。”

李乘湘却是一点也不退让，针锋相对道：“本宫要是今日一定要见到父王呢？”

那伊商背后有沐妃撑腰，对于李乘湘的威压也是全然不怕，迎着李乘湘锐利的目光说道：“殿下，您在这里与奴才耍横是没用的，奴才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不过奴才好心奉劝殿下一句，眼下还是圈地自守的好，莫要忘了陈阁老的牺牲。”

看到如今居然连区区一个內侍宫人都完全无视自己，李乘湘原本心中就压抑着一股怒火，眼下更是被伊商不放在眼里。

李乘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悬挂在禁军腰间的佩刀，直接架在了伊商的脖子。

伊商整个人吓得都抖了一下，旁边的禁军们见状纷纷作势要拔出刀。

李乘湘怒视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禁军的刀承受得住本宫的皇室之血吗？”

禁军就算再放肆也不敢对李乘湘拔刀相向。

伊商急得不行：“混账，有人后宫之内舞刀弄枪，要你们这些禁军有何用？”

李乘湘怒视着伊商：“大胆奴才，你是什么身份，敢在本宫的面前对陈阁老说三道四？本宫今日就替沐妃娘娘除了你这胆大妄为的狗奴才。”

说着，李乘湘高举手中的刀，誓要在此斩杀太监伊商。

“住手——”

一声高呼从潜龙宫内传来。

沐妃施如烟缓缓从宫内走出来。

伊商看到沐妃仿佛看到了救星：“娘娘，救命啊！”

施如烟白了他一眼：“没用的奴才，让你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需要本宫亲自出马。”

随后施如烟看着李乘湘：“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本宫在这潜龙宫里远远就听到了，也不怕打扰到了陛下休息。”

面对如今权倾南唐的沐妃，李乘湘也不敢太过张扬，先是撤回刀，行礼，随后恭手道：“沐妃娘娘，并非乘湘有意硬闯后宫，实在是边关事态紧急，乘湘一定要与父王商议。”

“陛下如今病重，连起身行走都无法做到。边关的事，自然有内阁与六部去处理商议。”

“可就算如此，父王他身为一国之君，也应该知晓此事。”

“此事在昨日夜里，首辅大人就已经向陛下禀报过了，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回去吧。这里是后宫，太子殿下一直待在这里，可是有违礼制的。”

沐妃这已经是下达了逐客令，可李乘相仍旧是有些不甘心。李璟已经卧病在两个月之久，施氏外戚掌控朝中大权，自己这个太子权力被架空，左膀右臂陈蕤身死，李乘昭远在江州，如今还面对着尸人的困扰，更是自顾不暇。

仔细想想，偌大的朝堂之上，居然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李乘湘想起了陈蕤死前在卫廷司的牢房里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让他一定要忍耐下去，支撑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面对如今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施如烟，李乘湘心中虽有百般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选择继续隐忍。

目前的他，实力太过脆弱，完全达不到能够与施如烟硬碰硬的地步。

李乘湘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是，沐妃娘娘。”

施如烟冷笑一声：“退下吧，没事不要再来后宫，今天这事本宫就不告诉陛下了，但殿下若是再犯，陛下发起怒来，本宫可就护不住殿下了。”

“是！”

李乘湘完全没有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落寞地转身离开。

看着灰头土脸离开的李乘湘，刚刚还被威胁性命的伊商可算是扬眉吐了气：“多谢娘娘，要不是娘娘出现，这废物太子指不定真要在这后宫行凶呢。”

施如烟怒瞪着他：“闭嘴，蠢奴才。就算他如今失了势，那也是实打实的东宫太子，岂是你一个低贱的奴才可以评头论足的。要是被被人听到了，你死不足惜，可别连累了本宫与家族。”

伊商本想得意几分，没想到被施如烟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没讨到好，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李乘湘独自一人走在皇宫里的道路之上，偌大的皇宫他曾经跟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熟悉无比。可如今看来，却全都是陌生的景，陌生的人。

或许，他会是南唐历史上最为屈辱的太子。但这还不是令李乘湘最绝望的，若是李氏江山就此断送在自己的手里，那么他就是李氏宗族上最大的罪人，更是对不起恩师与李乘昭的牺牲。

此时，皇宫之中适宜地下起了雨。阴雨绵绵，凉意瑟瑟，刚好衬托出李乘湘此时悲凉的心情。

李乘湘如幽魂野鬼一般在皇宫之中游荡，任由冰冷的雨水落打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此刻他的脸上流下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汗水。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

原本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李乘湘突然听到有人在小声呼唤着自己。

李乘湘左右搜寻之后，发现在花园走廊的尽头，那石柱之下有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看他的打扮，似乎是宫里的一位內侍小太监。

此刻这小太监正在对李乘湘招手，示意他过去。

李乘湘满头的问号，他素来与內侍监的这些太监并不熟稔，更加不认识这些小太监了。

不过，李乘湘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

小太监向李乘湘行了一礼：“奴才是內侍监的夜护太监邓卓一，入宫三年。”

“你找本宫有何事？”

“奴才奉故人之命前来寻找殿下，还望殿下随奴才走一趟。”

“故人？哪位故人？”

李乘湘实在是想不到如今这皇宫之内还有什么故人。

小太监邓卓一左右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随后小声说道：“殿下十岁那年，保仁宫前捕捉麻雀一事可还记得？”

李乘湘听到这句话，神色大惊：“那人现在在何处？”

“殿下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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