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此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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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陶絮儿笑意散退，凝着两人背影出神，如同挨了霜打的茄子。</p>

<p>盛云姜突然将话扯到允康身上，眼底尽是揶揄道：“允康平日里安静得不像样，想不到这马球打的这般好。”</p>

<p>陶若也如实道:“确实打得不错。”</p>

<p>“我家自来注重对子女的培育，兄弟姊妹，每个人都是请了顶好的师傅手把手教学。不管是乐、射、御、书、数，每一样都悉心教导，就是身为庶女的允康，父母也是一视同仁让她学了去。况且她不喜女红，专攻了骑射，如今马球打的好又有什么稀奇。”安康颇不服气的高声证实。</p>

<p>陶絮儿发完呆，又逮着机会大放厥词“说的也是，这有什么稀奇的。再说了，这球不都是人家公主传给她的吗，若是让她自己去抢，恐怕连球都摸不到。”</p>

<p>见没人回她，又极不情愿的凑到安康身边，酸笑道:“若是安康上场，恐怕才是真正的精彩呢，你说对吧安康。”</p>

<p>安康想了想自己的水平，委婉掩饰道:“这也不一定，还得看情况。再说了，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也不是马球。”</p>

<p>“那你擅长什么，这六艺怕没一样精通。只专心于吃喝玩乐，擅长挑选胭脂水粉，画眉点翠吧。”</p>

<p>一直不说话的秦落雪冷冷道补刀。</p>

<p>安康脾气上头，“我怎么说什么你都有意见，我会什么要让你知道啊，你是谁啊管这么多。”</p>

<p>“谁耐烦管你。若不是听你刚才说起你们家如何教导有方，人才辈出，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你也是个中佼佼者，我那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不得已说了实话。”</p>

<p>安康脸色阵青阵白，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这个纨绔，长得秀气，身手更是秀气。绣花枕头一个，还好意思学人家骑射打马球，别待会儿连马都上不去，惹人笑话。我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耍嘴皮子。”</p>

<p>盛云姜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们吵架还真有意思。”</p>

<p>两人难得齐声:“没意思！”</p>

<p>稍作休息后，等轮到红蓝两队上场时，却突然收到比赛暂停的指令，陶贵妃和娴妃临时有事便先行回了宫，下半场马球推迟，至于推迟到什么时候却是不知道的。于归靠在我肩膀上恹恹念叨自己心有遗憾，没能和百里颛打一场球，安康却暗自窃喜，说不用上场丢人。</p>

<p>因主办人陶贵妃走了，这里的一切事物便交百里颛给打点。百里颛大概是受了有所图谋的人相求，比如秦落雪，他竟下令撤了东西舍的宴，让所有人都留于露天楼台之上进午膳。</p>

<p>我素来对吃很有讲究，什么都可凑合，唯独美食不可将就，今日临时做的饭菜我尝了两口便再没动筷，朵步怕我不吃东西没精神，又怕吃了不合胃口的饭菜让我难受，便坚持要亲自下厨做我爱吃的菜，我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我只管坐在席位上安静等着。</p>

<p>长极看我一直没动筷子，轻皱着眉头问道:“你不舒服？”</p>

<p>“没有，我只是有些吃不惯这里的饭。”</p>

<p>他没再说话，抬手又夹了一块鱼肉。我默默收回目光，以手支颐静静看着远处粉如海的樱花林。不禁感慨万千，良辰美景奈何天，唯恨某人是木头。正惆怅着，一碗米粥递了过来，上面堆着还一小撮鱼蓉。</p>

<p>长极叹了口气跟我说话:“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吃点鱼，这个能开胃。”</p>

<p>“公主还真是金枝玉叶之身，这寻常饭菜想来是入不了眼，不合公主胃口的。不过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讲究的好。这又不是酒楼饭馆，还能点菜，您啊，还是不要太为难厨子们了。”</p>

<p>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陶絮儿再次逮到机会，又有所发言，我就奇怪了，怎么哪儿都有她啊。</p>

<p>我喜滋滋的喝了口粥，向她颔首轻笑：“陶姐姐说的是。我一定做到像陶姐姐一样，安静吃饭，不挑剔，不讲究，努力将一张嘴巴吃成你这样能言善道”</p>

<p>陶絮儿吃瘪，讷讷道:“公主说笑了，姐姐不过是好心，多说了几句罢了，公主不爱听，姐姐不讲便是。”</p>

<p>我呆呆道:“爱听爱听，陶姐姐说话就像百灵鸟似的。我可爱听了。”</p>

<p>陶絮儿讪笑不语，拍了拍我手背:“妹妹谬赞了。”继而自鸣得意的转过头去与人说笑。</p>

<p>这莫不是和傻子？</p>

<p>我笑意收敛，不动声色的将她碰过的手背在衣服上擦了擦，倒不是嫌弃她，只是手背上面全是她落下的脂粉，我怕掉进我的粥里。</p>

<p>饭吃到一半，于归发现百里颛不在席上，便起身出门寻找，刚至小桥处便见端菜回来的朵步，两人迎面撞见。朵步躲闪不及，手里的饭菜全倒在地上。</p>

<p>于归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瑟缩着低下头。朵步微一福身行礼，冷着脸又朝着厨房方向去，准备第二次饭菜。于归抽动嘴角，好一阵尴尬，她应该也没想到，朵步脾气竟如此大。</p>

<p>等朵步再次做好菜回去时，我已经不在席上了。</p>

<p>围栏场春意阑珊，此时樱花开的极其旺盛，如粉如霞，一枝头的繁花盖过一枝头。樱桃树经过专人修剪照料，鳞次栉比，整齐划一，每一株都可独成风景。</p>

<p>樱花叠影处，我正踮起脚尖费劲儿的攀折着花枝，裙摆红衫迎风飘动，脑后披散的长发尽数兜在我的披风帽子里。树枝勾在帽檐上，我稍微动动，头发就被扯了出来，教那风一吹，乱的像个疯子，毫无美感。</p>

<p>我折腾半天，这花到底没能折了下来。</p>

<p>“这花开的正好，你折它做什么。”</p>

<p>背后传来声音，我依声回头。长极从花影出走了出来。</p>

<p>我甜笑:“这叫花开堪折直须折！”，他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总有说辞。”</p>

<p>我看着他举高了手，只听咖嚓一声清脆，一枝樱花便被他折下。</p>

<p>他毫无迟疑递给了我，我满心欢喜的接着。我拿着花凝神望向他去。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双眸光洁明亮，意态爽朗清举。他抬手为我捡掉头发上的花瓣时，我呆滞一瞬，顿时觉得身后的万树樱花，都不及他。</p>

<p>“你怎么这样看我？”</p>

<p>“谁看你了，我在看你背后的樱花罢了。”</p>

<p>“真的？”他犹自不信。</p>

<p>我有些羞戚，只好低头轻嗅着没什么香味的樱花来掩饰。</p>

<p>少女红裙青丝，少年行白玉，置于这花海之中，似一幅精心描绘的丹青画卷。我如是这般自恋的幻想着，仰起头，情不自禁说道:“长极，你对我真好。”</p>

<p>他打趣说道:“为你折了一枝花就好了？你未免也太好收买了吧。”</p>

<p>我倏而收敛笑意，落寞道:“你不懂。若是吃多了苦，别人随手给的一颗糖也能成宝贝的。”</p>

<p>长极一怔，只静静看着我。</p>

<p>“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p>

<p>我扯着花瓣，良久不作回应，眼底凄凉只存一瞬，抬头后又是云淡风轻，强行笑得纯真洒脱，朗声道:“我当然有烦心事，我还没吃饱呢。”</p>

<p>长极似松了口气，拍了拍我的额头，“那你想吃什么，你想吃天鹅肉我都给你弄来。”口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p>

<p>我笑道:“我才不吃什么天鹅肉，说的我好像癞蛤蟆。”</p>

<p>长极连忙赔不是，弯着腰讨好说道:“是我说错了。那你说，你想吃什么。”</p>

<p>“天鹅肉，我想吃天鹅肉。”</p>

<p>我现在是喜不自胜，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只不过是想逗逗他罢了。</p>

<p>长极果然难起来，本来他也就是随口说说，可我如今真要吃天鹅肉，他又能去哪里寻来。</p>

<p>他静默须臾，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拉着我的手便跑。</p>

<p>“去哪儿？”</p>

<p>“你跟我走就是了。保证让你吃到天鹅肉。”</p>

<p>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情窦初开了，跟着他身后，只觉得开心，满心满眼都是他。</p>

<p>……</p>

<p>最后天鹅肉我没吃成，长极倒是给我捉了几只肥肥的麻雀。我拾了一抱干樱花树枝，他在泊湖边上支起了火堆，将麻雀洗干净去除内脏，用木枝串着烤得滋滋作响。</p>

<p>他选了一只已经烤得酥脆的递给我，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做东西给人吃，若是不好吃，也给点面子不要说出来。”</p>

<p>我没有立即接，一瞬不瞬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说：“一定很好吃。”</p>

<p>长极开心不已，“那就多吃几只，火上还烤着呢。”他抬手去擦汗，全然忘了自己手上尽是碳灰，手一放下，脸上顿时黑了一片。</p>

<p>我哈哈大笑，他丝毫没有察觉，仍在向我解说他的拿手好菜。</p>

<p>“这麻雀虽然比不上天鹅，但都是天上飞的长翅膀的鸟，味道想来也应该差不多。”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烤得很好，一点也没烤焦，你且尝一口。这肉很肥美，味道绝对不会比御厨做的差。”</p>

<p>我小心翼翼的接过麻雀，咬下一口细细咀嚼，果然很好吃。待我将手里这只吃完，长极立即又递过来一只更肥的。我吃得津津有味，毫无形象可言。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开口:“真的好吃吗，你莫不是为了给我面子故意说好吃。”</p>

<p>我咽下口中食物，撕下一块肉塞进他嘴角：“你尝尝，是真的好吃。”</p>

<p>他嚼了嚼，发现味道确实不错，笑道：“想不到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p>

<p>我眯着眼睛，吃得很是满足，若是再有一杯果酒喝就更好了。</p>

<p>我忽而想起往事，追溯怀念从前在北邱时，我也经常去捉野兔子打山鸡，然后在草地上架堆火烤着吃，配上马奶酒，真是香得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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