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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浑身酸软乏力,脑袋晕晕沉沉,神识不清,好像这头不是自己的一样。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向光处的长极,他身边还站在一个人,仔细分辨是莫太医。他们背对着我小声说着什么,我也没力气去招呼,只撑起身子去够床边小案上的茶杯,心里燥热,连带着嗓子也干的冒火,须得灌下一杯清茶方才能得解脱。
因我翻身时闹出动静,引得长极回头。他见我醒来似乎很是高兴,朗声唤了我一句,便立即朝这边走来。
“长极,我渴了,想喝水。”
一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就像被人捏住脖子。
长极连忙止住我,“你好好躺着别动,我这就给你倒水。”
他端着茶盏坐在我身边喂我喝下,又轻声细语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渴了多时,此刻就如旱了一日的老黄牛,只顾着喝水,哪里顾得上说话。
他难得耐心的等着我喝完,又续添一杯,待我喝够了,才缓缓开口:“若身体有不舒服的只管说出来,莫太医在这儿,正好给你一并看了。”
我推开杯子,恹恹摇头,只说浑身没劲,并无大碍。
长极将杯子放下,毫无避讳的抬手替我擦了擦嘴,举止亲密,自然大方。“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在演戏给谁看?那日还气势汹汹的找我要什么画,与我吵的不可开交,恨不得与我打一架解恨,现在又表现得温柔体贴。变脸这样快的?我环顾四周,寻找屋内的可疑人员,搜寻无果,只得一个臊红了脸的莫太医。老太医也很识相,自动退至几丈外站着,不急不躁的擦拭他的药箱。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长极看,他也气定神闲的回看我,忽又咧嘴哂笑道:“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没看什么啊。”我往内挪了挪位置,腾出足够的空间让他坐下。
长极敛了笑意,抬头召来候命的莫太医。
我看着莫太医的医箱就发怵,尤其是此刻他展开一整排粗细不均,明晃晃,亮闪闪的银针时,简直是心惊胆战。
我眼神一动,脱口而出:“别过来!”
长极皱了下眉头,看向我:“你时常会犯头疼病,哪次疼起来不是疼得死去活来。这病须得及时根治才行,越往后拖越严重。你这次都吐血晕倒了还逞强。”
“我吐血晕倒也不是因为头疼引起的啊。”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我严词拒绝,“总之我不针灸。我头疼的疾病,是自娘胎里便带出来了,看遍天下名医都无效,何况寻常大夫。这病是治不好的,何必多此一举。”
莫太医握针的手猛地一颤,脸色酱紫,怒不能言。我自知说错了话,遂急忙改口:“虽然莫太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但……我这病非同小可,轻易治不好,还是算了吧。”
长极眼神深沉,不容反驳:“不管治不治得好,你都得试试看。”
“可我不想扎针。”
“唯有此法最为有效。”
经我强烈的反抗,最终……还是无效。无奈只得认命。
我紧紧抱住长极的胳膊,任由那锃亮的银针一根根刺入颅骨,疼得我乏意全无,眼泪直流。等莫太医一整包的银针用完时,我已顶着满头的针,动也不动,犹如一只被点了穴道的刺猬。长极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暖暖的,还带着薄薄的茧。我心里欢喜,就算这般痛苦,我也紧闭牙关不肯出声,只死死的咬着嘴唇。良久,我的手心里开始沁出密密的汗珠,我怕他会嫌弃腻乎,便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他笑了笑,握得更紧。
“若是扛不住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佯装淡定,哼哧不屑道:“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话落,莫太医又取出一根针,快如闪电地往我额头刺去,我再受不住,痛哭失声。
看吧,这是说大话的下场。
须臾, 莫太医缓缓取出脉搏上的银针。银针雪亮,泛着寒光,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等针全部取出,我已疼得浑身颤抖,拼命攥住被子。体力不支,正晕怵要倒,长极立即俯身下去将我拉起来抱在怀里。我靠在他肩头,兀地呕出一大滩血。
“缺缺!”
长极惊诧出声,脸色阵青阵白,难看的很。
我抬手,肆意揩去嘴边的血,没个正经的嬉笑道:“没事没事,我血太多,吐出点也无所谓。”
他微怔,赧然失笑。默而不语,只轻轻拍着我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我,难得的柔情。我心里甜蜜,想着,便是再扎个百八十针也是受得住的。
我靠在长极怀里,虚着眼睛去瞧地上暗黑的血块。过了好久,疼痛方才消去,长极还在紧紧抱着我,使我动弹不得。
我费力将他推开,朗笑道:“你干嘛那么紧张。放心,我又不会死……”
长极狠狠剜了我一眼,怒斥喝道:“又在胡说。”
我满不在乎,淡然处之。
“我随口说说而已。”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正色道:“总之是不能胡说的。你可知道,有句话叫一语成谶。”
我干干一笑,没有再说话…………。
正时,莫太医神色凝重的走来,拱手禀道:“王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长极略略点头。
莫太医躬身请走长极,不知要与他交代什么,两人皆是一脸严肃,神神秘秘的。
长极这一走,好像把房间里所有生气都带走似的,我再无半点精力支撑,裹紧被子恹恹睡去。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正欲睁眼,便感到一股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痒痒的,酥酥麻麻。
不待我反应过来,腮上便附来一下柔软得犹如花瓣似轻抚,软软的,温温的,还有点湿润。我缓缓睁开眼睛,长极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睫毛是那么长,他的脸近得我都看不清楚。
他在做什么……在亲我?
一时间,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汇集到了大脑,让我没法思考,耳蜗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腔。好半晌,我都是眩晕当中。
在我呆若木鸡,迟迟未做反应之际,一个吻落在左脸上,似觉不对称,又亲了我右边的脸颊。最后才落在了唇边,顺延而上,定在了唇瓣上……
他啃我做什么!
我攥紧拳头,浑身酥麻得犹如蚂蚁在爬。他捧着我的脸,鼻子,眼睛,脸颊,皆落下他蜻蜓点水似的亲吻。
我紧张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手心沁出冷汗,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他从我的唇上移开,我抬头看他,他也是羞红了脸。
我迟缓的抬手摸着嘴唇,心乱如麻,仍觉不真实,犹如坠落云端。
我凝眸望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忽地俯下身来抱住我,结实有力的臂膀将我紧紧圈在怀里,头颈交错,炽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后。
他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我晕,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含含糊糊,尴尬的老实回道:“换句简单的,我听不懂。”
他叹气,笑了笑,又道了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样,该听听懂了吧。”
我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急得如弦上玻珠,一跳一跳的,总也没个完。
这话听是听懂了,只是,他是为何意,我仍是不解。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不,应该是觉得自己有毛病才是,我总在关键的时刻说些不合时宜又甚是无脑的话。就如此时,本来自己倾慕多时的心上人也说喜欢自己,正常人不都该是心甜如蜜,然后一副害羞模样,甚至是喜极而泣,又或者两两无言,只与恋人紧紧相拥。
而我第一反应竟是去问他:“你在背诗吗?”
长极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很是无奈叹了口气,扶额道:“真是不解风情,笨死你算了。”
我脱离他的怀抱,和他四目相对,再不躲避,直直问他:“那你怎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你说呢?”
我的顿了顿,呓语道:“你这是,在说喜欢我吗?”
话落,我赶紧低头,生怕他会笑话。
我努力扼制心下激动,压得声音沉闷,“我胡说的,你就当没听见。”
他愣了愣,随即重新抱着我,附过来在我耳边柔声道:“对啊,我喜欢你。”
心里濛濛如雾,悚然抬目视他,他也一脸认真的凝视着我。
长极容貌极美,世间少有的殊色,而我模样一般,本就自信不足;就如此刻,我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简直丑到不忍直视,这样的我,怎么敢希冀于他倾心于我。我自来活得清醒,不愿糊涂勉强,便是对他所言喜不自胜,仍是不肯自欺欺人。
我将头埋得很很低很低,解嘲地给诉说自己:“我不聪明,不自信,不漂亮,便数说善良的人,我都排不上前号。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笑笑,镇定自若,“还有吗?还想说什么?”
“我心胸算不得宽广,才德也不兼备,还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这样的我,配不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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