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谈：推心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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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p>

<p>温度出来，何遇便拿过床头边的一个橙色小包，从里面翻出了几种药。</p>

<p>芳卿一看，好家伙还挺全，中西药结合，退烧、消炎、止咳全齐了，目测包里还有不少别的存货。</p>

<p>“你这准备的够充足的？”芳卿说</p>

<p>何遇听出了隐性台词“你是不是病秧子啊，带一堆药出门？”</p>

<p>“出差随身带的药包，我老哥给备的，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p>

<p>“我哥是医生！”何遇说道</p>

<p>“哦！难怪想得这么周到！”芳卿了然</p>

<p>想到先前她调侃医生的言论，芳卿顿觉没脸，赶忙一边倒了开水冷着，一边拿粥给何遇。</p>

<p>“温度正好，把粥吃了再吃药吧，空腹吃药伤胃！”</p>

<p>马上又补充道“医生弟弟，对吧？”</p>

<p>何遇笑着点头。</p>

<p>俩人一人一碗粥下肚，小聊了一会，芳卿又伺候着何遇吃下药，让他躺下休息。</p>

<p>她不知道何遇有没有立马睡着，本来就不舒服，药里面应该也有安睡成分，估计不会太久就能去见周公。</p>

<p>芳卿心想：这街逛的，说好的早饭、午饭全泡汤，人还给整病躺下了。</p>

<p>现在才下午一点多，芳卿就合计着等何遇醒了看看情况再做打算，本来也是答应芮蓁陪同人家一天的，现在起身告辞，把一个病人扔在酒店也的确说不过去。</p>

<p>本着无私的国际人道主义援助精神，芳卿坐在沙发上刷起了手机。</p>

<p>2、</p>

<p>临近傍晚，沙尘暴平息，太阳余晖染红了西面整片天空。</p>

<p>何遇的酒店后窗正对着斓河，河上映射出的红光在微波中荡漾，让整条斓河仿佛撒满了细碎的花瓣与金箔。</p>

<p>在地平线隐去最后一丝光亮前，何遇醒了。</p>

<p>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前胸后背都是粘腻腻的，知道睡梦中自己一定出了好多汗。</p>

<p>他这一觉睡得舒服，基本无梦，赖在被子里伸着懒腰，鼻子里不自觉发出了</p>

<p>“恩…… ……恩 ”的音节</p>

<p>“恩？你叫我吗？”</p>

<p>怕影响何遇休息，芳卿没有开房间大灯，只是将沙发边上的落地小灯拧到了最暗，所以何遇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灯光下的人。</p>

<p>听到有人接话，何遇猛地坐了起来。</p>

<p>因为起的太猛，他甩飞了额头上的凉毛巾，何遇拿手扶了一下脑袋，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摸过旁边眼睛戴上，看清了在温暖灯光下的芳卿。</p>

<p>她保持着一只手拿手机的姿势，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何遇。</p>

<p>那不刺眼也不昏黄的光,将碎金色的芒铺在整条沙发上，也洒了芳卿满头满身，光影的交织，映衬着她的五官更柔和，像是某个冬日午后的阳光，仿佛于无形间细细交织出一张网，让人看去更迷惘。</p>

<p>何遇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p>

<p>“你还在啊？”浓重的鼻音，轻缓的语调中带着些心落回心窝的惊喜。</p>

<p>“不然你以为呢？我总要确认某人好转了再溜号吧！”</p>

<p>芳卿起身向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端了温水过来，还是用原始的方法，直接上手摸头试探了何遇的体温，</p>

<p>“好像是好转了，多喝水，晚上再好好休息一下，估计明天就能恢复八成吧！”</p>

<p>何遇虽然很想继续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但是深锁在他内心的某隅，只有自己才知晓它存在的小门内，被封印的心魔正发出类似狰狞的笑，在嘲笑何遇的冠冕堂皇鬼使神差，在讽刺何遇心思的龌龊。</p>

<p>何遇掐了下眉心，让自己集中注意力。</p>

<p>“我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p>

<p>他起身下床，“你稍等，一会我们去吃晚饭。”</p>

<p>3、</p>

<p>芳卿想说什么，但见何遇已经径直去了卫生间。</p>

<p>忽然觉得氛围有些尴尬，所以给何遇发了一条信息，自己去了楼下大堂。</p>

<p>将房卡还给前台时，前台小姑娘还多打量了芳卿几眼，问：</p>

<p>“小姐，房卡您不需要了吗，您可以等何先生退房时一起交还！”</p>

<p>芳卿心笑：我还要它干嘛，半夜去扒人家房间吗？</p>

<p>芳卿大堂沙发上坐了一会，就见何遇整理清爽下楼来。</p>

<p>她盯着何遇，突觉眼前一亮，暗自赞叹：这是立马又变回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了吗。</p>

<p>只见何遇外套换成了经典卡其色中长款风衣，先前生病时的倦容一扫而光，面色温和，径直冲芳卿走过来。果然是衣架子身材，衣摆随着坚定的行走步调无风自动。</p>

<p>芳卿注意到，刚才那前台小姑娘，在发现何遇那一刻，就一直一面含笑一面带羞地偷偷瞟着。</p>

<p>还真是处处惹桃花的风流债主啊！芳卿无奈摇头。</p>

<p>俩人在酒店旁的潮汕砂锅粥吃的素粥，虽然还是粥，但这是二人一天中吃的最像样的一顿，说是大快朵颐有点夸张，至少满足了取悦唇舌与填饱肠胃的双重要求。</p>

<p>许是想给一天的鸡飞蛋打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吃饱后的二人来到斓河岸边的景观带，顺着其间蜿蜒的鹅卵石小路溜达着。</p>

<p>凸起的圆润鹅卵石，一块块地按摩着脚底，让整个人身心麻软放松。</p>

<p>芳卿望向对岸，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阑珊，“这么多的灯光，竟然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p>

<p>何遇听她说起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沉默了。</p>

<p>过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答道：“是啊，城市再大，并非吾心安处，因为它无处可寄情！” “你要坚信，在某一处，早晚有一盏灯是专为你存在的。”</p>

<p>何遇在心里默念：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只要你愿意……</p>

<p>芳卿听完，脸上瞬间从刚才似有似无的落寞中逃离出来，展现了她招牌式的微笑。</p>

<p>看似虚无缥缈，有一搭没一搭的各说各话，实则却是他们俩第一次谈未来，聊人生。</p>

<p>许是有了夜色作掩护，这种双方表情看不真切的状态，能让芳卿放下青天白日里的“设防”。</p>

<p>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微风轻撩着她的发梢，剪影式的侧颜投射进何遇眼底，这使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完全像白天所了解的模样。</p>

<p>就在此时，何遇倏地捕捉到了芳卿心里不慎泻出的一丝渴望：她渴望倾诉，渴望宣泄，渴望沟通，渴望交流。</p>

<p>就像是孤寂的旅人，为了一个目标，执着着，一路披风带雪长途跋涉着。</p>

<p>最终那目标能否实现，她暂时不能回答，迄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走，一直向前走。</p>

<p>这个目标是来自于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芳卿已经为之奔波追求了很久。</p>

<p>何遇想他似乎能理解芳卿不愿停下的原因，表面是因为她不想也不能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骄傲，实际上，是她不能失去那个遥远的、高高矗立的灯塔的指引。</p>

<p>理解她至此，何遇微微攥紧了拳头：希望你能撑着梦想的小船，凭着那骨子里的一口傲气，奔着灯光抵达彼岸。如果真的不慎迷失，也不算万劫不复，我哪怕仅剩一束微光，也定能为你带来独一无二的些许光明。</p>

<p>--没有人知道坚持下去会怎样，但她知道，如果不坚持，会后悔。</p>

<p>也许正是这种半生熟的状态，在恰到好处的情境中不断催化，产生了不同于预期的效果。</p>

<p>看着现在的芳卿，何遇翻看着自己的记忆。</p>

<p>几年前的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p>

<p>上不错的大学，进不错的公司，未来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有不错的对象。</p>

<p>一路上对自己的认同，全部来自于各类证书和别人口中的言辞！</p>

<p>这就是我的人生么？</p>

<p>一切看似圆满，却总怅然若失。总是表面愉悦，却又不会大悲，也未曾大喜。</p>

<p>这样的自己，过往以及现在的一切，真是心底追寻的？</p>

<p>确定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吗？</p>

<p>以前何遇只是过，并没有细想。</p>

<p>直至今日，他从芳卿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从小就被灌输：你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而且这条路才是应该的。</p>

<p>殊不知都是怎样一群人制造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人怎会只有一条路。</p>

<p>回望来路，看起来沿途相伴的亲朋故人很多，真正熟识的又有几个。</p>

<p>曾几何时，真所谓推心置腹的，在看到他们纷纷拖家带口，被生活逼迫的焦头烂额、满脸熊样时，又怎么好意思拿这种 别人嗤之无病找痛的问题去打扰他们！</p>

<p>现在看来， </p>

<p>他们是一类人，一类可以相互引渡、互为寄托的人。</p>

<p>何遇明白自己捡了宝，这宝还是随时附带惊喜的那种！</p>

<p>原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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