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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房间内,众人面上无不骇然。哪怕目睹这面前的一切,也都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人,如此令人发指之行?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众人不信,每个人都被这滔天之恶给惊呆了。

在场众人当中,不乏手中有人命例如春十三娘者,但是这于晓怀所行之事,饶是见惯了贵族那些腌臜可怕事请的春十三娘,也觉得惊惧愤怒,浑身微微颤抖。

这大唐光彩夺目的外表下,果然充满了令人胆寒的罪恶。

自己想的没错,这大唐,果然是一个吃人的国度。春十三娘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能一而再再而三对婴孩下手,还是对自己的生身骨肉下手,简直就是超出众人思维范围。

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发生了如下的事情。

一、李南借口怕针娘子、于晓怀还有老夫人接受不了,说服于庆用自家孙子代替。

二、李南从香熏球里拿出一些燃烧后的灰烬,对于老管家于庆说这是南海除妖香,可以辅助观云僧做法镇妖,想必香熏球里面的东西怕是于晓怀自己悄悄找人求来的,于郎君心知有妖但不愿惊动家人,独自承受了这一切,为了让于郎君心血不要白费,李南让于庆去家里悄悄找还有没有这种东西,待会儿大师要用他做法事除妖,为他的小主人报仇!

其实于晓怀并没有遗漏曼陀罗香料残渣,所谓的走廊上捡到的残渣是李南从香熏球里面找来的诈他的,幸好于庆从于晓怀的书房里找到了还未烧完的香料。

做完这一切,李南这才把针娘子救醒,再次吩咐他们不要演漏了。

三,而后故意提出让观云僧提出产妇和婴儿分开,引诱于晓怀上当,然后自己带着人躲在房间外,准备验证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人干的。

当然,为了彻底的击穿于晓怀心底防线,李南灵机一动,从电视剧里面得到了灵感,准备让人扮演琴娘子,他而后让春十三娘悄悄带着小姐姐们找到刚刚分娩于云氏,选出一个身形口音跟琴娘子最像的那个,穿上琴娘子最常穿的衣服待命。

话说,李南别的没有,手下小姐姐多的是啊,燕瘦环肥各种款式都有,挑出一个跟琴娘子身形很像的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于是,最不愿看到产妇的春十三娘这次却接触到了产妇,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春十三娘的身形跟琴娘子最像,又稍稍改变了口音,灯光昏暗之下,竟然没有被于晓怀看出破绽。

当然,春十三娘还是露出了破绽的,那句怀郎,汝好狠她用的是纯正官话,不过慌乱之下的于晓怀根本没有注意就是了。

因为对于于晓怀的作案的事情只是猜测,李南谁都没有告诉,怕被人说成是无稽之谈然后打草惊蛇,只是说为了安定人心的权宜之计。

好在众人此时心乱如麻没有主心骨,又被他之前的那副形真理和时空轮转的表演给震住了,所以也就依计行事。

事情顺利得连李南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伪造出来的物证和人证既然让于晓怀原形毕露了。而且于晓怀为了搞清楚为何他亲手杀死的婴孩竟然又活了,果然跑过来确认。

想必犯罪的人看到自己杀死的对象又活了,自己都怕了吧。李南看着瘫倒在地的于晓怀,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还真特么是他做的,这哪里说理去,可是犯罪动机呢?

“郎君…..郎君…..莫不是被槐妖附身?还请李郎君救救吾家郎君。”于庆恐惧得浑身颤抖,差点连手中的孩儿都抱不稳了,一个劲地不住哀求。

“是么?”李南看着地上瘫软城一团的男子。

“庆叔,并非槐妖附体,而是某….某….见到那孩子之时,心中便升起那么一股冲动,想要将其毁灭,这恶念完全无法抑制,某亦非憎恶婴孩,但某一见之下,便有种想要让其消失于世上之冲动!”

“啊——郎君,汝…..汝…….”听到自家家主平静地陈述,于庆被骇得后退两步,竟也是瘫软到了地上。

“但愿这人心,并没有如此之恶。”想起两个时辰前以前,这位李郎君在隔壁说的没头没脑的话,于庆一下子恍然大悟。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面前这位李郎君一脸严肃把自己、自家浑家与稳婆叫到一起,关上房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东厢房的方向,告诉众人一个可怕的事实——由于观云僧和沙弥尼过来护佑自家,槐妖因此进不来自家小院,于是又进了东厢房,将家主刚生之子杀掉了。

听到此言,众人无不大骇。于庆更是惭愧惶恐无地,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让主家的孙子死了,这让他怎么承受得起这个后果!

接着那位李郎君又说,这槐妖做事诡秘,针娘子此时尚在昏迷,除了他们几人,这一切都无人知晓。但老夫人、针娘子和于郎君若是在大喜之下接到此噩耗,怕是一时接受不了,特别是那于老夫人,谨防是要一命呜呼,还有那针娘子,刚刚生产完就遇到此事,怕不是也要一下子过去?

众人一听觉得大为有理,纷纷问李郎君莫非有何逆天之术?

接着,李南提出了一个计划,汝家郎君前世与那槐妖有仇怨,注定这一世无子,为了于家能有后,也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反正于管家有两孙,何不先送一个过去暂时先冒充一下。等到老太太、于郎君和针娘子心情平复之后,再行禀报。

若是于庆家的孩子有缘,日后继承于家,于家也有了后,乃是一双两好之举。

众人一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纷纷表示唯李郎君做主就是了。于是于庆的大孙子于谦就被稳婆裹在襁褓里,送到东厢房里面给换掉了。

此时李南又说,这于庆的大孙子日后可能就不是他孙子了,为了纪念他,不如把二孙子于虚改名成于谦,至于这双胞胎之事,就当这大的已然夭折了,可好?

也只好如此……于庆一听之下,觉得因为自己求李郎君过来护佑自家才导致槐妖趁虚而入,自己本来就有愧,再说自己有两个孙儿,给家主一个也无所谓.

而且想到自家的孙儿以后可能成为这于家之主,不知为何,于庆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

见到众人同意,李南还嘱咐众人说,血脉连心,怕是于家有人生疑,今天这事儿任谁问起,咱们都说那是针娘子所生之子。这真相嘛,等到过些时日,众人情绪稳定了再行禀报。

所以,当于晓怀看到孩子开口质疑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于熊氏虽然慌得一匹,也立刻出言化解。

“你妈当初生了一对双胞胎死了一个,死的那个是你,你是你哥哥”成就达成!谦儿啊,以后大唐抽烟喝酒烫头的重担就交给你了。想起改名叫于谦的于虚,哪怕面对着于晓怀,李南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此事‘形’与‘真’某已然知晓,只是这‘理’——”李南沉吟一番,对着对面瘫倒的于晓怀缓缓地问道。

“某实在好奇,除去汝心中抑制不住之扭曲变态恶念以外,汝犯下此事背后之动机,究竟为何?”

“汝真想知道?”坐在地上的于晓怀面若死灰,抬头望了李南一眼。

“但讲无妨。”李南此时面色已经平和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于晓怀。

“五年前,蝶儿故去之时,恰逢头七之日,某心中悲伤,于是来至摇篮前,吾越看那孩子眉眼,越像蝶儿,便是这害人精,害吾爱妻死去!当时某心中愤恨,恍惚之下犯下了大错。”

“汝恍惚之间,杀了自家孩儿?”

“正是,当某反应过来之时,已铸成大错,某大骇,恰好听闻门外有人声,某慌乱之间,便将死尸扔出窗外槐树下,自己装作昏迷,直到婴孩被发现,众人都疑似有妖物作祟。”

“谁也想不到,孩子生父竟然是凶手罢。”李南点点头。

其实他几次犯罪,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是他,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是谁会想到孩子亲爹会做出如此之事呢?

相反,大家都当他是最大的受害者,想尽办法来安慰他,即使他有什么怪异的行为,人们都以孩子夭折,心中悲愤来原谅他。

“若南所料不差,这槐妖迷人之谣言,便是汝刻意传出罢。”

“正是如此,三年之前,某有续娶一房,某与琴儿也是极为恩爱,也诞下一子,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此子,某有种将其毁灭之冲动,于是——”

“于是汝便借着槐妖杀人传说,再次行凶?导致琴娘子疯癫?”

“琴儿疯癫之事,某亦隐隐猜测是因为见到某恶行之故,故此一直心怀内疚。”

“内疚,莫不是还有庆幸吧?”李南冷笑一声。

“正是如此。”已经认罪的于晓怀,看着穿着琴娘子服饰的春十三娘,面色出奇的平静。

“那南还有一事不明了,汝前几次行凶皆是待小儿出生一些时日后,为何此次行凶,竟然如此之急,孩儿刚刚出生便要行凶。”

“某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见到那孩儿存在便不舒服,想要将其立即灭杀!所以某便趁汝等前往于庆家之时,点燃曼陀罗将其闷杀。啊啊啊——某真是个畜类。”说到这里,于晓怀不由得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

“哼,此时才说,未免太迟了些。”春十三娘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将此前所未见之恶人千刀万剐。

“确实,也太迟了些。”于晓怀惨然一笑,突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

“蝶儿,吾来矣。”

噗——匕首直直地插入他的心窝,直没入柄。

“郎君!!!”于庆和他浑家,放声大哭起来。

在一片哭声当中,于家老夫人也被惊动了,见到这一幕,也哭嚎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于是,于家这槐妖杀婴之案,就在这惨烈地哭喊声中结束了。

.......

“老夫人已然无碍,只是一时心神受损,并未大碍。”没想到观云僧还粗通医道,天亮之后给于家老夫人把完脉,刷刷地开出一张安神的药方。

“按照此方抓药,三碗水烧成一碗便是。”

“谢过大师。”于庆千恩万谢,准备明日就让人抓药。

另一边,据说针娘子听到此外面一片哭声,也是惊惧不已,鉴于此时针娘算是于府唯一清醒的主家,于庆浑家忍着悲恸,也将此事前后告诉了针娘子。

出乎意料地,在痛哭一阵过后,针娘开始有条不紊地料理家中事务,着实让于庆高呼老家主保佑。

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和尚的观云僧自然不好坐视不理,在于庆的苦苦哀求之下,给死去的婴孩还有于晓怀做了几场法事。人都死了,于家坚持不张扬,只说是于晓怀病死,按照家主的待遇给埋了,于庆家的长孙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于家收养的继承人。

等到于晓怀和婴孩头七已过,李南等人就要前往辞行,这时就不能不见于家的老夫人了,于是就由这位聪慧精干的李郎君和观云僧进入东厢房之中,与于家的人辞行。

于老夫人虽然气息奄奄还在喝药,但是依旧千恩万谢,拿出一大笔金银算是酬谢还有封口费,表示日后一定会在家里修个佛龛,祭拜南海观音,为我儿赎罪,为孙儿祈福。

老太太看着如此凄惨,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各自宽慰了一下于老夫人就要辞行,末了,观云僧要提出见一见针娘子。

观云僧在于家人眼中是了不得的高僧,自然没有什么男女忌讳,而李南这些天的表现让于家上下敬畏天人,所以也不敢驳他的面子。于是观云僧和李南就隔着帘子见到了那位虚弱的针娘子。

“大师与李郎君一路珍重,妾起身不便,还望恕罪。”

“娘子节哀,不知娘子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妾还有甚打算?一切以阿姑为主尔。”(唐朝媳妇称公公婆婆为阿舅阿姑)

“哦?据说娘子刺绣之术一绝,有娘子如此精妙之术,于家未免没有再次兴盛之日。”李南翻看着针娘给孩子绣的小衣服,上面的针脚细密,图案十分精美。

“李郎君谬赞,些许微末伎俩,不值一哂。”帷幕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哪是微末伎俩,针娘子好生厉害!不过南有一问,为何针娘所绣孩童之衣,并无男婴所穿,全是女婴所穿呢?难道,针娘子早就有所感,自己必定生个女娃,还是自己生个男娃,根本就活不长——”李南长袖挥舞,一股奇怪地香气开始出现在产房之内。

“小郎君说笑,此等事情妾身怎知,但为人母心有所感,针娘或感腹中应是女娃,可惜妾身猜错矣。”

“阿弥陀佛,南山有异人曰针女,刺绣之术巧夺天工,自幼不与男子语,既长成,出山寻觅男子,若娶之,与男子合后七日开口,若产男,则以针刺毙,若产女,则带回山内,悉心抚养,母子自此消失无踪矣。”观云僧这时走到李南面前,一边低声说道,一边用身体隐隐将李南护住。

“若无汝夫于郎君,汝之子亦会在七日之内夭折,不知南所言可对?天孙门针女?”李南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针娘子。

“李郎君之言,妾一概不知。”帷幕后面的女子开口了。

“是么?不知这婴孩心口、百汇与后脑上,为何有细微伤口呢?”李南把玩着没有油的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清脆的响声直指人心,似乎敲在了针娘子的心头上。

“那伤口——貌似用长针刺入所致,不消片刻,婴孩立蔽!”说到此,李南随手拿出了几根长针,都是于熊氏从针娘的刺绣工具里面找到的。

“南问过于家仆妇,常人刺绣并无此等长针,而针娘子精通刺绣,所用针与平常妇人不同,倒是惯用此等长针!”

帷幕里一阵罕见的沉默。

见到针娘子不说话,李南随即打开了话匣子,将他对于这件事的怀疑和盘托出。

原来,关于那个死去的孩童,李南虽然有些膈应,但在最开始查案之时,想起后世电视剧里面死人不会说谎的台词,还是按照惯例查看了一下尸体。

因为他又不是古人,所以没有这么多顾忌。

草草看了一下,除了微微发紫的面部以外,没有什么什么特别的,而且他在男婴的胸口处发现一个紫红色的点。

当时他也没有注意,这几天于家上下虽然忙成了一片,不过做法事李南又帮不上忙,其他事也无人敢打扰李南,所以他有空便在脑中复盘这个可怕的案子。

突然有一天,又听到春十三娘夸针娘子飞针走线好生厉害的时候,李南这时候想起了针这个经常出现在悬疑案件当中的经典道具。

于是他又偷偷又查看了孩子停在灵堂的尸体,这一下不要紧,他发觉尸体的心口,后脑和头顶都有这诡异的小点。

而且经过这几天,原本紫红色的点竟然变成了紫黑色,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李南仍不放心,秉承着科学具有的的的原则,又用针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做了个实验——

终于确认出那个是被人用针刺入后的出血点!

又想起了某个死神中学生的科普,李南去而复返查看了婴孩的眼皮,发觉死尸的眼睛并未充血!

这下就出大问题!

一般人如果窒息而死,血液会上涌,眼睛里面会有血丝的,死者是个柔弱的婴孩,但是也不可能身体里面没有血液啊。

除非——婴孩在于晓怀下手之前已经死了!此时他的血液不再流动,这才导致血液没有上涌到眼睛里造成充血。

这就细思极恐了。

于是他又拜托春十三娘打探和于熊氏套话,发觉这位春十三娘似乎从一开始就只做了女婴的衣服,就感觉越来越奇怪。

这可是古代,女人都盼望生男孩,怎么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生女孩的。结果,当他一脸忐忑地告诉观云僧这件事的时候,观云僧突然脸色大变。

沉吟了良久,观云僧才告诉他某个他听到过的游侠秘闻。

古代的寺庙兼任宾馆、剧院和地下钱庄等角色,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一来二去,知道不少秘闻也不奇怪。

直到看到针娘子反应的前一刻,李南才确定,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李南不仅觉得有些讽刺,原来因为过于思念爱妻从而化为扭曲杀人魔的于晓怀还不知道,他娶的那房小妾才是真正的杀人鬼,还在为自己的恶行愧疚。

虽然他也不配活着也就是了。

这父母两人都不想这个孩子活着,不得不说世事之奇,人心之恶,让人不寒而栗。

“汝究竟是何人,与某门中有何渊源!”半晌,帷幕里面针娘子突然开口,“大师莫非是四道宗之师兄?”

“南与大师是何人不重要,倒是针娘子此刻还有力气么?”李南将塞在鼻孔里面的布条再次塞紧了些,笑吟吟地将藏在袖子里还燃烧着的半块曼陀罗放入香熏球内,随即跟和尚走出门去。

一如七日前她看着于晓怀做的那样。

坐月子的妇人受不得风,所以产房其他门窗都是紧闭的,刚刚就那么一会儿,李南就感觉身体有些发软,走出了房间之后,狠狠地用清水洗了好几次脸,才将脑袋里那股眩晕的感觉祛除。

“大师,如之奈何?”半个小时后,李南和观云僧重新走进了房间,看着已经瘫倒在榻边,似乎最后一刻都还在试图爬下榻的针娘子,李南神情凝重。

“南无阿弥陀佛!”大和尚长叹一声,面上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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