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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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所谓的“相柳九遗”竟然有十个人.......

自己还是年轻了，以为只是九个人呢，不，甚至说不定其他的“九遗”突然冒出来十几个甚至几百个都不稀奇。

这也对，四个天王从来都是五个，这一点毫不稀奇。

或许世界上并没有“相柳九遗”，或许人人都是“相柳九遗”，看完姚崇他们手里的信，李南有些感叹。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你们也是山海的人，老山海了。

这封信不是写给李南的，而是赵蕤写给姚崇和宋璟两位“老友”的，就在露心娘子来到菊下楼的时候，还有一封信，也随之送到了姚宋两人府上。

信中详细地描述了新生“化冥”的事情，而且花了一定的篇幅描写东岩子对他成长为相柳的看好，末了，还请两位老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请他们“隐隐助之”。

这一封信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信的开头称他们老友，还请姚宋两位兄长台鉴。而信末尾的落款，却是天神！

而不是李南常见的仆东岩子敬上.......

总而言之，这一封信就是赵蕤作为天下九凶的“天神”，表示资瓷李南这位新生“相柳”，还请已经逐渐老去的“双首”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孩子吧，以后你们和相柳一脉都可以得到天神的友谊。

要“助”一人成为相柳，那还有什么“助”法，无非就是交牌呗。

赵蕤这封信，既是帮助，也是劝降。

“‘先生’之盛情，仆铭感五内，不过此乃吾相柳之事，还是依照吾相柳一脉传统方好，不知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虽然赵蕤的强势站台让李南觉得心里卵卵的，但是他也知道，哪怕凭借赵蕤的威名，自己也很难得到这块牌子。

废话，姚崇宋璟要是这么容易被一句话交出手中的“双首”令牌的话，就不会青史留名了！“洛阳之事以及君种种过往，吾等已然尽知，君‘幼文和’之名，倒也名副其实，吾等本以为天神有意图谋吾相柳一脉，不料近日不少旧友所传，还有南方方兴之物，还有君民与生产力之高论，到让吾等略得些郎君胸中之思——”姚崇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南。

“光是这一番心思，君可为相柳，负那天下九凶之名！”

说话的是姚崇，但是有动作的却是宋璟——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线装的《农书》，又说起李南前几日带着小县主等人参观并且学习隐藏在市井当中的山海之人，学习并见识他们的技术的事情。

还有那篇《师说》，被放在了这本新的《农书》的第一章！宋璟表示两人对此都深以为然，其中在长安上层小范围的传播，也让他们颇为点头。

他们从李南身上看到了一种新的气息。

将山海秘术传授与“四野之民”，这一种自下而上的，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想法，哪怕对于号称离经叛道的“山海”来说，也引起了足够大震惊。

虽然这个“民”他们以为是小地主阶级，跟李南所谓的“民”差远了，但是也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通过影响帝王等上层来推行自己的思想，而这种自下而上的推行，以天下之民倒逼上层做出改变的想法，虽然足够诱人。

但是非要大毅力，历经大艰辛，花费以百年，甚至千年计，才能成功。

而且这一点也有些儒家早期教化“士”，慢慢推行天下的味道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士”不过也是一些“游侠儿”“漆雕匠”“商人”等等城市自由民，能吃肉，能够见到贵族，跟那些农田里劳作的，不得进入城市的“野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出自儒家的他们很满意。

是的，你没有听错，姚崇和宋璟出自儒家..........

你们不会以为山海没有收容儒家的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上古之时，儒家也是一个很大的学派，大的共分为八派，现在大兴的不过孟氏之儒和颜氏之儒而已。

儒家不少学派都被自家人给消灭了，甚至比他们收拾诸子百家的人还狠。

甚至天下九凶之最高者，名为混沌的那位，其实就是代表的被消灭的儒家其余诸脉.........

比起诸子百家，同出生儒家的他们对于簪缨的恨意，反而更加浓烈！！

毕竟，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因为出身的原因，混沌比较特殊，几乎没有任何实际的势力。

虽然他们也很懂事，只作为学术研究，主要是针对现行的儒家文化，找出他们的漏洞来批判一番，从不参加任何世俗争斗。

混沌者，善恶黑白不分也，这用来形容收容了其余儒家诸脉、关于学术自己都没有统一观点，一片浑浑噩噩儒家余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除了对于话语权以及对于圣人思想的不同理解以外，混沌对于天下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这就是他成为了天下九凶之首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儒家的深深恨意，另一方面，只有混沌一脉不涉世事，只顾埋头研究学问，只想从学术和思想上消灭儒家有关！

换言之，其余八凶负责世俗中的“杀人”，混沌则负责思想上的“诛心”！

而作为双首的姚崇和宋璟，亦是出自儒家，精通变化的姚崇出自不入儒庙的荀子一脉，乃是孙氏之儒，而善于“守”的宋璟则是出自曾经最大的一派，风格更接近墨子的子张之儒。

双首者，一攻一守，缺一不可，很好，很好。

而李南这个“大胆”得接近上古儒家起家时候的计划，还有努力提高“民”的生产力和“民”智的想法，反而无比对他们的胃口。

所以他们也生出想要跟李南结交一番的想法。

正好，李南组织的“夏日郊游”成功引起了上官婉儿的兴趣，所以他们拜托上官婉儿，加入了当日的“夏游”队伍，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位新生的“化冥”。

两人一人当过宰相，一人也是后备入阁的人选，无论人脉和资历都很老，想混入其中，上官婉儿当然不会不识趣。

这一点，就从现在姚崇是亳州刺史，宋璟是并州长史，但是皆都滞留长安不上任，静静等待机会就可以看出来。

能够享受这样权力的，都不是普通人了，哪怕此时的皇帝是李显，朝中做主的是武三思韦后太平公主。

当然，原本他们也只想着不着痕迹的与李南攀谈，细细观察而不想搞事的。

但是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呢？

“想必石安早已尽知吾等身份，故意以传奇之事戏之，化冥手段如此，吾等岂能不应？”说话的则是宋璟，看着李南像是一个胡闹但是有心机的孩子。

什么鬼，如果说你们未来的命运我倒是知道，但是就在半个时辰前，我才知道你们是谁，而且你们是山海老前辈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你们太高看我了啊！！！李南看着一脸赞许的姚崇赞叹赵蕤识人之明，赞叹“幼文和”心中谋算，已经有那位“毒士”的五六分火候的时候，李南十分的懵逼。

“难道石安并不知吾等身份乎？”

李南虽然竭力掩藏情绪，但是那里是这两位历经宦海心细如发的老狐狸的对手，宋璟就读出了李南的真实情绪。

“哈哈哈哈！”紧接着，两人微微一愣，相视一眼，彼此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你们笑什么，不知道最忌讳就是三个人的电影，只有两人有姓名??

讲道理，三人交流，最让人不爽的就是旁边两位圈内人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而另一个人在一旁懵逼吗？？

“若是如此，便是天命使然。合该汝为化冥，与吾等今夜相会！”比起喜欢开玩笑的姚崇，宋璟倒是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笑着解释他们大笑的原因。

“非是如此机缘，吾等安能结识乎？可见天命所定。”姚崇笑得极为开心，李南则更加一头雾水。

“还请两位先生为仆解惑。”李南对着两位深深跪伏了下去。

“哈哈哈，石安莫要如此，此事乃是天定，可见吾相柳要大兴矣。”说话的是宋璟，一脸的欣慰。

而接下来，他对于李南的说出的话，则是让他心中大呼我草，这个世界真是太巧了啊。

“不是，这么巧的么？我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某个楚门的世界里，被某个恶趣味的存在恶意的安排。”听完的李南也是心中波动不已。

如此的离奇巧合，难道我其实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活在某个小说里，苦逼地被无良作者安排？

觉得一切都太巧了的李南，心中不由得想要吐槽，但是无从吐起的感觉。

原来，李南几个时辰前讲得那个《倩女幽魂》，在场不少人都深有感触，其中有数人，最为感触甚至觉得自己“真正听懂”了的。

这几位就是上官婉儿，姚崇。宋璟和早已认出两位老同事的女冠隐。

他们都觉得李南是知道了其中两位的身份故意为之！

不然为什么，他会刻意讲出那样的故事，跟那位几乎一模一样呢？

而他们以为的那个人，就是姚崇和宋璟的同年，他们的至交好友，老前辈，神龙五子的张柬之！！

上官婉儿熟悉这个故事，就是因为当年狄仁杰吸收张柬之的时候，也是派了一个“女鬼”在他上京的道路上“路遇”的，而他也是先怒叱，让那个“女鬼”惭愧而去。

因为那个“女鬼”就是她派去的！

而知道“女鬼”事件的姚宋两人，从开头那一句生平无二色，还有为人正直，更加认定这位化冥是在内涵他们的那位老友。

因为张柬之就是出身于“贤良方正”科，品行高洁，不好女色，这不就是宁采臣么？

宁采臣者，宁折不弯，采椽不斫，为人臣也，不就是说张柬之作风简朴、品性高洁且不肯低头么？

而更加让他们肯定的是，则是李南最后遮遮掩掩说出的结局，授官一方，朝中大员，然后被奸人所害，死于流放途中。

这特么不就是神龙五子？？

古代士人喜欢将不敢说的话写在故事里这一点，他们几人比谁都清楚。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姚宋看着一脸惊诧的李南，心想此人不愧是“幼文和”之名，明明知道还装作不知道，而且装得如此之像，这天神看好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所有人都以为李南是故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他怎么想到，自己随意抄一个《倩女幽魂》就引发出了这么多前朝秘梓啊。

事实上，姚崇宋璟张柬之三人关系不浅，且不说私交，光是他们都出自于狄仁杰“门下”这一点，三人的关系就被绑的死死的。

姚崇，宋璟，一个在科考那一年，狄仁杰是主考官，按照此时的规矩，狄仁杰就是他们的座师，而另一个，则是跟张柬之一起，作为他很看好的年轻人，被即将隐退的狄仁杰推荐给武则天。

换言之，除了神龙五子之外，姚崇宋璟也继承了狄仁杰的政治遗产，成为了“狄系”！

虽然狄仁杰为了他们好，尽量不跟他们见面。但是私下里，未尝没有亦师亦友的师徒之实！

而张柬之，早就被认为“狄仁杰”的学生了..........

无论是在朝，或者是在另一个更加古老凶险的战场！

因为张柬之也是相柳九遗之一，名曰——

化冥！！！

化冥者，化名也，擅蛰伏，酷毒勇烈，人不经意间，毒牙忽现，命丧黄泉！

作为前任“化冥”，刚正的张柬之也很好的符合化冥的描述，蛰伏在武则天的一朝，深得武则天信任，却为了山海的完成政权还唐，龙之返乡的任务，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武则天，勇烈的他直接发动神龙政变逼宫，结束了武周的气数。

这才是那位“相柳”的暗子和纠正这个天下剧情的最后布置！

这不过之位勇烈的“化冥”和“伏脉千里”的“相柳”虽然算准了天下，但是确没有算到人心，李显早已失去了李家人血液里面的勇武和谋算狠毒。

而那位武皇临死前将李氏和武氏结合的阳谋，也让“相柳”的计划未竟全功。

最终，最为酷烈狠毒的“化冥”，悲惨的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然后在新任“化冥”的故事中，让一干人感叹不已。

现任化冥讲前任“化冥”的故事，而且与化冥同出一门，同出一脉的“双首”还在场，你说这位“新生化冥”不知道他们就是双首和前任化冥的身份？你特么骗谁呢？

“想必是与相柳亦师亦友的‘天神’告诉这位他很看好的‘化冥’的吧”，所有人熟知这段内情的在场者都在想。

所以，正因为这个故事，姚宋两人才“回敬”了李南一下，作为一个前辈对于后辈略带恶意的玩笑。

恶整李南不是目的，他们目的就是借着道歉与李南见面，同时给自己背上了一个为老不尊欺负后辈的冬烘称号，用来自污。

更重要的，随着这件堪称身败名裂的事传开之后，李南在明面上就会跟“狄系”彻底割裂，从而更好的蛰伏在太子和武三思一系，甚至太平公主一系当中！

只不过要苦了李南了，这件事他们是肯定会传出去的，经此一事，他不仅被京都士人所笑，而且他接下来的“恼羞成怒”也要传到“狄系”一脉的手里，受到“狄系”的排挤。

所以，这也是女冠隐没有阻止而且隐隐助之的原因。

听到那个“故事”就瞬间思考制定出这个三重计谋吗？不愧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你们啊，真有你们的，为了让我战斗在敌人心脏，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还是真巧呢，我作为这一代的“化冥”，但是给我授官的，还都是太子啊，韦氏啊，安乐公主一系的人呢。

不得不说，这是毅种循环。

但是李南不是没有收获。

他从两人现在的一些蛛丝马迹中，终于明白了山海真正的“计划”！

确切的说，是那位“先生”的真正下注所在！

温王李重茂！！！

这位李旦的第四子，被封为温王的年轻人，此时的官职是“授右卫大将军，兼遥领并州大都督”！！

隐隐发觉这一点不是李南多么牛叉，能从这两位口中套出话来，而是因为他看过《大明宫词》，熟知历史。

作为滞留在京城的并州长史，宋璟可是大半时间都会进宫面见“大都督”的！

而且李南清楚的知道，这位李重茂也是当过皇帝的，宋璟还是当时的宰相，如果不是这一点，李南还不会发现那位“先生”的下注。

真有你的啊，难怪你隐隐推动太子反了，想必是借刀杀人加一石二鸟，成了，山海得利，小胜簪缨一局，杀父得位的李重俊肯定会大肆清洗朝堂，更加依靠山海，山海的人就有机会了。

如果不成，太子跟武三思或者太平公主两败俱伤，作为温王的李重茂接着大义上位，扶植一个少帝，强势的韦后肯定统一，他就不得不依靠狄系和山海的支持，这位年轻人不是山海的傀儡？？？

而无论哪种情况，天下都会大乱，这是纵横家出身的“天神”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局面！

李南可不会相信，那位愚蠢的韦后能斗得过山海和那位“先生”。

事实上，他们几乎已经快成功了，李重茂也当了皇帝，宋璟也是那时候的宰相，如果不是一个惊才绝艳，将李家后面的气数都吸收殆尽的年轻人出现，历史就会跟李南认知的不同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李隆基。

“原来这就是你的‘两头下注’吗？不得不说，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对冲计划。”李南笑了起来。

但是天下这个赌局，不是靠精密的计算和推理就能赢的，而是靠不讲道理的天胡啊！！

神抽狗吊打一切！主角都是绝境天胡翻盘，验证了小概率事件吊打反派占尽优势的计算的！

从这一点看，算绝了这一局的赵蕤，你就是个妥妥的大反派啊，给我们这些勇者送传说度和经验装备的。

正所谓屠龙宝刀点击就送往往是个坑一样，说是这样说，但是天下又谁有敢，傻敷敷的真以为自己是主角光环附体，去刷赵蕤爆装备呢？

要知道，他可是活到了安史之乱的，按照山海的尿性，李南现在有些不敢肯定，安史之乱是不是山海的人隐隐推动的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相柳一脉，在天下这一局中，再添点筹码罢。”想到安史之乱确实对于儒家造成巨大打击，天下转为兵强马壮者发言，李南突然觉得很好笑。

总之就是觉得不真实且好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笑容姚宋和女冠隐，甚至远在宫城的上官婉儿都很熟悉，因为他们在那位老人身上，经常看见这种笑容......

其势已有几分也，看到的人都这么想到。

他们已经老了，虽然他们的心智和手段完全不亚于天下任何一个年轻人，但是经历过太多波澜壮阔得他们，属于上一个时代。

现在风云渐起，但是他们的心志，却随着以前那些血与酒，诗与刀被逐渐消磨，改变天下这四个字眼，已经在他们心中变得无比遥不可及。

所以，这才是他们难以成为“相柳”的真正原因。

几位老友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岁月。

“夜还长，暑气未褪，南略备冰与酒，两位先生，何不与南做长夜之饮乎？”在一天内最黑暗的时刻，李南笑着，对两位发出邀请。

“敢不从命乎？”两人看着李南，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鬼话谈罢一灯青，蝠鼠飞飞到客庭。

道士佛寺谈肇论，夜深倾听有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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