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石人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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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仙群山的那座朱峰之巅的断崖边，一个男童满身是伤，半个身子都是裹着纱布，勉强还能看出样貌寻常，有几分清秀，只是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看上去冷若冰霜，今日被欺压到那等地步也是一声不吭。

从怀中掏出一颗白璞玉坠，握在手中若有所思。

“你恨吗？”

一道轻飘飘的话语传入耳中，男童眼神一凝，一脸警惕。

“还是那般小心谨慎的性子啊”。

随着话语落下，满脸和善的老者捋着白须悠悠而至。

男童识得来人后，赶忙起身叩首致礼：“弟子十二见过青阳子真人”。

“欸~与我何必繁文缛节呢，老夫一生膝下无后，自打那日将你从登龙梯上抱回，便对你很是喜爱”，老者微笑的说道。

十二低着头，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青阳子尽收眼底，微叹一声继续道：“是否觉得老夫若真是对你疼爱有加，却又为何在你受苦之时无闻不问？”

“弟子没有”。

“你也不用否定，你自幼便性子坚韧，却也遇人遇事淡漠置之，内心有几分狠戾，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些年的遭遇就当是历练吧，但希望你不要心存恨意，保持本心，与人为善，否则你将被内心那股戾气吞噬，失去自我”。

“真人~”

“怎么了”。

十二顿了顿，继续道：“依然没有我家人的线索吗？”

闻言，老者还是有些许皱眉，只得如实叙道：“十年之前的十二月，老夫将你从登龙梯抱回，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唯一的便是你佩戴在身的玉坠，但那璞玉质朴无比，毫无灵力波动，想来，也只是凡物，这些年来，下山多方打听，还是没有消息”。

听闻话语，虽心中早有答案，但依然不免有些失落，几乎每次见着老人都会习惯性的问询，几乎已成习惯。

见着十二陷入沉思，老人便知道这孩子内心估计又是得落寞一番。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尽早回去歇息吧，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说完老者又是来去匆匆的走了。

星夜稀稀，皓月当空。

风中只有弄蝉残鸣，十二独坐断崖，思绪万千，孤独愁掺，心中之苦何人能懂。

自从青阳子走后，男孩心中恶思交融：“难道我就如此不堪，双亲弃之、人人欺我？为何上天如此不公”。

“啊~我不甘，我不愿，我要受万人敬仰，天下膜拜，我要屠尽欺我之人，灭杀我厌之人，我要这苍天，要这大道消亡于寂灭”。

男童大叫发泄，最终也只能苦笑自嘲，拿什么屠，拿什么杀，我也不过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废人罢了，若不是青阳真人收留，只怕是连山下那些种菜务农的村寨石人都不如吧。

十二自小性子坚韧不拔，两三岁这个还未到修炼的年纪便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各种内功心法都能倒背如流，体魄强健，异于他人，自小学业乃是门中最强，各位长老乃至青阳子都是对这天降的孩童抱有极高的期望，认为是上天眷顾，能让这末山道观出一位惊世之才。

可惜，事与愿违，希望越大，失望就有多大，纵然自幼天资聪颖，可到了人类六周岁测试灵根之时，竟然判定为石人，众长老失望透顶，本来对于小家伙很是宠溺，但自那以后谁见了都不理不睬，甚至都要逐出山门，青阳子顶着众怨，给他安排了个打扫山头的粗活，这才保留下来至今，只不过山门之中谁都认识他，但谁都知道他只是个石人，便沦落到人人欺辱的程度，但十二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为他心里清楚，身为石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修道者交手，纵然这个修道者有多么弱小，无尽的仇怨苦恨在心头积压，得不到发泄，才导致了此时的这番性子。

是啊不过十岁的年纪，本应是好好享受童年时光的年龄，就算是村寨中务农的凡人，怕也只会过得比他只好不坏。

他在八岁那年就暗发毒誓，若有机会，杀了那些厌恶之人。

所以，尽管不能聚灵根，就算是石人，也没有像他人那般认命，依旧苦读心法，背诵道书，强练体魄，每日凌晨在他人都在安然入睡的时候，自己便从石门的登龙梯而下，再往返而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然也有不少敬佩之人，因为就算有些聚灵之后的修道者都不见得能那般轻松的往返登龙梯，当然更多的也只会是戏谑，无情的嘲笑着一个石人所谓的苦修，毕竟体力好能与人交战吗？

这山巅的断崖几乎成了十二每日睡眠与修行的地方，以天为被，以地位床。

每日打坐，都极其渴望能聚齐灵根，但每次都是失望至极，每日的失败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习惯着盘地而坐，感知天地。

寒来暑往，秋去冬藏。

不知是否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成为真正的修道者呢，无数次扪心自问，无数次自我嘲讽，但无数次的又坚持了下来……

“你恨吗？”

又是一道若有若无的问话飘入耳中。

“你是谁？”

十二下意识的问道。

这种若即若离的虚幻问话近几年来多次出现，起初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可随着时间的成长，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多，声音还越发的凝实。

这次，当他反问一句后，一切便又归于沉寂，每每如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嘿，十二，你小子果然又在这里，怎么样，伤好点没有”。

来人一出现，边说着边用大力拍着十二后背。

“哟，疼疼疼，别别别~”，十二一阵吃痛，赶紧叫停。

“真不知道你这身体是什么做的，早上刚受如此重伤，此刻便已生龙活虎，换做是我，怕是得在床上修养数日了”。

十二嘿嘿一笑，看上去颇有些孩童的稚气，与方才表象截然不同。

“亦辰，之前谢谢你了”。

“嗨，这有啥，咱们兄弟俩还用说这个吗”。

陆亦辰说着，一把搂住十二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太弱了，根本无法保护你”。

“你呀，天资不弱，只是爱贪玩耍乐，要是稍加勤奋一点，日后成就必然不低”。

亦辰闻言嘿嘿一笑：“你还不知道我嘛，我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与世无争，潇洒自在”。

刚说完，又看向十二，脸色突然严肃下来：“不过，日后为了保护你，我会好好修炼的”。

看着陆亦辰如此郑重其事的言语，十二还是不由的心头一暖。

在这末山道观，他是唯一没有欺辱他，甚至屡次帮他出头的少年了，这也总是能让冰冷寒意四散的孩童唯一能以这种态度交谈的人了。

“今晚，我就陪你在这睡了”，亦辰一脸坏笑的说道。

“不要，每次你睡着后就乱动，次次都会踢到我”……

“哎呀，又踢我”……

…………………………

月明星稀，此刻夜风也和煦。

待身旁亦辰入睡，少年双手扣于脑后，静静地看着夜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