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明珠的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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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一个镇子,夏祈音招来了接应的人，令人将纤月苍龙轩和叶楚甚送到萝丝富贵小庄养伤，叶梦色则被她留在身边。

叶楚甚重伤,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而兄妹俩显然对神仙会的动态非常感兴趣，所以即便夏祈音不开口，叶梦色也会愿意跟在夏祈音左右。叶梦色在夏祈音身边，叶楚甚就不敢妄动；叶楚甚在神仙会手中,叶梦色就不会有逃走的心思。

夏祈音丝毫没有透露出以某一方为质的意思,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对人性的把握下,她总是会恰到好处。

送走伤者，一行人便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哥舒天的老巢海市蜃楼。海市蜃楼莫说对江湖人,即便是天欲宫内部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即便是天欲宫的人,若不能得到哥舒天的青睐，也不会有机会踏足海市蜃楼。

马车里，李布衣与叶梦色和左明珠六目对视,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已过立秋,天气开始转凉，而马车外驾车的薛斌却是汗如浆下。见识过夏祈音的手段后，再如薛斌一样被她这样盯着看上一刻钟，有几个能够无动于衷呢！

这一路上,薛斌也没少被折腾,可这种阵仗还是让他倍感压力。薛衣人年轻时,对于“气”并没有现在那么掌控自如，与人动手后，那种杀气并不能立刻收敛。薛斌现在的感觉就仿佛幼年时父亲薛衣人在外面与人决战，带着一身血衣回家时予人的感觉。

就在薛斌将坚持不住时,夏祈音忽然开口了“阿斌认为大丈夫之智与匹夫之勇有什么区别？”

薛斌啊？？？

薛斌幼时也是正经开蒙，《四书五经》不说读的多深，但至少是读过了。

斟酌了片刻，薛斌试探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注1】。”

薛斌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夏祈音问得是大丈夫之智而非大丈夫。匹夫一词则有多种意思，但既然说的是匹夫之勇，自然就是指有勇无谋，只凭个人血气来做事了。

“鬼谷子言‘小人谋生，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注2】。’可见真大丈夫不仅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注1】，还应有智慧。这江湖上不怕死的人比比皆是，逞匹夫之勇易，但有勇又能有谋，方为大丈夫。”

夏祈音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不说薛斌，就是车内左明珠和叶梦色也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心，猜测起了夏祈音此言的用意。

薛斌猜不透她的心思，干脆道“请大人赐教！”

“战场之上，能够以少胜多，固然是能将强兵。可你必须知道，所有的以少胜多背后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得已。即便再能够打以少胜多战役的将军，若有选择他都会更愿意打以多战少的战役。”

一个有能力的将军，既然打得了以少胜多，就能打以多战少。以多战少，可以占据更多优势，在同一个战场上，这种优势可以有效地减少己方伤亡。故此，这世上大多数以少胜多的战役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种被赞扬的孤勇背后是战死将兵和他们家人的血泪，而其中有多少这样的血泪，本不该有，却因上位者的私心发生了。

“当初遇到高未末和欧阳蝙蝠的伏击，我令你与明珠先走，并非我喜欢独自挑战他们，而是你们留下帮不上忙，反而是一种负累。若你们有陆小凤、李布衣这样的武功，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打一，揍得他们连妈都不认识。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薛斌点点头，对于帮不上忙，略有些羞赧。

“当己方占据绝对优势时，为了表示所谓公平，去单打独斗，就是匹夫之勇。”夏祈音道，“单挑只适合种情况其一，确定单挑时，你能够占据绝对优势，按着对方揍，比如我揍纤月苍龙轩；其一，你需要逼出一个极限，已经选定对方成为你更进一步的踏脚石；其，你的同伴加入不能为你提供助益，反而会成为你的负累。”

“若不属于以上种，能以多打少，却要单挑皆为匹夫之勇。人在江湖，面子这种东西就像一件华丽不实用的外衣，有优势不要，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马车里，李布衣和左明珠对夏祈音已经有一定认知了，还算端得住，叶梦色的脸色就有些精彩了。叶梦色是个性子有些莽，与薛斌一样带着些名门包袱的人。这种打架就要以多胜少的教导，着实有违叶梦色的认知。

薛斌的脸又青又白，半响方道“在下受教！”

薛斌的语气中莫名多了些沧桑，自从遇到夏祈音后，他的认知一直处于被打碎重塑，被打碎重塑的循环中。

夏祈音说完话，便靠在车门上闭目小憩。或许是被打击了太多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哪怕夏祈音闭着眼睛，薛斌的精神也无法放松。薛斌也不敢提出让她回车中，只得僵着身体赶车。

马车走了一阵，薛斌就发现两侧的鸟多了许多。

薛斌下意识看了夏祈音两眼，夏祈音道“不用管，继续赶路！”

薛斌严重怀疑夏祈音还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以及她会读心。

既然夏祈音说不用管，薛斌也不再理会沿途那些行迹诡异的乌鸦了。走了一阵，薛斌又听到一阵唳啸，是一只神俊的隼在天空中盘旋。

听到这声唳啸，夏祈音便一跃而起，上了车顶。那只隼俯冲而下，最后却是稳稳地落在了夏祈音的手臂上。夏祈音不知何处摸出一块生肉喂给隼，从隼的腿上取下了一枚小竹筒。

隼衔了肉跳到车篷上享用自己的美食，夏祈音取出小竹筒的字条看了一遍，将字条震为粉末“李布衣，你带着他们个继续前行，和赖药儿汇合后一同前往海市辰楼，我另有要事先走一步。”

李布衣微愣，旋即应了。

夏祈音安排了东方不败保护赖药儿，双方汇合后，海市蜃楼未尝不可一闯。何况，李布衣知道夏祈音已经提前派了人去海市蜃楼。即便那人尚未进入海市蜃楼，至少也摸到了外围，必要时会出现接应他们。

隼享用完了自己的食物，振翅高飞，夏祈音足下一点，如穿花蝴蝶般跃入林中，几个瞬息，便失去了踪迹。

叶梦色透过马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心惊。这样的轻功，怕是他们庄主沈星南也是不如的。

“明珠，你可知道你师父去办什么事？”李布衣道。

左明珠摇摇头“我亦不知，出门前，师父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燃脂头陀，治好赖神医的病。飞鱼塘和天欲宫可以慢慢解决，唯独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布衣若有所思。

“你们果然要对付飞鱼塘！”叶梦色神色微变，“神仙会初创，曾承诺不会对江湖正派出手。飞鱼塘乃是白道之首，你们对飞鱼塘动手，根本是背信弃义。”

“叶姑娘，并非叫白道就真的很白！飞鱼塘包庇恶徒禁城楼，庄主沈星南恩将仇报暗算吕医仙，勾结地方官府，涉足赌坊、女支院等黑色产业，弟子如楚晚弓、孟晚唐这等劣品之人更不在少数，哪一桩那一件称得上是正义之举？”

左明珠轻哼道“你不会以为西南民生多艰，全是天欲宫的缘故，与你们飞鱼塘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或许飞鱼塘创立之初是想要为江湖和百姓主持公道，如今的飞鱼塘中也依旧有唐晚飞这样憨直善良之人，有你和叶公子这样对同伴不离不弃的门人，然这些并不足以遏制飞鱼塘带给西南百姓痛苦。”

“飞鱼塘的烂在沈星南这个根上，门下根本没有人能够拨乱反正。若朝廷不管，那西南的百姓又该如何过？想要我师父不对飞鱼塘出手，其实也不难，只要你能够劝沈星南上汴京，与吕医仙当众对质当年真相，再交出禁城楼等恶徒，关停青楼赌坊，承诺不再干涉地方官府政务。”

叶梦色一愣。

若左明珠一口咬定沈星南害了吕凤子，她尚且能够辩解此事是神仙会片面之词。可左明珠说的却是当面对质，而非定罪。至于禁城楼，当年飞鱼塘对外说禁城楼已经伏法，便是此案由自家承认了，不容狡辩，自然容不得叶梦色反驳。

再有就是左明珠说的那些产业，叶梦色和叶楚甚兄妹乃是飞鱼塘老秀，可两人只管江湖事，知道飞鱼塘有些产业维系弟子生活，但这些产业的具体内容却不知晓。左明珠此言掷地有声，叶梦色没有证据，不清楚这些事，亦无法反驳。

“叶姑娘若是担心飞鱼塘，可以与我师父先说说飞鱼塘那些人没有问题啊！我师父并非滥杀之人，若是如叶公子和叶姑娘这等耿正之人，我师父不仅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还会给予礼遇。”

见叶梦色无言以对，左明珠的语气又软了几分“虽说谁是人谁是鬼，最后都会一一查清楚，但叶姑娘肯帮忙甄别的话，不仅能够免我们许多麻烦，也能够让好人在这场变故中不受委屈。叶姑娘觉得呢？”

“我、我想想！”叶梦色嗫喏道。

李布衣暗自叹息，左明珠平时不觉如何出挑，可夏祈音离开后，却能独当一面，倒是丝毫不愧其师教导。她这话语术已然得了夏祈音五分真传，叶梦色迟早要被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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