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之将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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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是不忍心看着那小丫鬟死命的叫唤，也许我的内心当中还有一些不忍。

“三奶奶，这小丫鬟不懂事，不过是叫唤了两声，你何必跟她置气呢？难不成这被狗咬了，难道还能再咬回去不成？三奶奶就把这小丫头当做一条狗罢了，这狗和人哪能相比较呢？”

郑雪涵啐了一口，将脸一横：“我看这小丫鬟跟少夫人还是有些交情的，少夫人这般包庇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什么包庇不包庇的，我是看三奶奶怎么着也是个主子，没有必要跟个下人这么置气。就算她说了那样的话，三奶奶若是惩罚了她，不正坐实了三奶奶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么？我哪里是为她好，我这是为了三奶奶着想。看来三奶奶还真是误会我了……”

郑雪涵微微挑眉，嘴里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姐姐，今日无论你怎样说，这丫鬟我都是打定了。来人把她拖下去，我倒要让她明白到底谁才是这顾家的主子？”

那小丫鬟吓得一哆嗦，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三奶奶，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您……您……才是这顾家的主子。少夫人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没想到郑雪涵听了这话很受用，反而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还有呢，接着说。你好好的说给少夫人听，可要让少夫人给听明白了。”

“是……是……”

那丫鬟脸上一副为难的神色，不过不久便都消失了。

也许在这个世间，命就是唯一的存在，活着便是最好。

我看着那丫鬟，终于我有些认命了。这里终究不属于我，并不是因为那小丫鬟的话，而是我觉得这里与我格格不入。

那丫鬟听到郑雪涵的话，眼里燃起了希望之色。很快那抹愧疚便烟消云散了，尽是说一些违心的话。只为了让郑雪涵听了高兴，从而少打了那许多的板子。

“少夫人算不得这顾家的主子的，待老夫人走了之后三奶奶才是这顾家的主子。少爷对三奶奶的疼爱我等丫鬟都看在眼里，这是不会有错的。少夫人根本就不应该待在这里的，这里不会是她待的地方。三奶奶，您才是我们的主子，之后一直都是我们的主子。”

“算你是个识趣的人，今日这话也算诚实。今日我就开恩，放了你！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郑雪涵用手抚过自己那长长的指甲，那尖尖的指甲就像是一把利刃，似乎随时都能刺穿人的脖项。

那丫鬟抬头望去，刚好看见那尖利的指甲，于是速速低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姐姐，你都看见了吧？这顾家到底是属于谁的你也算看清楚了。其实我今天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让这一众丫鬟看清楚，更是为了让姐姐看清楚。如今姐姐在这顾家的大势已去，还是及早寻一个靠山的好，赶紧离去吧。我就不多留姐姐了……”

郑雪涵直直朝前走去……

我与她之间不过是两三步之遥，她这么走来无疑会直接撞上我。可是她不曾有半点的闪躲，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她的地位。

我就那么看着她，不躲不闪。哪怕撞乱这一头的珠钗也在所不惜。

如今的我大势已去，这底下一众的丫鬟经过这一事件也明白了这事情的风头该转向哪里了。

福田先生此时站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出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有微风拂过，拂乱了他的发丝。头上的树枝沙沙作响，飘下一两片碧绿的叶子。

他轻轻伸出手掌，那叶子像是着了魔一般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他用手抚摸着那叶子，像是恋恋不舍，又像是一片深情，更像是一片鲜活的生命。

这样碧绿的叶子透着无限的生机，不过落入这顾家大宅终是要萎靡而去。

郑雪涵狠狠地撞了我一下，脸上还带着轻佻的笑容。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他就出现在我的身后。

“少爷，你也来了。”

郑雪涵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三分，却还有七分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闹什么闹，成何体统！娘亲还在里面休息着，别忘了娘亲的身体可不好。”

“老夫人……，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少爷，老夫人没事吧？你看我这想去看看老夫人，可是偏生生的让姐姐给挡住了，害得我没法尽半点孝心。这若是让人给瞧见了，还以为我对老夫人没有半点孝心呢！”

“行了！如今娘亲的身体还不舒服，任何人不得在外面吵吵闹闹。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该去哪里就给我滚去哪里，少得在这里议论纷纷。这顾家可不是你们八卦的地方，就算老夫人不在了，这规矩还在这摆着呢。”

“是！”

一众丫鬟急忙回应。于是众人纷纷散去，再也没有人再扯着之前的话题了。

顾星辰也欲转身离去，不过却被人扯住了衣角。

“这姐姐还不走么？难道姐姐还想杵在这里？不怕扎眼球吗？”

郑雪涵说着往顾星辰的怀里靠了靠。顾星辰却将身子往后移退，干咳了两声：“有什么好闹的，娘亲如今的身体还不好呢。”

“星辰，不若老夫人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少夫人留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了，我们还可以说说悄悄话。”

郑雪涵这话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就是想让我不自在。

“少夫人，我们也该回去了。”

“确实是该回去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不欲与她做计较，转身就要离去。

“姐姐这般就要走了吗？难道不看看老夫人了？”

“老夫人该与我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此刻老夫人最想见到的不是我。我待在这里……”

“姐姐这般就认输了吗？真是没有想到。原以为姐姐很难缠才对，看来今后的顾家实在是太轻松了。”

“郑雪涵，我本不想与你计较。最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之间互不干涉。”

“姐姐，你记着，只要你在这顾家一天我们之间就永远会有交集的。除非姐姐从这里搬出去，让我眼不见为净。”

我微微一笑顺带眯了眯眼：“你不就是想让我搬出去，其实也简单得很，我早就想出去了。这顾家主子的位置我并不想跟你争抢，你若是想要那便拿去吧。顺便我来跟你说一声，就连顾少爷的爱我也不稀罕。因为自有我来爱自己，跟你没有丝毫的瓜葛。与其三奶奶在这里与我斗嘴逞强，不如还是看好这顾少爷的好。毕竟若是没了顾少爷，我看三奶奶也没办法在这里趾高气扬。”

郑雪涵一张小脸愤愤不平，她犹自带着些可怜，若是让人瞧见了还真能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如此我才能明白，为何顾星辰会对她念念不忘。这般我见犹怜的女子，确实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像我这样的，从来不喊疼，也从来不叫屈。我明白我的身上没有半点叫人怜爱的种子，所以怪不得顾星辰对我不来电。

“你如今也只不过是气我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可是这被我抢走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说不定由此姐姐才可以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其实姐姐到这里的这么长日子以来，我深深地明白这里不属于姐姐，姐姐也不属于这里的。如今我们只不过是找到属于各自的幸福罢了。”

我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各自的幸福？妹妹当真觉得这是属于妹妹的幸福吗？难道妹妹就没有其它的目的吗？妹妹不知，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妹妹来到这顾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妹妹不记得了吗？难道不是妹妹对这顾家上下怀有仇恨之心？一心想报了当年之仇吗？这样的事情我就不点破了。”

况且如今她下毒之事老夫人也已经知晓了，虽说老夫人没几天的活头了。可以难保……

“这话你听谁说的？这件事情可是只有顾家的人知道，你又从何得知？”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怕告诉你了，老夫人一早就不放心你，早就派人调查你的身世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婆婆。你以为你隐瞒得当？其实老夫人根本已经知晓了一切，只不过是任由你在这顾家生活。就算如今老夫人自己中了毒，也难免不怀疑你。老夫人生病你却只顾着躲在外面，老夫人这话从何对你说起呢？只是可惜少爷始终不相信老夫人话。但是这天下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只要你说了一个谎，你就要靠无数的谎来圆它。郑雪涵，你的日子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你以为如今你就过得快活了吗？那只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如此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郑雪涵听了这些话后背发凉，她不敢想象面前的这个女人讲的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夫人既然已知道了一切，难保顾星辰不会怀疑她。只是为何顾星辰到了如今还不点破呢？难道真的是那般爱她？

不过这却有些难说，爱是有的，但并不是全部。因为郑雪涵明白顾星辰的心里不止有爱情，更多的还有顾家。既然是为了顾家为何不将她……

难道顾星辰的心里在憋着什么大招吗？郑雪涵思及此处，脸色不由变了变。

我满意的看了看她那张变化多端的脸，转身离开。

我刚刚走出不远，就看见了福田先生。此刻他站在树荫里，有碧绿色的叶子拂过他的脸庞，为他增添了几分亲近之感。

“福田先生是何时站在这里的？难道福田先生一直站在这里？”

我想起刚刚的遭遇，难道全被他看入了眼底？

“我不过是站在这里吹吹风，就看见了这么有趣的一幕。不过这顾家的少夫人不愧是顾家的少夫人……”

“福田先生谬赞了，不过福田先生站在这里想做些什么呢？”

此刻他站在这里，容不得我不去多想。

“听说老夫人病了，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哦？当真？”

“难道我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不知福田先生一直逗留在顾家，到底所为何？”

“难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我觉得你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才对。从前我就对你表明了心意，难道时至今日你还要怀疑吗？”

他的话语清淡，听不出多少的情绪，但是却饱含真挚。

“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一片浮萍，居无定所罢了。这顾家我终是要离开了，福田先生怕是也该走了吧。”

“确实是要走的，不过我一直在等你。我想等你一起走，我说的话你可以好好地考虑一下。”

“福田先生自然有自己的大好前程，我不过是一介贱民，恐怕配不上福田先生。福田先生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这里不适合福田先生。”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你的。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会很难熬的，尤其是随着老夫人病逝之后，你放心有我陪着你。”

“我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陪伴，福田先生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转身离去，树上仅剩的几只花儿也跟着飘落了下来。它们围绕在我的周身，也为周围增添了几抹色彩。

福田先生呆呆地看着那离开的人影，他的心还在跳动，那么一切就没有结束。

树下的两个人落在郑雪涵的眼里，此时的她多少都有些不甘心。也许她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吧，可是柳挽挽那样又怎么算得上是过得好呢？

郑雪涵狠狠地捏着拳头，就连那长长的指甲都侵入到了皮肉之中。不过她还是没有丝毫的感觉，也没有觉得有半点的疼痛。

大概嫉妒是最令人发狂的一种情绪，它会吞没人所有的感知，只剩下心底的那一抹愤恨。

“柳挽挽，就算所有人都向着你那又如何？这世上的人无一不向现实低头，这顾家始终是我的，我不会把它让给任何人的。”

这顾家是我的，这顾家是我的……

郑雪涵在心中不停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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