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盈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3章 暗阵破,黑白明,话妖,滴水盈觞,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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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忆起了这些前尘往事?”

寿材铺内的工具屋中,奠匠坐在书案前缓缓醒来。书案上,一盏残烛微微摇曳,奠匠左手扶案,右手的笔杆却落在了案上,墨水弄污了案几。

奠匠揉了揉额角,擦去了案几上的墨水,翻开旁边的账簿,一边重新开始记账,一边念念有词:

“丙字一号街的王家,幼女年九岁,喜纸鸢,其父重规矩敬鬼神。可趁其放纸鸢之际断其线,使之飘落城外,诱出城后杀之,借同街李氏之口劝其办冥婚。”

“乙字三号街的王家,幼子年十岁,好机巧玩意,其父母贪财,可用作冥婚之配。呵呵,倒是与丙字街王家之女相配。”

“县城外木枣村村长家中幼子年五岁,新丧,愿出重金,想要两位侍女?年前记下的乙字二号街倒恰好有一对双生女,也是五岁,可趁其父母外出务农之时杀之,再以利相诱办下这场冥婚。”

写到这里,奠匠忽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可惜近日县内有高人,此时不宜再行此事。怪就怪枣木村村长家的儿子不争气吧,那日野外给了他一掌,本来准备让他躺一旬再死,没想到这孩子体虚,只坚持了一天。”

奠匠停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便给他家安排一副特制的寿材,告诉他们近一旬内有多个孩童夭折,不宜再行丧葬。等下旬再为他们办此事好了。”

随后,奠匠看向窗外,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此事如何能怪罪到这孩子头上?要怪,只能怪我们几人不识时务,误了谭师傅的生意。”

窗外,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张知道来到了奠匠的屋前,身后是已然拔剑在手的赵辞与双手抱琴的第二春秋。

奠匠将笔放到笔搁上,小心吹了吹账簿上的墨迹,随后起身拱手道:“先前记账时忽闻琴声缥缈,不知不觉间便忆起了往昔,想来是第二先生的手段了。只是不知诸位是如何闯过我铺中暗阵的?虽有第二先生的琴声令我不能觉察,但这要破了我这棺木暗阵,只靠诸位怕是很难。”

“很难?”张知道冷笑一声:“呵,这四十一个棺材摆成的‘阴阳桥’阵过于浅显,骗骗凡生还行,若是在渡秋书院,只怕连成为错误教案都很难。这阵式主要用于迷人心智,困人体魄,要强行破阵确实麻烦,便是想烧了这些棺木都得烧个半天。但既然我认出了这个阵,那我们就不需要破阵,我们是走过来的。”

奠匠一愣,随后苦笑摇头,道:“不愧是渡秋书院,是这金蟾县太小,在诸位来之前,我二十年没遇到过另外的修士,倒是井底之蛙了。”随后,奠匠转身开门走出屋外,继续说道:

“诸位轻易过了我这阴阳桥阵,却又没趁着我出神之际上来杀我,必是有话要问,不知诸位还有何疑惑?诸位既然打算先礼后兵,那我自然也是投桃报李。”

三人心想这奠匠或许是自知其罪难消,便索性豁达一回,为众人解惑了。只是张知道方欲责问金蟾县的幼童夭折案件,第二春秋却抢先开口:

“你说你与方家相熟,今夜却为何不去方家的送子宴?”原来先前第二春秋提议今晚来寿材铺,是断定了奠匠今夜会在方家,为此在来的路上还与赵辞打了个赌。可今夜奠匠偏偏就在铺子中,若不是触发“阴阳桥”之前三人见寿材铺有烛火,第二春秋抚琴勾起奠匠的回忆,只怕“阴阳桥”一发动,奠匠便会察觉。

而赵辞与张知道不知道的是,第二春秋的琴音可不仅仅是让奠匠失神,他是切切实实地一同见证了奠匠最初的回忆。因此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最初的故事他已知晓,奠匠记账时的言语张、赵二人也已听见,要做的,只是为民除害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让自己郁闷的事问个明白。

奠匠也十分意外第一个问出来的是这个问题,他的答案也十分直接:“方家贫,不必去。而且我与本县家有幼童的人家都相熟,为的是介绍冥婚之时能方便许多:劝其父母也好,寻找适龄的孩童也好。”

三人身上杀机难掩,张知道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二十年来,这些其孩童夭折是否都是你所为?”

奠匠摇了摇头。

张知道皱眉:“那还有谁?”

奠匠却道:“我是十六年前做成了第一起冥婚,那次前任县令之女应该是死于昨日那头夜豺口中,与其冥婚的男童是我的邻居亦是我的学徒。”

第二春秋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这奠匠此刻都不愿坦白当年被他亲手所杀配了冥婚的到底是谁。可能心恶如他,也不愿承认吧。

奠匠继续说道:“而两年之后,我趁着县令外出之际于林间袭杀了他,也算是为我那······为我那徒弟报了仇。此后十四年间的一百二十六起孩童夭折案,或由我动手,或由我制造意外,都与我有关,总计一百四十位孩童我账簿上都记下了。而这二十年内另外约莫有二十余起,却是实实在这遭了意外,或是为妖物,如夜豺等,所害。”

“一百二十六起······一百四十位孩童······”一向沉稳的张知道此刻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只恨本国律法无极刑,今夜本官便徇私一回,先斩去你双手,再将你送至囚园!”

“送我到囚园?!”奠匠被一句话勾起了心中怒火,直从心头燎到天灵,蓦地额头青筋暴起,手中已经拿出了白幡。三人前来调查奠匠,却是奠匠先行发难!

奠匠拿起白幡向前遥遥一指,“嗖嗖”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寿材铺四周的寿材、木头、漆料之中飞出十二面黑幡,却是一直藏于附近。十二面幡将张知道与第二春秋一齐围住,霎时间声势夺人!

可说时迟那时快,寿材铺中忽然剑光夺目,原来,早已按捺不住的赵辞冲出,挥剑直斩奠匠!

奠匠左手白幡挥动,催动十二面黑幡困住张知道与第二春秋,右手抽出腰间短斧,格挡斩来的铁剑。

十二面黑幡阵中,黑幡连连落下,击向中间的张知道与第二春秋。

先前在李家的黑幡或许是因为仓促布置,仅有十一面,阵法多有缺漏。如今暗藏寿材铺的十二面黑幡阵法自成一体,颇具威势。

阵中,张知道频频抬手,举手投足间便有微光如萤火,流萤点点一次次挡住落下的黑幡。而阵中的第二春秋却对黑幡视而不见,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奠匠,由着张知道替他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阵外,奠匠挡下赵辞一剑之后,对着白幡猛吹了一口气,那白幡竟然脱手而去,兀自漂浮在半空中独自舞动,指挥着黑幡连连落下。而不再需要一心二用的奠匠也趁机又抽出凿子,斧凿齐出,与赵辞战到一处。

天方戌时,夜幕虽全,然夜空中月明星稀,县城内灯火熠然,寿材铺中更有烛火摇曳,照理来说此刻寿材铺中虽说不上灯火通明,却也算不上太黑。但黑幡阵中,张知道只觉得一面面黑幡漂浮游走,如同黑云当空,遮天蔽月。

黑幡连连落下,竟然比先前在李家那时更加迅猛快速。

白幡能自行控制黑幡,而黑幡落下的力量速度也与先前不同,看来这奠匠当时就有所保留。张知道这样想着,双手却不停歇,将一面面落下的黑幡击打回去。

只是那一面面黑幡连连落下似乎不会停歇,而张知道灵念终有耗尽之时,时间一长,张知道必然支撑不住。

但阵中的第二春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在皱眉思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第二贤弟在思考何事?可有破这黑幡阵的良策?”张知道终于开口道。

第二春秋却道:“有两件事,一件已经刚刚想明白,另一件只能到时候再说了。这黑幡阵不用破吧,白幡只是借着奠匠一口气方能自行控制黑幡,最多半个时辰,那股灵念耗尽,白幡自然会落下。张兄总支撑地住,至于这奠匠,哪怕是一对一,他应该也不是赵姑娘的对手。说不定他连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了,赵姑娘解决了他,自然会一剑斩了白幡。”

张知道摇了摇头,道:“此处诡谲,我觉得还有隐患,还是早些摆脱这些黑幡为妙,否则恐有意外。”

第二春秋点头道:“有理。”于是从怀中取出三炷香,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捻,指尖一簇火苗冒起将香火点燃。

张知道不明所以,边继续阻挡黑幡,边问这是何故。

第二春秋面带微笑,故作神秘道:“找一个帮手,或者说是,一群帮手。”随后,第二春秋如同先前奠匠对着白幡吹气一般,朝着阵外的白幡,对燃着的香火轻轻吹了一口气。

随后张知道瞪大了双眼,原来随着第二春秋一口气吹出,香火的烟雾随之偏斜而出,而原本白色的烟雾竟然逐渐变黑,最终,一团黑色烟雾缓缓凝聚,烟雾中幻化着一个又一个孩童面容,在这寿材铺中显得更为恐怖。

竟然是先前所见过的恶婴!张知道当初就觉得它有用却不曾想第二春秋能直接唤来它,大惊之余忙问第二春秋是如何唤地出它的。

第二春秋道:“这便是我想明白的一件事,下午看了你那边的卷宗,所有恶婴出现的记载周围都有奠匠,哪怕不是送子宴而是老死者的丧事。所以不是恶婴于送子宴中出现,恶婴发现奠匠随后攻击。而是这群孩子的怨魂一直跟在奠匠周围,一遇着丧事,便借着烟火现形以便报仇。此处算是奠匠的老巢,奠匠今夜又在铺子里,此处便是怨魂最多的地方。”

第二春秋还没给张知道解释完,已然成形的恶婴已经在黑幡阵中转了一圈,随后一头冲向不远处的白幡。

张知道微微皱眉,比起在李府中的那一日,这恶婴确实聪明了一些,没有直接冲向奠匠。但聪明地也有限,还是全然不顾及那落下的黑幡。

只是此刻不同于在李府那日,张知道在阵中,自然不会再由着黑幡击打恶婴。当即出手,一左一右拦住两面黑幡,随后手臂猛然一扯!张知道此时手中光芒夺目,隐约还有一团浩然正气冒出,竟然将这严实的黑幡阵硬生生撕出了一个小口子!

恶婴当即从口子中钻出,滚滚黑雾幻化出一张大口,一口咬碎了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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