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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陆舒筠也是鲜少的聪慧过人,可毕竟年纪尚幼,没说两句就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开始往下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觉得委屈,可一句两句又说不出委屈在哪儿。
她仿佛生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的。皇长女要和鞑靼和亲,所以才受封公主,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也不过是一个今后要送出去的,为大昭鞑靼“永世和平”而牺牲符号,冠冕堂皇;承欢公主要帮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争储君的位置,要能在父皇面前说话有分量,所以要讨父皇喜欢,要事事学明彧皇后,永远笼罩在一个亡人的阴影下。
她活着究竟是为了谁?如今看来,总之是为着旁人,绝不是自己。
温琪娈见她哭了,将手里头暖炉一把拍在桌子上:“我这是为你好……”
究竟是为了谁?
陆舒筠抹了一把眼泪,在温琪娈开口再多说点儿甚么之前就抢着道:“好了,儿臣告退。”说罢草草一福,转了身撒丫子就跑。
陆舒筠边跑边擦眼泪,一刻不停,也不怕雪天路滑直跑到了坤宁宫门口,后面两个宫人都跟不上。
坤宁宫门口站着个裹着狐裘的小男孩儿——是陆士衙正站在那儿等她,见她出来,好高兴朝她一招手:“筠儿!”
陆舒筠放下擦眼泪的袖子来,吸了吸鼻涕,也答道:“二哥哥。”
陆士衙换牙换得早,已经掉了两颗门牙了,一张开嘴豁牙一览无余。他张着一张漏风的嘴对着她道:“你怎么才来呀,大哥哥估计都等我们好久了。”待陆舒筠走近了,他凑近了看了看,发现陆舒筠的眼眶红红的,“筠儿你怎么了?哭了吗?”
陆舒筠一时半刻描述不清楚方才发生了甚么,也觉得这话说给陆士衙不大好,自然答:“没有,风大迷眼睛了。”
小男孩自然想不到自家妹妹的心思,不疑有他,拉着自家妹妹的手,道:“走罢,大哥哥还在等我们。”
一双玉娃娃踏着雪去了。
……
程念容没有料到她才生的小娃娃周围会围那么多小脑袋——这群小朋友为甚么会一起过来永和宫看陆舒笙啊?
扒在小床边的陆舒筠和陆士衙不愧是双生子,连神情几乎都一模一样,嘴微微张开,一副惊叹状。
“好小啊。”陆舒筠盯着小床中熟睡的陆舒笙道。
“这……这是弟弟还是妹妹。”陆士衙挠挠头。
“是妹妹。”陆舒筠扭过头去与他二哥哥说道。
陆士衙皱了皱鼻子:“那我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这是个妹妹的样子,又没有头发。”
陆士衡颇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个动作和他那混蛋爹如出一辙:“你们两个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陆舒筠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哥哥,很笃定地道:“决计是妹妹,她叫舒笙的,和我的名字差不多。”
陆士衙觉得这个说法十分没有说服力,抬眼望向自家大哥哥:“真的吗?”
陆士衡对这个异常执拗的弟弟表示无奈:“自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去问程娘娘。”
程念容正乐呵呵听一群小朋友辩论,冷不防被点了名,赶忙笑道:“承欢公主和大皇子说得对,是妹妹。”
“啊?”陆士衙满面失望,从怀中摸了半天,摸出把粗制滥造的小弹弓来“那我白准备礼物了,女孩子怕是不喜欢这东西罢?”
那倒未必,程念容心想。陆舒筠很快接上了话:“你去送给三弟弟嘛,我教你做个娃娃送给笙妹妹。”陆士衙皱着鼻子对着她皱了皱鼻子,道:“南才人不让我们见三弟弟。”
程念容听着好笑和颜悦色对陆士衙道:“不妨事的,等笙妹妹长大了,你带她顽就是了。”
陆士衙笑出两颗豁牙来。
听到礼物,其余那两个小朋友这才想起来,赶忙也往自己身上掏去。
陆舒筠摸出个自制的布娃娃,陆士衡摸出一副画来。
陆士衡微微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已然快抽出少年人颀长的身姿来了,他语气温和,道:“这些个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备的,有些粗陋,比不得内务府采买的东西。不过是我们做哥哥姐姐的,拿给自家妹妹顽的小玩意儿,程娘娘莫要笑我们才是。”
温琪娈生的两个小崽子喜欢和自家大哥混在一处,很是学了几分他身上那般沉静内敛却又温文尔雅的样子,想必这给小妹妹备礼物,也是陆士衡交代的。
这做大哥哥的,天生就是做大哥哥的样子,程念容心道。
她开口对陆士衡道:“又怎会笑话,笙姐儿今后喜欢还来不及呢。我今日就替她谢谢哥哥姐姐们。”
程念容不知道一个小孩儿如何才能长成陆士衡这般,总归不是件容易事。
几个小朋友玩闹了一会儿,便要各回各家,陆士衡照例送弟弟妹妹一程。
陆士衙好玩闹,在前面跑的飞快,时不时蹲下身来团一团雪来玩。
陆舒筠却和陆士衡一同行走,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陆士衙在前面团起第三团雪的时候,陆舒筠终于抬起头来和自家大哥哥说话了:“大哥哥,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甚么?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
陆士衡斟酌再三,觉得自家妹妹这问题问的过于深奥了些,只好答道:“我不知道。”
陆舒筠低着头接着道:“以前有人同我说过,要认命,有些人生来要作甚么,就是命中注定的。可是你看,笙妹妹她年纪还那样小,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该做些甚么不该做些甚么。”
这话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她母后跟她说的。
陆士衡蹲下来,视线恰好能和陆舒筠平齐,他道:“要说是生来命就注定了,这话我是不信的。”
陆舒筠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哥哥,并没有说话,但显然眼神替她表达了“为甚么”
陆士衡摸了摸妹妹的头,道:“就拿父皇来说罢。咱们家原先是大越的宣平侯陆家你可知道?倘若父皇当初认了命,只想偏安一隅做蒙祖荫的幺子,那恐怕无论是大昭,还是你我,都不会存在在这世上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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