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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你和这两位长官说说这次就算了吧,毕竟是你姐姐和姐夫啊!”
郭惠琴一看到这个时候了,也是顾不得其他,赶紧上来和汪素劝说着。
“姆妈,不早了,你带着小的回去休息吧。不然晚上温度低,受凉了就不好了。”
汪素已经下了决心,不为所动。不是她心狠薄情,姐姐和姐夫的态度她之前都看在眼里。而且郭惠琴之前的表现也让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任连生看汪素这个态度,心里已经有了数,不禁心中大定,朝着巡捕呶呶嘴,示意把人带走。
“任探长……我是真的冤枉啊,白挨了一顿打,怎么还要被关进去?我什么也没做啊!”
何兆清不停的在那里抱怨,哭嚎。其实今天这事确实也不能完全都怪他,他最多是到了这里以后临时起意,大部分的决定都是汪凤做的。
相比起来汪凤到是利落的多,显然汪家也不出孬种。此时连自己的孩子和老娘也没多看一眼,一句废话都没有,挺着个大肚子昂首就走出了门外。
汪素不露痕迹的走到任连生边上和他交代着汪凤有孕,别让她吃什么苦头。
“放心吧,我有数的。”
任连生不是没眼力见儿,毕竟是汪素的姐姐。他早就想好了,等会把汪凤往单人牢房里一放。然后一日三餐从外面送饭菜进去,亏不着她。
一旦等房契办好了,也不怕她到外面胡说八道,最后让她写个悔过书,让郭惠琴具结担保签字画押后就可以放她出去。
至于何兆清,那就对不起了。关着十几,几十个人的号房里把他丢进去,由得他自身自灭看他运气了。只是死是肯定死不掉的,苦头肯定要吃不少。
那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江洋大盗都有着不少,像是何兆清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进去,对那些糙汉来说也是一种福利。
两个巡捕硬是架着何兆清出去以后,等何兆清哭嚎的声音远了一些,老洪和白曼彤也和汪素告辞,白曼彤一边安慰着汪素,让她想开一些,别往心里去,其实作为她也只是敷衍地安慰,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今天来这里其实非常尴尬。自己和汪翻译又不是很熟悉,无意之间就介入了人家的家庭纷争,而且是非常不上台面的这种事情。
如果她一句话都不说,更是显得怪怪的,只是真要开口说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确实,这应该怎么劝呢?
安慰她毕竟是一家人,姐妹关系过几天就好了?可现在分明就是汪素自己把家人送到巡捕房去的。
而且看她姐姐的架势,能把汪素送到牢房里她也不会手软。这一点,从她写状纸都劝不住上就看出来了。
可要是安慰她别当回事,这样的家人就该送到牢里去住几天?貌似也不合适。毕竟人家也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白曼彤真心觉得今晚不该来,小心翼翼地和汪素说了几句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而老洪则闭口不提这些,只当过去的就过去了,他这个态度反而要从容一些。不作任何评判,事情都搞到这一步了还说什么呢?
他只是在临走前要汪素关好门窗,让汪素时刻注意安全。到了门外,老洪又让任连生赶紧把手续办好,早点把人放出来。任连生则表示明天一早就开始办,不过怎么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等到他们都出了弄堂,郭惠琴竟还在屋里没走,手里抱着孩子。“你别恨你姐姐,她现在这里不怎么清楚……”郭惠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的,不早了,你快点走吧,路上要受凉的。我去拿个毯子给小的盖上。”
小侄子前面哭累了,现在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要是今天以前,汪素肯定会让她们留宿,她原本就想让姆妈住在这里的。只不过今天闹了这一出,她是没这个心思了。
在她心里,自己和这个家庭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除非自己想变成和汪凤一样,甚至让妹妹也沦落成为那样的人。如果不想那样,只有想办法摆脱她们。
而今天这样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未尝不是个好会。
郭惠琴抱着孩子没有说话,之前安静了一会的汪兰现在上了楼,楼下并没有看到她。等汪素到了楼上准备拿毯子,却看到妹妹在房间里躲着哭。
“怎么了?”
汪素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姓何的害了我们一家,大姐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姑娘一边抽泣一边说着汪凤原来还比较正常时的往事。
原先汪素和汪兰的想法差不多,以为自己的姐姐是被何兆清带坏的,毕竟姐姐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肯定是外人的关系。可是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也未必全是那样。
何兆清这样的人其实是没有什么主见的人,也就是那种坏也坏的很没出息的那一类。而汪凤显然更豁的出去,更为泼辣。并且在抢房的过程里,确实是汪凤从头到尾更为主动和坚决。
之前长期依靠妹妹接济生活,不但让她没有产生出愧疚感激之心,反而驱使她的心理越发阴暗变态。
人的心态很难说的清楚,以前有一句话叫“斗米恩升米仇!”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好了,别多想了,洗洗脸,准备睡觉了!”
汪素找出了毯子和汪兰说着,自己又下了楼,将毯子披在侄子身上盖好,将姆妈送出弄堂口。看着郭惠琴瘦削的身体抱着孩子走在马路上,一边走着一边佝偻着咳嗽,远远地传来咳嗽声,汪素一度非常想将她叫住,今晚就睡在这里,只是考虑到以后的麻烦,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不光如此,她已经想好以后只会以给母亲赡养费的名义对郭惠琴进行接济。至于给郭惠琴的钱她愿意怎么安排,其实汪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拿去贴补汪凤了。
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和汪凤这一家有什么来往。之前汪凤决绝地要写状纸控告这个表现,就足以让她心寒了。倘若对这种所谓亲情还抱有幻想,那她自己都会讨厌那样的自己。
原本她还想承担原来承担的经济负担,今天以后她也不会了。每月给郭惠琴一些大洋作为女儿的赡养费用,除此之外她不会和她们再有什么牵扯了。
虽然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是像她家这样的大姐和姐夫,确实也不多见。这么急吼吼吃相难看的事情,一般人就算想,也不见得做的出来。
今天让她的同事领教到了,也不算是坏事,以后家庭的包袱彻底没了。自己好好工作,培养妹妹,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挺好。
想到这里汪素回了石库门,关好了大门,检查了门窗,上楼后和汪兰说了一些宽心话,姐妹两也就各种休息了。
……
虹口区一间日本商社的后堂里,井上正浑身打着哆嗦,浑身像是湿透了一样皱着眉头,满脸痛苦地睡在床上。
这间所谓商社,充其量是个专卖日货的杂货铺,井上躺在后屋堆放货物的一间屋子里,里面阴暗杂乱,充满着霉味。
商社其实并不是日式形式的房屋,只是典型的中式前店后宅的形式,房屋建筑和家具陈设都是纯中式的格局。
这家杂货铺是井上在上海发展的,迄今为止少数没有暴露的联络地点之一。前面店堂也就是二十多平方,摆放着从日本进来的日用品。
店铺老板是个老牌日本特务,但是一直以中国人的身份在这做着经营活动。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甚至上海话都说的很好,外面人都叫他王老板。
王老板的身份掩护的非常好,甚至还娶了一个地道的中国老婆。为了不被暴露,只能把井上和另外连个手下安排在了仓库里。
井上在运河胳膊上中了一镖之后,虽然手下快速顺水而下,撑着小舟逃离了现场,之后也没人跟上追捕。但是那只镖是毒镖,在运河里井上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两个手下虽然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但是当时那个情况,整条胳膊都乌黑腥臭,而且黑线一直往上蔓延,他们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于是一个手下独自撑船,另一个不停地拿出一把匕首给井上放血,匕首戳进去的地方,如中败革,一点不像是戳进活人的肌体组织,而淌出来的一些黑血,则腥臭难闻,而且血液都似乎被毒液凝固,很难流出来。
井上的手下,忠心是毫无疑问的。先是拼命用手往外挤血,最后再用嘴巴凑上去吮吸,这种做法非常有效,只是也很拼命。很快,这个救治井上的特工自己一头栽倒在船舱不省人事。
好在他的努力也不是全无用处,井上脸上的黑气明显减缓了不少,到得趁夜进了上海,抬到日侨区由日本大夫救治时,居然到了那时井上虽然性命垂危奄奄一息,只是好歹还有一口气。
只不过,医生最终还是从井上的肩窝处对他进行了截肢,井上的右手整个被大夫锯了下来。虽然这样的一个处理,则还要看他的运气,如果得了败血症或者感染,最终还是会挺不过去。
当时的消炎药和抗生素非常低级,如此大的手术,而且手术后也没有一个安全的无菌环境,感染是非常正常的。只不过现在温度还算比较低,对井上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夏天,几乎可以肯定必定会发炎感染。
就算这样,井上每晚都依然还要经历一次发烧,一会冷一会热,像极了中国人说的“打摆子”。其实只不过是他体内的病菌在进行争夺主导地位,在这个阶段井上可谓是身不如死。
一直处在昏迷中的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条宝贵的右手,而且是齐肩而断。这对于惯用右手进行射击和各种操作的井上来说,无疑是无法接受的灾难。
现在他的两个手下在窗边给他擦拭着滚落的汗珠,一会给他物理降温,一会又给他盖上被子保暖,非常的尽职。
只是他们这次几乎是全军覆没,出去的那些人,柴田带领的人没有一个回来。显然也一样掉进了对方的陷阱,这么多天还没有人回来让他们意识到,只有他两全身而退,还有躺着的只剩半条性命的井上先生。
现在整个上海,他们也只有区区几个人。包括这家商社在内,全部的留守人员不超过五个。而且都是需要长期潜伏的报务人员,是搜集情报的技术人员。
井上原本就是孤注一掷,原本是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得手后带上黄金坐船到天津,然后全员返回日本,重新招纳再返回上海重振旗鼓。
这个结局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如果清醒过来的井上此时让他重新选择,他恐怕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原样执行计划,因为那是最好的方案和计划。
在此前被公共租界死缠烂打的追杀之下,他们在上海的实力已经大伤元气,而且由暗转明形式大大不利,已经基本失去了原本潜伏在幕后的作用。
只不过能够重新选择的情况下,他一定要弄明白那些人是哪些人。可悲的是被卸去了一条胳膊,他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明白。
那帮穿着戏服神神秘秘的枪手,虽然诡异却显得训练有素,而且居然还有人会使用杀伤力非常巨大的冷兵器。
其实井上的运气不能说不好。如果单纯从性命上来说,他起码现在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大。要不是他天生警觉,在运河边上来不及跳到船舱里大概就被撂倒了。
但是也实在是运气太坏。在做了黄雀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
井上把自己当做黄雀,美美的设计着捕捉蒙索洛夫这只螳螂,而蒙索洛夫也不知死活的把那列火车当成了肥美的夏蝉。却不知道,不管是螳螂还是黄雀都在弹弓的注视之下,在即将得手的那一刹那出手,把他们原本的贪婪念想,一击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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