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善人恶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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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不等闹钟响起来汤晓晓就已经醒了过来，说不上是有什么压在心里，就是让人实在睡不安稳。

在床上懒懒的倦了一会，直到手机真的快要响起来这才起来开始准备早餐，如果是以前早上起来直接去食堂就好了，虽然往往千篇一律的都是白粥，但至少省的自己下手做饭。

不过提到做饭，不得不说，汤晓晓对于做饭完全没有得到她母亲的半点真传，或许天赋这东西真的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不然身处一个夜摊世家的汤晓晓，竟然连自己煎一个完整的鸡蛋都少有时候。

可这些汤晓晓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和别人之间差在了哪里，明明一样的步骤，别人的就是完整的，她的就是碎的七零八落，别人做的焦嫩可口，她的就黑的如同蹭过了锅底一般，是何道理？

二十多年了从汤晓晓被她母亲第一次要求拿起锅铲时，没天赋只会吃的评价就已经注定伴随她一生，不过好在还有一种叫速食食品的存在，加热水什么的，汤晓晓对这点还是绝对有信心。

吃过一碗麦片，看着空掉的食品柜，晚上又要出血的念头实在让汤晓晓难受，隔三差五就要去超市送钱，怎么没见有人给她送钱送的这般勤快，如果有，那她的人生估计就圆满了，真的想想就幸福。

追着最近一班公车，倒转了一路地铁然后再走上十五分钟这就是汤晓晓搬出来后每天都要走过的路，公交十五分钟一班，坐上五站需要三十分钟，到地铁再走七站，需要二十五分钟，再走十五分钟，一小时零十分钟，如此的路，汤晓晓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要能保证准点的到公司好拥抱全勤，汤晓晓必须提前半小时出门去追公交，能选择的就只有两班能让她按时到地铁站，如果多睡一分钟，可能就是迟到一小时的后果，她可不敢如此放肆。

但辛苦归辛苦，月底的时候总还是会为了工资表上多出来的那几百块而高兴。

梦墨文化是苏扬市内一家颇具名气的文化传媒公司，虽然自己是商管毕业，汤晓晓也没想真的去接手了家里那个宵夜摊的生意。

倒不是她看不起，只不过看着每天老太太带着几个伙计忙活的还挺有奔头，若她接下来，反倒是让老太太无事可做了。至于老太太日日和她念叨的要退下来看孙子的生活，汤晓晓打算暂时不予理会。

在苏扬这里，汤晓晓本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也是赶巧那日路过一家二手书店，正在跳楼大减价的消息撩的汤晓晓心里直痒痒，这才进去好好选购了一番，而被选中的那堆书里，就有梦墨文化出品的一本。

汤晓晓记得那本书最让她记忆深刻的，不是《异闻录》这个新奇的名字，也不是用色大胆的皮封，反而是扉页之上有人给这本书提的一句话，那就话是这样写着：“晓吾以诡谲，明洞世之情理。”

笔锋苍力，完全不像是尚琦这样一个令人闻之婉然的女子所写，故只一眼，汤晓晓便对这个叫尚琦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最开始想去查，汤晓晓是想把书还给它的主人，整本书除了封面蒙尘，书页被浸染的有些泛黄，完全没有一点折角，显然是被主人极为爱护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到二手书店被汤晓晓遇上，这才生了还书这一个奇异的想法。

意外的，当时尚琦便早已经是梦墨文化的知名编辑，汤晓晓想着反正刚好是一家苏扬的公司，自己又不知道要去哪或做些什么，反倒不如去看一看，也许还能交个朋友也不一定。

汤晓晓如此想着，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了过去，可尚琦的面并不好见，等汤晓晓跟着地图七转八拐的寻到那家梦墨文化的写字楼时，门卫就连大门都没让她进去。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汤晓晓到往后许久的日子里都仍记得那天，那个因进不去门在楼底下兜了五圈的女孩，应该绝对吸引了门卫的注意，她都看到那人拿着对讲机一边观察她一边还和别人在说着什么。

她也很想走，可就是心里总觉得没见到那人实在有些失望。

这时一个身着职业装的短发女子正好领着一帮看起来同汤晓晓一般大的人朝这边走了过去，汤晓晓呆呆的望着那一队人，呆呆的看着那短发女子自信的样子，她们应该是不会像自己一样被拦在外面的吧，汤晓晓暗暗的想着。

“你也是来面试的？”女人突然的问话吓得汤晓晓立刻就站了起来，汤晓晓不记得那时候同那女人说了什么，只是后来那女人让她一块跟进了队伍里，然后由她带着，汤晓晓便同这队人一起进了楼。

问了队伍里的旁人，汤晓晓才搞清楚这一队竟然是去梦墨文化面试的，梦墨正在招聘编辑。这是汤晓晓第一次了解编辑这个职业，后来直到她作为商管的毕业生竟然被录取的那刻，汤晓晓都不知道她竟然真的可以从一个读者变成一个编书之人。

然后她便有工作了，在一个看起来干净明亮且处处都能与书打交道的地方，至少刚开始汤晓晓是很喜欢这家公司的，简直是最完美的理想型。

这样的想法直到她也慢慢改稿到几乎崩溃，直到她搬出公司宿舍，直到汤晓晓慢慢开始理解并能完成这份工作时，最开始的那本书，汤晓晓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还给尚琦。

虽然尚琦脾气差的全公司甚至整个写字楼都知道的十分清楚，可汤晓晓不知道是不是受那本书的影响，印象里一直对尚琦印象不错，而这样的差距更是在尚琦把她的作品从被称作一堆垃圾的文案里面找出来，并一点点教给她如何去修改，甚至还让她的作品上了期刊，汤晓晓都像是在梦里一样。

“你哪找到的？”为了表示感谢，汤晓晓终于还是把书挑了个尚琦看起来应该心情还不错的日子还给了她。

“我有一次逛二手书店看到的，这真是你的啊？”想法被承认还是让汤晓晓有些惊讶的，虽然脾气暴躁和爱书并不相冲突，但把两个放在一起时，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奇怪至极。

“嗯，很久前看的一本书，不过后来有一天就再也找不到了。”

望着书时的尚琦眼睛满是爱怜，她并没有嫌弃原本的爱书是不是多了几道褶皱和那已经变得暗黄的书页，一页一页的，尚琦翻的都极是小心。

“那这本书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汤晓晓觉得那时候的尚编丝毫没有老妖婆的样子，瞧着她嘴角那抹笑，汤晓晓心里也觉得开心不少。

“谢谢你，不过下次如果你再捡到，帮我直接扔了吧。”尚琦眼睛仍是流连在那本书册上，嘴里，却倾吐出了让汤晓晓不敢置信的话。

“啊？为什么？”汤晓晓问，她不明白，既然喜欢，既然是心有不舍的心爱之物，为什么要丢弃，为什么要将流落在外的它弃之不顾。

“因为我看到它们就会想到它们所遭受的恶意，既然如此，何不让世界清静一些。”

尚琦把书放下，眼睛扫过了汤晓晓仍有些不解的神情，无谓的继续说着，“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所以有些事下次还是不要做了。”

“什么事？还书吗？”汤晓晓更疑惑了，她做错了吗？

“对，像是还书，像是……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不好吗？

“你知道如果今天你帮我把书找回来的事情传出去最后会变成什么吗？”汤晓晓皱起眉的样子让尚琦心情竟然颇好，这人傻傻的样子，像极了很多年前，自己刚进职场的样子，那时候，她还在努力的笑着，努力的，向每个人传达着她的善意。

可谁在乎呢，尚琦不动声色的把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眼睛里因为往事而流露出的情感，她并不想讲给任何人，因为这么久以来她已然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你的过去，若讲得太多，反而只会显得矫情。

汤晓晓从办公室出来时，大家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真如尚琦说的那般有些怪异，连冉菲儿都凑过来神秘地问她：“你在里面这么久都和尚编说什么了，她竟然没骂人，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冉菲儿的话也让汤晓晓恍惚了一下，脑子里却是离开前尚琦嘱咐她的那句话，“一会出去了不管谁问你，你只告诉她我让你去找的文案没找到，别的什么若是说多了，那可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别说多了？说什么？实话吗？

“那个，尚编之前让我让文案来着，我没找到，就……”撒谎，汤晓晓真的有些不习惯，更别说看着冉菲儿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说谎了，莫名的，汤晓晓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早已经统统坦白了。

“就知道那个老妖婆把你留里面那么久准没好事，不过看来她今天心情真的不错，竟然没吼得全楼都听到，难得难得。”

冉菲儿可惜的样子看的汤晓晓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要怎样去做，不过她没再追问下去，汤晓晓这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慢慢缓了下来。

不能说的秘密？汤晓晓一个人在心里反复想着尚琦的话，还书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尚琦会特别提出来，而且她告诉自己说不要做个好人，这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多少年了，无数人同她讲了一遍又一遍的要与人为善，今天竟有人要她不做善人，那她，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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