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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天都·九霄大殿
夙川对御忡禀明事情原委之后,御忡就先在九霄摆了三层结界,更交代了焰白率天军在天宫布阵,谨防着顶上出点什么以外,会牵连九霄的无辜者受难。虽心下觉得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但总好过无所为。
同时,也把诸神召来了大殿里。
自从银翮救回馥凝之后,御忡心里对她是既感激、又愧疚的。说实在的,身为夙川的父帝,自己怕是最忌讳她与夙川这份感情的了,鬼灵一说影响力之广之深,实在不是一朝一夕间能改变得了的。他常想,即便自己能看淡这一层,可落在三界口中,又要遭怎样的非议?
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已经相信了银翮的为人。真说起来,当初也是银翮舍身救了夙川一命。
自己的妻儿都受了她的救命之恩,御忡自然要报恩才是。
对着诸神,御忡先表明了银翮有恩于他,诸神们知道银翮救回了天后,虽说不上多感动,但动容总是有的。御忡明白自己三两句话是说服不了诸神们心中那份忌惮的,于是只暂且诚恳地替银翮的身世辩驳了几句,便没再提鬼灵二字。继而是一通安抚之言,大抵一会儿顶上会有大动静,让诸神莫慌便是。
其实御忡心里才是最紧张的,只因凰元君夺了这么些东西是为了炼恐生,那恐生是何等法器御忡怎会不知?也不知银翮能否顺利挡之,若真犯到九霄来,必是要有伤亡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话虽如此,御忡还是不愿意任何一个天族涉此险境的。
银翮与罗刹对抗幽冥术的时候,整个九霄都是有所察觉的。那么磅礴强大的法术,惊得大殿里的诸神不禁骚动起来。御忡也是一脸忧心,而夙川更是紧张得整个人都绷直了。
如今他心绪一乱,体内的血气就容易躁动,他此时一个劲地调理内息,却还是控制不了地去担心银翮的情况。
殊不知幽冥术被成功打散了,凰元君却逃了脱。
凰元君虽然受了点伤,内息乱了乱,但他医药底子深厚,即刻便催动修为调理到了相对稳定的状态。
他直闯天宫。
偌大一个三界,最能威胁到银翮的,只有一人。
御忡的结界到底是丝毫拦不住凰元君啊,他稍稍一道法术便打破了那三道结界,随后隐了身形,准备悄悄地靠近夙川,一举将他擒住。
结界一破,驻守在天宫里的天军立马警戒了起来,可环顾四周,根本找不到闯入者的影子啊。
焰白领了两队精英,奔向大殿。
整个大殿察觉到结界破了也瞬间安静下来,诸神紧紧盯着大殿口连气都不敢喘。
夙川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大殿口施了一道禁制,正是这道禁制逼得凰元君现了身,与焰白一行撞了个正着。
就看一个嘴角还挂着血迹的狼狈老头站在一众天军身前,竟冷冷地笑了起来,继而转过身面对着结界,像是压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焰白没有妄动,但已经将虬灵剑攥在了手里,他虽未见过凰元君,但这会儿能破了结界闯进来的,还能有谁?
远远地再次看到凰元君,殿内的夙川不禁眉头紧簇,凰元君瘦脱了相,乍眼看去给夙川一种他整个人都是枯木一般的错觉。与此同时夙川心里大乱,凰元君受了伤,想来刚刚顶上的动静便是交了手了。可为何只有凰元君下来了?难道银翮他们出了事?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殿外的凰元君忽而大喝了一声,他还是中气十足,只是声音干哑,听起来有些刺耳:“川儿莫非是忘了!你的本事可都是老夫教的!”说罢他对着禁制伸出了手,天军看他有动静,也一股脑地围了上去。焰白想喊住他们,也已经晚了一步。
法术涌动、气吞山河,下一瞬,禁制连同冲上去的天兵们一同粉碎如沫。
焰白拿虬灵剑挡了一档,还是被气浪震出去老远,脑袋像被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一时都缓不过来。
也是这声动静太大,传到了无极斋去。
凰元君这气势让夙川心里一凉,私以为银翮他们真出了不测,当下体内气血翻涌更甚,一粒粒汗珠钻了出来。
殿内,诸神也知来者大抵是凰元君,本来看到他,心里都是震撼比较多。可见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灭了两队天军,诸神也清醒过来了。来者既不善,那便不必客气,诸神纷纷在暗中攒了劲,只待一个时机。
可是殿外,凰元君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根本不给诸神出手的机会。再出现时,他的手心打出去一股法术,直抵夙川额心。本就分心在抑制血气躁动的夙川,来不及躲这一下,被生生抓了住。法术入体,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气都变成了虫蚁,在撕咬他的内里,痛苦不堪!当下腿里一软,跪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殿外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银翮狂奔着进来,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凰元君你要是敢伤他一根头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擒了夙川的凰元君显得十分淡定,于天界,夙川是月神,更是天帝之子;于银翮,夙川可是她的意中人。他不屑地笑笑:“老夫便是不伤他,你也是容不得老夫了的。”
“你少在这里以你那龌龊小人之心度量旁人!快放开他!”银翮狂怒,可看着夙川痛苦的模样,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冲动!
殿中诸神这下傻眼了,坏事儿了啊!
御忡见状更是脚下发花栽了个踉跄,一边哀求着喊道:“凰元君莫伤我儿!你需要人质,拿本座来换!”
凰元君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中的法术还在不断地输出,看着所有人又惊又怕又怒的样子,他长笑了几声,模样疯癫。
就在连银翮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罗刹沙哑的声音:“璃凰。”
凰元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神色变得复杂,惊恐中参杂着愤恨……
殿中众人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还在糊涂,不知这又是何人。
凰元君的手有些哆嗦,他对着诸神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是罗刹!是这三界最可怕的恶灵罗刹!快去杀了他!”
合殿愕然。
听到罗刹二字,诸神还是忍不住地颤了颤,但并没有被凰元君的话影响到更多,毕竟现在看来,凰元君更可怕。
银翮急得快要发狂了:“你究竟要疯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如何!”她看着夙川痛苦得哀嚎了起来,又急忙补了一句,“你要如何都行!先放开夙川!”
跪在地上的夙川痛苦极了,他挣脱不得这股法术的牵拉,也开始逐渐控制不住体内的翻江倒海。他的哀嚎越来越撕心裂肺,眼底泛红,一如当日暴走时那般。
罗刹站到银翮身后,轻声喃了一句:“带他们走。”
银翮诧异地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对着御忡喊道:“天帝,快带诸神先走!”
御忡哪里放心夙川啊!但他明白银翮的意思,诸神在这儿帮不上忙,可但凡动起手来,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御忡厉声下令:“诸神快退!离开九霄!”
诸神一哄而散。
凰元君本是不想让诸神就这么脱逃的,可是手底下的夙川却在此时有了变化——他开始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地面,由于离得近,凰元君还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
见御忡没有要走的意思,银翮也顾不上劝说他了,她正想再劝凰元君时,罗刹上前一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璃凰,你若再不放开他,无需旁人动手,他就能将你生生撕了。”
凰元君也有些没底,手里的法术给得稍少了些。
可夙川还再疯狂地砸着地面,他的嚎叫声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
银翮急得想要冲上前去,却被罗刹拦住,她哭着喊着:“石头!”
噗嗤——
猛地,从夙川背后破出一对血翼!
鲜血溅射在凰元君脸上,也惊得他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血气竟然冲出了他的躯体……这是生长出来了?
“坏了。”罗刹沉了一口气,“你去护住天帝,千万别靠近夙川,我先去收拾了璃凰。”正这么说着,下一瞬他已经越过夙川,出现在了凰元君的跟前。
凰元君颤抖着双手想要催动遁法,可罗刹眼底一黑,周身黑气尽显,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使凰元君动弹不得,他惊恐地动了动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银翮是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查看夙川情况的,可罗刹那样说,她只得先冲到了御忡身边,拉着他往外走。御忡眼眶湿润地紧盯着夙川,悲痛地喊道:“我儿啊!”
夙川的后背长出了这对血翼,它们形如羽翼,但细看,则是钻到外面来的血气,还在歪七扭八地翻来涌去,看着有点恶心。这会儿,夙川停止了对地面的打砸,正一个劲地喘着粗气,似乎是平静了一点。
罗刹施了术法,将凰元君的修为散了个干干净净之后,才松开了他。只见凰元君歪歪扭扭地跌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罗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面对着夙川,竟露出了防备之色。
银翮将御忡拉到了殿外,为了不让任何人再闯进来,她对着门口摆下一道磅礴的禁制。御忡人虽然出去了,隔着禁制,他还是不肯走哇!
银翮顾不上他了,急急跑了回去,喊了好几声夙川,都不见他应。银翮擦擦眼泪看着罗刹问道:“他怎么了?”看到罗刹竟然紧张得很,银翮心慌得不行。
再看夙川,他兀自喘了一阵,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眼底血色浓得发黑,眼神冰冷。
罗刹瞬移到银翮身边,防着她贸然上前:“怕是体内的血气长成了。”
“什么意思啊!”银翮慌啊!
罗刹也皱起眉头:“现在哪有功夫解释这……”
他话还没有说完,夙川竟对着二人扑了过来。二人反应迅猛,一左一右闪身躲开。扑了个空的夙川又开始变得暴躁,他左右瞟了一眼,又瞄准了银翮扑了过去。
银翮知道现在的夙川多半是没有理智的,但是让她出手伤他,她做不到。故而只能忙着躲避夙川猛烈的攻击。
另一边,罗刹从怀里掏出万灵珠对着银翮抛了过去:“接着!”
银翮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夙川截在了半道,夙川稳稳地将万灵珠抓在了手里,下一个动作,是将它捏了个粉碎。
银翮心里更凉了大截,声泪俱下地喊道:“夙川!”
罗刹也是一脸凝重,趁着夙川捏碎万灵珠的空档,他回到银翮身旁:“没法子了,只能打。”
“不行!”银翮如万箭穿心,她努力让自己理智下来,拼命地想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还在纠缠罗刹的夙川忽然掉转了方向,对着银翮扑了过去,银翮躲避不及被他摁倒在地,夙川没有半点犹豫地咬了下去。
银翮脖颈传来一阵痛楚,可她的心更痛:“石头!你醒醒啊……”
这一声直直钻进夙川耳朵里,他原本撕咬的动作顿了一顿,继而变成伏在银翮身上,又开始疯狂地敲打着地面。
罗刹方才见到银翮被扑倒,手里已经汇了法术准备打过来了,但看到夙川停了撕咬,他就又收回了手。他也不想动手,在他看来,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仗。若能有法子让夙川停下,才皆大欢喜。
夙川嘶吼着敲打着地面,背后的血翼翻滚扑扇。
银翮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祈求唤醒他的理智。
夙川从银翮身上翻下来,他浑身青筋都憋得暴起,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理智试图挣脱暴戾,他听到了她的呼唤。
罗刹忙扶起银翮,银翮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自愈,但糊得到处都是的血迹还未干透,鲜红一片,叫人心惊。可她此时完全不顾自己了,决堤的泪落个不停,她一边倔强地伸手抹去,一边颤抖着喊着夙川。
罗刹将术法捏在手心里,也紧盯着夙川的情况。他心里暗暗决定,若这小子能恢复理智,从此便不再嫌他是个傻子。
痛苦不堪的夙川独自挣扎了许久,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整个人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喘气,汗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衣衫。
见他动静小了,银翮为之一振,连哭都忘了,忙扑了过去:“石头!石头!”
夙川眼底的血色并未淡去,但神情与刚才已然判若两人,这个眼神,银翮再熟悉不过了!银翮整个人瘫软下来,放声痛哭!她知道,只要成功一次,就不怕成功不了下一次!
夙川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吃力地一点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银翮,几乎是从嗓子眼里硬逼出了四个字:“丫……头……别哭……”
罗刹掌心的术法散去:“赶紧的!趁他清醒着,让他爹来给他渡修为。”
御忡可不就一直守在门口呢吗?他看着这三人在殿内扑来躲去,银翮与罗刹被逼到这份上都没对夙川出手,御忡心里感动得恨不得给这二人跪下磕头了。
银翮冲着殿外一挥手,收了禁制。
御忡当刻冲了进来:“川儿啊!”
银翮还在抽泣着:“天帝,劳您快给他渡些修为。”
“好!”御忡二话不说,对着夙川汇出去一股晶莹之气。
罗刹补了一句:“越多越好。”
“好!”御忡连忙应着,那股晶莹之气更显得浓郁了几分。
这一下,御忡生生给出去小万年的修为,要不是银翮见他脸色发白将他拦住,他怕是巴不得把毕生修为都给过去。
随着这小万年修为入体,夙川背后那对血翼越来越淡,直到全部收回了体中,夙川的呼吸也总算缓和了一些。只是后背赫然裸露出来两道粗长得伤疤,触目惊心。许是刚才这一场耗得他筋疲力尽,这会儿竟已然沉沉睡去。银翮望着他沉睡的脸庞,心如刀绞一般。
御忡脑门上密布着汗珠,毫无天帝架势地一屁股瘫坐了下来。
总算总算,有惊无险!
罗刹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淡淡地对天帝说道:“璃凰已经修为散尽,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御忡连连点头,他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同是十数万岁,这二人……也差得太远了吧?罗刹看着简直就如夙川一般年岁啊。
银翮试图扶起夙川,但这猛烈的紧张过后,她浑身乏力。罗刹见了便蹲下身来,一把将夙川扛在了自己肩上,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嘀咕道:“我这双生刀取得真费劲,亏了。”
银翮这边扶着御忡站了起来:“天帝,夙川如今……怕是不方便再在九霄待着……我便先将他带回去,您放心,我定会好好守着他的。”
御忡对着银翮施礼,有些哽咽地说道:“银儿费心了……”
银翮是万不敢受天帝的礼的,连忙扶住他:“分内事。”她和御忡不熟,只不过是共同在意着夙川罢了,如此一来倒有些不自在,“那……我先回了。”
御忡点点头。
转身走的时候,银翮瞥了一眼还昏死着的凰元君,沉沉地叹了口气。
目送银翮的背影,御忡感慨万千。
仇恨蒙蔽双眼,偏见更使人愚昧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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