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起吧，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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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们一会儿找个树林，我教你修行。”陈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像个不怀好意的怪叔叔……

楚夕岚倒是不疑有他，问道：“所以说，你早就觉醒了？”她想起那日对方可怕的身手，心里居然有些向往。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什么训鸟大师……或者鸟王转世之类的。”

精卫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

“其实，那天我也是刚觉醒的，控制不好力量，所以才不小心进了医院。”陈屿解释道。

自己也算走了狗屎运，毕竟和精卫签订契约之前自己是无契之人，本来是没办法觉醒的……

所以说，那个问题重又浮现到他的脑海里。

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为什么在结契之前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呢？

作为一个无契之人，在与精卫缔结之前，他是靠什么吸引的天地灵气增强体质？

自己不是在签订契约之前就已经觉醒了吗？

如果是无契之人，那在跟精卫签订契约之前，他又是如何觉醒的？

陈屿曾问过精卫这个问题，被对方不耐烦地驳回了，说大概率是他的错觉，自己是不可能看错血脉的。

“也可能是那几天你吃的比较好，营养跟上了身体就好了。”精卫振振有词。

“我可是徒手掰断了刀片啊……”陈屿试图坚持自己的观点。

她一脸迷惑：“那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

陈屿无言，放弃认输。

……

树林中。

陈屿找了附近一处灵气较为充足的地方，由于天还没黑，楚夕岚又没办法赶太远的路，所以尽量找的是离得近，且人迹罕至的区域。

“接下来，我会教你祖诀，我们凝练灵力成祖力，而那份契约的力量会凝结在心口，你试着去控制。”

楚夕岚盘膝而坐，神情泰然自若，一双凤眼莹然，金光缭绕。

“取灵从境，聚气化顶，炼神还虚，可以万劫不侵。”陈屿依葫芦画瓢地告诉她诀窍，“不听、不闻、不言、不动。”

顺着他告知的祖诀运行轨迹，缓缓引动那股力量，楚夕岚感受到一种仿佛从血液深处迸发而出的悸动，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在身体内四处游走，炽热如火，源源不断地流淌到四肢百骸。

她专心感受体内发生的变化，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正缓缓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是一个手持巨大镰刀的青衣女子，刀刃将她修长的身体围绕在侧，通体呈半透明的青金色，流光下看不清她的脸，气质却与楚夕岚有几分相似，美丽而冷冽。

陈屿在一时间，感觉灵魂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又是共情……来自精卫的情绪。

四千年后，独自苏醒的孤独的神，看着远处毫无意识、不过一个虚状的故友旧影，只能脸色复杂地说上一声：“好久不见。”

“师父啊。”陈屿突然开口。

“怎么了？”精卫还沉浸在这种深深的忧伤与孤独感里。

“为什么她觉醒的祖神是人，但我……是一只鸟啊？”某徒弟很严肃地问道。

鸟有什么不好？

精卫大怒，手起手落一个十倍重力砸过去，把他直接砸进地里，狠狠出了口恶气。

欺负完徒弟，一回头，楚夕岚已经融合完毕，自己心中那股郁结之气也散去了不少。

嗯……难道这家伙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吗？

精卫的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她虽然冰雪聪明一世，情商却低得很。

坐在地上，楚夕岚那一身招眼的金光在此时都尽数敛进了身体里。

祖诀助她觉醒了体内祖先曾与旱魃立下的契约，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比起数分钟之前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伴随着心脏跳动的一股蓬勃的力量。

身体愈发变得轻盈，关节也愈发变得柔韧，但掌心那股吞噬的力量似乎变本加厉了。

她无意中垂在身侧的双手，竟已经将周围草坪吸食得一片枯黄。

楚夕岚缓缓抬头，一双漂亮的凤眼如纯金铸成一般，看上去妖异而冷漠，与陈屿正好对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屿心口赤红色的祖力直接自行发动，在体内流转起来。

如同野生动物的本能，在面临相当有威胁性的对手的时候，警戒系统将直接亮起，身体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不愧是五灾之首，旱魃。仅仅是刚觉醒就能带来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陈屿有种诡异的错乱感，感觉自己戒备地看着对方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炸毛的鸟。

“这真的……太神奇了。”楚夕岚看着自己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水润无比。

周围空中升腾的水分被她一分不生地吞噬入内，而那一头原本及腰的乌黑长发，竟像是某种传说中的妖女一般，在觉醒的过程中不断成长，如今已经长到了她的足踝处。

“师父……她是怎么了？”陈屿也没见过这阵仗，有些发愣。

精卫细细打量一番，惊讶道：“这小女娃……天赋绝顶。若放在我当日管辖的部族里，会是数一数二的战士。”

“她在祖契的接受程度上，比你还要更胜一筹。你是本源祖人，最大的优势便是完整的接受了祖契，而她不过是祖人后裔，虽然承袭的祖契已经残缺……可她的身上，却出现了神的征象。”

夸人家还要踩他一句……还真是亲师父。

“……神的征象是什么？”

“是祖人，身上却出现了祖神的部分。你看她那双无时无刻不在吸噬水分的手掌……”精卫目光沉沉，看着楚夕岚挺拔如秀竹的身影，“那正是……旱魃之手。”

“你的天赋很好……所以身上有些…类似返祖这种，继承了那位祖神的某些特质。”陈屿按照她说的，向对方解释，“勤修灵力就可以控制一些了——对了，你能看到空中漂浮的灵力吗？”

楚夕岚定睛，看向空气，盯了半天，有些怀疑地道：“我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在空中浮动……但是很模糊，一会儿又消失了。”

“对，那就是天地之间的灵气，主动去沟通灵气，炼为祖力，就可以控制你的力量了。”

“怎么沟通？我不太能看到它们……”

“那看来你还需要一点时间，没关系，慢慢来就好。”陈屿道。

精卫看着楚夕岚的眼神里有些许感动。

这才是正常人嘛！

陈屿那个怪家伙，对灵气的亲和度简直高得变态，都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灵气到底为什么会亲近这家伙啊？

“不过，你也不必替这个小丫头担心。她那双无时无刻不在吸噬的旱魃之手，吸噬的对象里也包括了水中之灵。”精卫安慰陈屿，“人家修炼可比你效率多了。”

陈屿被她安慰得欲哭无泪，只得告诉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第一次就能直接感觉到灵气的存在吗？”楚夕岚金眼粼粼地盯着陈屿问道。

“这个……勉强吧，你再修炼修炼一定能够感知到的。”陈屿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发毛，连忙谦虚道。

“看来，你的天赋比我要强得多……我必须更加努力了。”楚夕岚喃喃道。

“不，其实你也……”他这句话还没讲完，她已然在原地坐下，竟开始运转祖诀，修炼了起来。

陈屿看着这个要强的女孩，目光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个月以来，在修炼祖力的时候，他总是躲躲藏藏的。

隐瞒家人也好，怕被抓进研究所也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陈屿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把自己与正常人类分隔开来，就好像祖人和人类并非同一个物种。

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同一个物种的人类，也会为了土地，为了金钱，甚至为了女人彼此自相残杀，尔虞我诈。

更遑论出现了新的人类。

而他，可以说是主动加入“祖人”这一方阵营的。

就像精卫之前说的，自己原本只是个无契的普通人罢了。

陈屿一直不愿意面对、但也在心中确信的是，当有一天，祖人真的陆续觉醒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必然不会是来自原来同胞的鲜花与笑脸，而是……恐惧，镇压，甚至还有可能是屠刀。

孤独的修行路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同伴，共同拥有一个背离世界的秘密。或多或少会感到安心吧。

能那样痛快地点头，直接跟着他走上这条路。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很酷啊。

在陈屿注视同伴的温情目光下，楚夕岚有点莫名。

其实，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

时间飞快流逝，陈屿在中途观察过楚夕岚几次，发现她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在心中暗暗称赞对方高度集中的精神力。

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并非一个妙龄少女可以轻易做到的。

要知道，运行祖诀的过程十分枯燥，就像是拿着一支毛笔在身体内部作画，线条的确复杂，第一次画的时候也会感到新奇有趣，但时间久了，正常人连续一两百次地画着同一幅画，就难以坚持下去了。

而这两个人一呆就是六个小时。

精卫看着两个修炼狂人，十分满意地微笑，像是一位正在参加三好学生家长会的老父亲，脸上的神情又欣慰又得意。

“咕咕咕……”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陈屿睁眼，看到楚夕岚坐在不远处，微微有些脸红，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

……是男人就应该站出来。

陈屿说：“我饿了。”

楚夕岚用力点头：“那……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怎么觉得有点可爱？

她平日里的话很少，平时总有种令不敢接近的淡漠与疏离感，但是在二人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后，陈屿觉得这只是一个得了无兴趣症的普通女孩，很单纯，也并不像冰山。

“可惜，我还是没有能够完全地感知到灵气。”楚夕岚认真总结，“比想象中的要难。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丝影子，离沟通还有一些距离，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能问问你吗？”陈屿忍不住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快地就接受了…又为什么会……这么努力？”

“……恩，我也说不上来。硬要讲的话……”

楚夕岚看着陈屿，撤去祖契状态之后，那双眸子里的金色渐渐熄灭，变成人类平常乌黑的眼瞳。

“认识你之后发生的一切，比我人生之前所有经历的事情都要有趣。我不擅长表达情绪……但我真的很开心，也很好奇，和你一起走下去的这条路，会通往什么样子的世界。”

楚夕岚很少说这样长的句子，此时那双黑色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她的目光亦是坦率。

坦率地说出了，像告白一样的话语。

当然，陈屿不会以为这是告白，在面前女孩眼神中充斥着的，除了对自己的欣赏，更多的是一种名为渴望的东西。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开拓者，永远不会安于现状，永远想要向前走，绝不回头。

他向前一步，就像是那天二人在无数凶禽包围时的那样，毫不犹豫地，向楚夕岚再一次伸出自己的手。

“欢迎你，成为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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