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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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欢她？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个狐狸精，天天勾三搭四，我已经把她跟内门弟子不三不四的话放出去了，她以后别想在沧乙别庄好过！我看你是选我还是选她！”

“……你这么渴望建功立业，你觉得她能帮的上你吗？我已经叫钱旺扔了她的报名表，这一次我叫她得不到机会，下一次我还能叫她吃亏，她在这沧乙别庄一日，我就让她难过一日，你想清楚了，看到底是她能帮你还是我能帮你！”

魏蔓一边数着紫妍的句子，一边在内心酝酿着情绪。

不能大哭，太难看；也不能太内敛了，人家会觉得你没有受到伤害。

这个度魏蔓揣摩了半天，才有了点头绪。

她肩膀一抖一抖，幅度很小，但因整个议事堂的人此刻都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一点动静，也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样，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她等小留音符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才抬头看了一眼紫妍，正好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这个姑娘此刻脸色煞白，面露惊恐，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猛地回头，茫然的在门外的人群中寻找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她的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点什么，对着魏蔓欲言又止，却被庄主突然的厉喝吓得全身一哆嗦，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嗫嚅道：“我没有……不是我……”

她不说话倒还好，这一说话，和小留音符上的声音明明白白一模一样，这对比效果，比小留音符本身还要好。

话音刚落，紫妍也知道自己犯了傻事，忙闭了嘴，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求助般看向了钱旺，却发觉他正皱着眉，带着点怒意看向她——

哦，原来她将钱旺了也卖了。

紫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个情况。

“我沧乙别庄，竟有此等龌龊之事！”庄主猛地一甩小留音符，那张轻飘飘的符纸正正好好的落在了紫妍双膝前，她不敢抬头看庄主，但此刻也说不出别的句子来，只得一咬牙，喊了一声冤枉，就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魏蔓此时抬了头，正对着庄主，她眼角含泪，眉头微皱，脸色苍白，只留一对小巧的耳垂隐在发间，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魏蔓的表情，恨意中夹杂着委屈，委屈中带着柔弱，这就是她琢磨出来的绝顶小白花的姿态，不恨是不可能的，些许的恨意正好跟围观群众们共情，但若含了快意和复仇，难免会让人心惊，进而防备。

因为委屈而柔弱，就是最佳的策略。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庄主一看，心里明镜一般，他听说过女人事多，多数是因为猜忌和嫉妒而引起，眼下这事，恰好合了他一贯的认知，因此他连怀疑都没用，一瞬间就相信了小留音符上所诉说的一切。

女人之间的龃龉和言语构陷倒也罢了，别庄庄主鹰一般的眼神看向钱旺，还未开口，钱旺就当下矮着身子从评判席上一溜烟小跑到了庄主面前，啪的一声跪下：“我有错，望大人轻饶。但我并没有将魏蔓的报名表扔掉，大人，您是知道我一向最守规矩，怎么会在这上面犯错。”

庄主不冷不热的看着跪在眼前的钱旺，他就说，为何手下这个干将今年突然要加一道流程，原来这弯弯绕绕都是为了这个紫妍啊。

但这事是他同意过了的，这责任就不单单是钱旺来承担了。因此此刻却不能当场挑明说了，这闷气加上多多少少被愚弄和控制的认知，让庄主很是不爽，他冷哼了一声，却把这些缘由憋在了肚子里。

“我们沧乙别庄，是万万留不得这心思龌龊之人了。”庄主连多一眼看紫妍都觉得脏了眼睛，“倒是你钱旺，初审误信流言，随意淘汰他人，有滥用职权之嫌。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带着这个姓紫的，你俩一起滚，二，姓紫的废了一身功力，净身从沧乙别庄滚，你，卸了议事堂所有职务，贬为食肆扫洒。”

“这……”钱旺有点傻眼，他兢兢业业在沧乙别庄干这么久，为庄主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此次说他误信流言也确实牵强，流言哪有什么证据可言？这惩罚实在出乎他意料的重，简直是剥夺了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从头再来！

若选择一，以他和紫妍这么多年修炼三元经的功力，再加上两人攒的不少家产，去凡间做个富贵人家是没多少问题，但……凡间多苦！

三元经和钱财，在邪祟面前不堪一击，哪里有在别庄安稳！多少人家富贵王侯，都争着抢着把人往各大门派塞，别庄一个名额有多值钱，钱旺是再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钱旺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紫妍的肚子，他本以为这个姑娘本分老实，是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但没想到这人一边用高冷姿态拒绝他，一边却在他人胯下辗转承欢，还酿了这等罪孽之事！

听那话里话外，对方也不是什么良人，更像是个纨绔子弟，有钱无脑的草包，惯会哄人的绣花枕头，败在这样的人手里，让钱旺顿时怒中夹着不屑，不屑中夹着羞辱，几番情绪轮番上涌，一齐冲淡了他对紫妍的那份怜惜。

他一叩首，沉稳道：“谢庄主大恩，我选择留在庄中继续效力。”

庄主淡淡道：“你今日主持完面试，就去食肆报道。”他一指紫妍，“这个人，你立刻废了她的功力，丢下山门吧。”

“钱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紫妍感觉天旋地转，她的嗓音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尖利，像是杜鹃鸟发出的声音，又吵又凄厉，让人听着就忍不住烦躁了起来，“钱旺！你不能这么丢下我！我们一起下山，我不想被废功力，净身出庄！”

钱旺扭过头不理她。

她继而朝着庄主喊：“我在采薇阁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就不小心说错了几句话，罪不至此啊大人！你将我也贬为扫洒吧！你将我也贬为扫洒吧！只要能留在别庄，我什么都愿意做！”

庄主听的烦，他本就不在乎底下这些人的生死，更别说去留了，在此之前，他连紫妍这个名字都没用听过，什么在采薇阁这么多年，那是他赏她的一口饭，却被她拿来当功德了！

“你还不快去废了她武功！”实在是太吵了，庄主瞪了钱旺一眼，“再不麻利点，今日这面试还能完吗？”

钱旺忙不迭的起身，一手拽着紫妍的领口，将她拎起，此时的紫妍早已哭的全身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只靠着钱旺的一点力气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她嚎啕大哭，绝望极了。

这副真情实意的绝望和害怕，感染到了钱旺，他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刺穿了紫妍的琵琶骨。

三元经是大路货色，废了她武功不是为了保证传承不失，只是为了让她难过而已。一个弱女子还没有武功，净身出山，结局九死一生。

庄主就是想她死。

“洛水肆门口等我。”钱旺低声说完，就将她往门口一扔，吩咐身边人将她带走了。“扔远点，别污了山门。”

他毫无怜悯之情。

庄主一直看着这一切，此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这才是我归一男儿，哪儿像外界传的那样，容易囿于男女之情。”

魏蔓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这庄主……是不是遭遇了点什么啊？这个惩罚，就仿佛要钱旺刻意证实点什么似的。

她强压下心里那点不适，在现代，她再怎么坏，也不过是把人弄分手弄哭，最过分的也不过是抢抢饭碗，挣挣保研名额。但在这个世界，动辄就是废武功，夺性命。魏妮的死她还没有完全疏导开，而现在……

魏蔓盯着地面上紫妍的点点血迹，完全没有战胜别人的快感，反而涌上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其实在庄主这样的人心中，她和紫妍没有什么区别，若此刻情形颠倒，庄主废她也是毫无犹豫。

不脱凡，便都为刍狗。

紫妍的哭骂声渐渐远去，周围人的议论声却肆无忌惮的升了起来。

魏蔓原以为，气氛会就此冷却，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但相反的，那些人早都习以为常，竟对着紫妍的方向哄笑了起来。热热闹闹的讨论，幸灾乐祸的评价，污秽不堪的词语，全都换了个方向，向已经被拖走的那个人砸去。

魏蔓回头，看向姚红魏紫小团队，她们脸上的嫌恶显而易见，仿佛无意中踩上了一块狗屎，却慢了半拍才意识到。

没有一个人，因此心情低落哪怕一点点，哪怕不是为紫妍，而是为这鲜血而低落。

魏蔓感觉一股凉意从心底一点点泛了起来。

“别傻站着了。”庄主招呼魏蔓，“赐座。”

庄主特意让人将座位摆在了他手边，魏蔓谢了恩，不太自在的坐了上去。

钱旺又坐在上首的位置，伴着几个议事堂的别的司职们，又开始了面试的流程，一切如常。

庄主离魏蔓很近，他稍微斜了一下身子，就碰到了魏蔓的肩膀，一手半遮着嘴，眼睛却还盯着不断上场的姑娘们看，话音却清楚的传了过来：“你勾引的是哪个内门弟子啊？”

魏蔓一下子挺直了背，本想转过头来郑重回答，却立刻被制止了：“看前面，别看我。”

庄主面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正在与人交谈。

“我没有。”魏蔓无奈，只好也学着他的样子，悄声回答。

庄主嗤笑了一声，“别装了，这庄里的姑娘，哪个不想爬上内门弟子的床？也就看有没有能力和机会罢了。”

魏蔓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庄主也没指望她回什么话，继续道：“你要真有这个想法，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然你这一副好相貌，岂不白白浪费了。诶，话说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魏蔓暗道，我就是你引入庄的……可见你完全对丑女没有印象啊！

“大人高贵，虽你我同在别庄，但所去的位置完全不一样，自然是不记得我的。”魏蔓暗捧了一句，顿了一下，才想好怎样回庄主这一句比一句难接的话，“魏蔓不是不想往上走……只是不才，还有次点灵机会，若下一次仍旧失败，再想别的法子不迟。”

她又不能显得太清高，免得被庄主不喜，又实在不想和这位油腻大人扯上关系，只好拿还指望着点灵来搪塞他。

庄主瞄了她一眼，自语道：“确实年龄有点小……”

魏蔓冷不丁觉得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的大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是温热的触觉！

我靠！

是庄主的咸猪手！

她震惊的转过头，看向这位表面上是中年大叔模样，身材还未走形，因此乍一看还有点儒雅气质的庄主，她万万想不到这幅还可以的皮囊下，是这么猥琐的一个灵魂！

算了，也算不上万万想不到，她只是给修仙的人笼上了一层滤镜，以为能掌握各种神奇手段，并且寿命远超一般人的修士多少带了点仙的特质，多多少少也有点出尘高洁的姿态吧！

其实哪里的男人都一样！

魏蔓咬着牙，往椅子另一边移了一点，还好这古代的椅子位置都很空，她这一移，顿时能隔个十来公分的距离。

庄主察觉了她的小动作，轻哼了一声，又斜过了身子，悄声道：“年龄这么小，野心倒挺大，什么叫还有次点灵机会？点灵就是一次，能过就成仙，不过就是凡人，第二次只要不满十八人人可以去，但你听说过谁二次点灵成功的？”

魏蔓沉默着不说话，心里的恶心劲还没过去。

庄主斜瞟了她一眼，以为她听了进去，也不再多说了。

没一会儿，最后一个姑娘也被问完了问题。台上的钱旺和几个男弟子，琢磨商量了一阵，写下了一份名单，由钱旺双手举着，呈给了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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