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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的聂小小眯了眯眼睛,原本素寡清苦的脸上竟然显出一丝冷酷。这一世与上次慕容烟不同中,她能记得聂小小以前所有的事。
那晚,慕容烟因去讨好洛星宸反而被他丢了出来,慕容烟失了颜面,便借着个由头惩罚下人,让她在福薪院外的门墙那里跪了一晚。正当她晕晕欲睡时,却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大约是夜黑,她人又娇小,来人并没有看到她。
那是陈嬷嬷下面的亲信姚嬷嬷,还有府里的下人李七,从他们的谈话中能听得出是中饱私囊正在分脏。其实那时的聂小小是有些蠢钝的,所有听过的、见过的事情从来不往心里去,加上性格又胆小,是以根本不可能去向谁通风报信。
但是她还是被发现了。姚嬷嬷和李七为绝后患,李七用了自己的裤腰带将她勒晕,姚嬷嬷以为她死了,便一同把她拖到福薪院的后井里推了下去!
这世上的人大约都有两副面孔,姚嬷嬷成日笑嘻嘻的和和气气,当初还在听香院里时,她的孙子出世,慕容烟还给了她不少东西。而李七更是一副热心肠,虽然是朱管家身边的红人,但对府里的小丫头们从来不摆架子,有时候她们犯了错,还会帮着说一两句好话。
聂小小以前胆子很小,只有在李七面前能放开着些,她是叫他“小七哥”的。她大概临死的时候也没料到,一向最喜欢的小七哥竟然会狠毒得要她死!最后她的“尸首”也是朱管家令李七送回来的,大约对她还留着一口气,李七还有些心有余悸。
聂小小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真是神鬼难测,从唐清婉、张若贤,到姚嬷嬷、李七,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这些血债,她都会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万幸,聂小小还有一对视她如宝的爹娘!便是村里人如何诋毁,如何谩骂,她的爹娘都用最瘦小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有了这个虽然破小却温暖的家,充满仇恨的心里涌进一阵暖流,这大概就是那个白衣女孩所说的,对她的补偿吧!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花布补丁短打的妇人端了碗药进来,看见她精神尚好,脸上的皱纹立即笑成一朵花:“小丫啊,快把药喝了!”
“娘……”
第一回叫娘,这个字好像有千斤重,压得她心里酸酸软软有些想哭。她现在也是有爹有娘,有家的人了!
聂母上前取过她手中的铜镜:“这孩子怎么醒了就喜欢照镜子了。过两天娘去赶集,给你买个新的回来。”
乖顺得“嗯”了一声,聂小小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因为在床上躺的日子久了,身子不大灵便,靠喝药是没有用的,还需长期运动慢慢恢复。
聂母惊讶于女儿的转变,欣慰地接过空药碗:“我家小丫懂事了,以前最怕苦的,现在也能自己吃药了。”
聂小小微微一笑:“比起以前受过的苦,药又算什么。”
前世有一碗药,那可比世间所有的药都苦得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聂母有些伤心:“我家小丫受苦了。一会儿我让你爹去村东的胡大妈家里借只老母鸡,我们炖了也给你补上一补。”
聂小小有些好奇地问:“娘,王府里不是送了很多银子过来吗,怎么我们屋里还是这个模样?”
“你爹说王府的银子不能乱动,会杀头的,他藏起来了!”
聂小小无奈地苦笑。这老两口也太胆小实诚了,难怪会养出这么胆小懦弱的女儿来。她拉过聂母那长期劳作十分粗粝的手:“娘,那银子是王府欠我们的,是我拿这条命换的。我们用得!你让爹把银子拿出来,今天就去买些好吃的。”
见聂母还是将信将疑,她又笑着安慰:“不怕的,娘。我好歹在王府里待过,见过世面,什么厉害不知道?你就信了我罢!”
聂家二老一生都老实巴交的在这个小村里度过,除了到前面的镇子里去赶集,距着京城这么近也从来没有去看过一眼。自家闺女不但进了京,还在王爷府里待过,那见识肯定比他们多。于是聂母这才放宽心答应了下来。
聂小小撑了撑躺得酸软的腰:“娘,帮我梳梳头吧,再换件衣裳,在屋里闷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依着她说的,将那凌乱的辫子一拆,随手扎起个马尾,又捡了柜里黄布衣裳蓝布裙子配了一身,还在门口掐了朵淡黄色的小花别在发间。聂母替她收拾打扮完,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夸道:“到底我家小丫是进过京的人,这打扮起来就是和别人屋里的姑娘不一样!”
扶着她出了房门,聂父正坐在院子里削竹子。是个干黄枯瘦的小老头子,佝偻成一团,大竹片子在他旁边都显得高大。
“爹。”聂小小脆生生地叫道。
聂父不善言词,只是抬起头来对着女儿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削他的竹子。这几年两老身子不如从前,门前几口薄田早就没种了,聂父只有拾起以前的手艺编竹篓子卖了换钱,勉强能维持生计。是以他们住的还是漏风的土坯房子,厨房歪来倒去,院门前的篱笆将倒不倒的,比起改造前的福薪院都要差上很多。
聂母扶着聂小小慢慢走到聂父身边去,聂母怕她累着,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下。
“你不在屋里休息,出来做什么?这风吹得凉。”聂父手中不停,将竹片劈开后又刮了刮上面的毛刺。
春风吹拂着发梢,传来土地的清香,聂小小眼睛在他那裂着口子的手上:“我这身子得多走动才好得快。”
聂父朝聂母努了努嘴:“不是给小丫做了她爱吃的玉米馍馍吗,快去拿出来。”
吃不起肉,就只有两个玉米馍馍兑水,但这一餐聂小小吃得特别香甜。看着女儿饭吃得多了,聂家老夫妇十分高兴。
不一会儿,聂小小便发现自家院子前聚了几个来看热闹的邻里,对着她家指指点点。还有人带了个全身穿着黑衣的老妇人过来,黝黑如鹰的手上指甲很长,抓了一对类似钹一样的东西。聂小小眼睛一瞟,认得那是村里的巫婆。“邪祟”这个词就是她说的!
咽下最后一口馍馍,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些人又是来找岔的!
聂母瑟缩着走到门前,朝那带巫婆过来的马家媳妇说:“哎,你这又是来闹什么呀!”
那马家媳妇人如其姓,生了副马脸的面孔。她原本见着聂家门前那两块薄地不种了,而聂家又没有儿子,便想讨个便宜让聂父将土地让给她家。但是聂父坚持那两块地以后是要留给聂小小的丈夫,任她磨破了嘴皮也不干,从此就记恨起聂家来,一有点事就过来闹。
“我可是好心请巫婆驱邪的,免得她祸害我们整个村的人!”马家媳妇大声说,其余几个也连连称是。
聂母在那儿劝着:“你们从小看着我们小丫长大,她有手有脚的哪里就是个邪祟了!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这才眼见着没好两天,你们就发发好心吧!”
聂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埋着头加快削竹片的速度,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那群人哪里肯依,推着那巫婆就走了进来。那巫婆大摇大摆地走到聂小小面前,手中的钹猛的在她面前敲了一下,那响声震得她耳朵生疼。聂母赶紧跑过来,把她护在自己怀里,口中还求情让巫婆饶过聂小小一命。
巫婆闭着眼,理也不理,嘴里念念有词绕着聂小小转圈圈。
聂小小缓缓推开娘慢慢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端着还没喝的那半碗水,可惜了!
“哗”的一下,那半碗水照着巫婆的头就淋了下来,她冷冷道:“清醒了吗?”
村里的人愚昧,有事最先找的是巫婆不是大夫,连村长都会给她几分颜面,有谁敢和她动手?湿淋淋的水从头浇下,连她自己都傻了眼。
还是马家媳妇反应得快,“啊”的尖叫一声,惨白着张脸:“这邪祟……这邪祟要吃人了!”
“闭嘴!”
都说这丫头混身一股子邪气,但她那眼神一递过来,跟刀子似的,吓得马家媳妇顿时不敢再嚷嚷了。她抖着嗓子指着聂小小:“你想怎么样?告诉你,遇到邪祟就要烧死!你等着!”
她朝旁边的人捅捅,想让人帮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看着此时的聂小小脸明明还是那张脸,但是身板直了,眼神儿不同了,嗓门也大了,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就像换了个人,而且那气势还像是高门大户家的贵人!
莫不是真的中了邪?
“是啊,我是邪祟。要不我们试试,看谁先被烧死?”聂小小走到她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阴狠地道。
聂父此时终是坐不住了,一声不吭地进屋拿出扫帚往门前一戳:“谁敢烧我小丫?我先打断她的腿!”
平时闷声不响的老实人一发火,比那些成天叽叽喳喳的人都可怕。聂小小见那巫婆还想打钹,便顺势动手推了她一把,那钹没拿稳“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巫婆被推了个跟头,口里诅咒着:“孽障!邪祟!你聂家要倒大霉了!”
聂小小捡起地上的竹条舞了舞:“你再不走,我第一个缠上你!”
那巫婆毕竟上了年纪,怕聂家当真动手,任凭马家媳妇怎么劝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了。连巫婆都走了,余人更加肯定聂小小这邪祟是他们惹不起的,一个个都溜了。聂家三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由都笑出声来。受了这么多年气,从来没这般畅快过!
但笑归笑,聂母还是有些忧心惹了众怒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聂小小却安慰她:“娘,过两天我们就搬进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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