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亭下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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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玉盘当空，宴厅桂香浮动，华锦秀帘之下，宫娥各司其职。

由宫娥领着，乔氏带着两个闺女坐在卫国公夫人旁的位子。

卫国公夫人远远见了乔氏，便亲热的同乔氏打声招呼。

“哎，你们可来了。”卫国公笑呵呵的说道。

“可是来迟？”乔氏环顾四周座位，问道。

“并未来迟，快坐”卫国公夫人轻轻笑着，又对汝乔招招手道：“小汝乔，来坐我旁边”

乔氏笑着颔首，汝乔便同汝慈换了位子，走到卫国公夫人身旁坐下。卫国公夫人无女，便格外喜爱小姑娘，每次见了娇小乖巧的汝乔便要招她过去说话。

乔氏领着汝慈坐下，便同卫国公夫人亲热的聊了起来。

卫国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两人又是同一位分的命妇，因此两人聊得颇为投缘。

半刻钟后，有宦官掐着嗓子唱喝道：“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到――”

因后位虚空，李贵妃位分最高，于是宣仁帝便命她同贤妃一道，主持今年的中秋宴。

李贵妃走在众妃之首，又是一袭绯色贵妃宫装，比那日赏菊宴的更崭新华贵。

宴席通天的火光映出其宫装上的金色抱云绣纹。发上两支金雀步摇随她的步子轻轻摇曳，她今夜的装扮，是极为华贵隆重的。

而其身旁的贤妃，却是个素雅的，她只穿个粽黄宫装，端庄秀丽的立在一旁，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女眷们得了通报，皆起身行礼。

李贵妃领着贤妃与其他妃子稳坐于上位。李贵妃于众妃之首，她缓缓抬手示意。随宦官一声尖细的免礼，众人才立起身子。

一道礼过，宫娥鱼贯而入，端上各色宫制点心膳食，丝竹之声渐起，又有舞妓缓缓而来。

汝乔只看着桌上的精巧细致的点心，馋虫蠢蠢欲动，于是伸出小手，勾了勾乔氏的衣袖，明眸期盼得望着她。知女莫若母，乔氏知她心想，便微微点头。

得了肯首，汝乔才捏起一块荷花酥小小的咬一口，细细品尝，荷花的清甜荡漾于口中舌尖，令人回味无穷。

御厨的手艺果然了得，汝乔满意的眯起眼扬起唇，就差立起大拇指了。

才吃完荷花酥，又有宫娥上了桂花酿。

远远的汝乔便闻到了香味，舔了舔嘴唇，翘首盼着宫娥行到自己眼前，放下一两壶才好。

终于有小宫娥端着银壶走来，那小宫娥却是闷着头，低着眼将桂花酿放在汝乔眼前，然后头也不抬的便要离开，谁料那宫娥的护袖突然散开，勾住了银壶的壶嘴，银壶不堪拉扯，叮的一声倒在桌上，汝乔躲闪不及，倾了一身酒水，那宫娥却一溜烟不了踪影。

乔氏大惊，忙拿起手帕替汝乔擦拭衣衫上的酒渍。

宴上设有专事的宫娥，见汝乔被酒水沾了衣裳，便上前询问道：“这位小姐，可要清洗衣衫？”

秋日夜里飒爽，酒水已经沁入衣衫，乔氏担心汝乔染了风寒，便让她跟着宫娥去清洗衣衫。

宫里眼杂，汝乔让金玉候在原地，自己跟着宫娥出了宴厅。

那宫娥领着汝乔穿梭与宫殿回廊，七拐八拐，久久不到换衣处，汝乔心里渐渐升起一道不安，不料一个转道，那宫娥不见了踪影。

一阵秋风过，汝乔狠狠打了个寒颤，只觉腿肚忍不住发软，她慢慢挪动步子，抵着墙，小手覆在胸脯上，谨慎的张望四周，只见四周宫墙高耸，头顶灯笼笼罩而下的昏暗烛光随风摆动，透出一股阴森凄瑟。

那酒，那宫娥有问题！

汝乔贴着墙，脑里一片空白，忽而一串细微凌乱的脚步声钻进了耳里，吓得她浑身一个机灵，连忙钻进花丛下。

宫中多植牡丹，牡丹已谢，留下大片叶灌，汝乔身子娇小，藏身其中，不易被发觉。

脚步声渐进，汝乔缩着脖子又往后隐了隐，透过牡丹三角叶的间隙，见一个踉跄的身影，那人似酒醉了步伐不稳，但眸中却带着晦暗不明的兴奋之色。

灯笼随风一拜，烛光一晃而过那人的脸，赵玳！

汝乔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声响，眸中一片惊恐。

赵玳晃着身子，四处探寻似要找些什么，其嘴喋喋不休，其声如游离鬼魅之声一般传来，汝乔只听得几个字：“小心肝，出来吧，姜姑娘你在哪呀。”

姜姑娘？阿姐？

汝乔从恐惧中抽回思绪，稍稍镇定。

那桂花酿只怕要泼在阿姐身上，若不是卫国公夫人招自己同阿姐换了位置，只怕这酒就要泼到阿姐身上！

只觉告诉她，那酒绝对不只泼在上身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藏了某些药物。

此地不可就留，见赵玳摇摇晃晃的从转道那头消失，汝乔等了片刻，不见有人走过，便知这里定不上什么换衣处，而是某个偏远之所。

汝乔从花丛钻出，撒腿就跑，只觉身后似有恶鬼所追一般，森森发凉。

汝乔跑了许久，见四周视野忽而开阔，并无阴森高耸的宫墙，而是一方宽阔的湖水，晚风拂过，带着清凉，稍稍吹淡了汝乔脸上的火热，只觉一片清凉。

跑了许久，汝乔那般娇嫩的小身子哪里受的住，赶忙寻个凉亭要歇息。

还未走近，便见亭下立着个孤清绝灼的身影，汝乔认得，这是赵璃，比起赵玳，汝乔更愿意呆在赵璃身旁。

赵璃一身月白长袍，如同将银辉编织而成，他站的很直，汝乔只看见他被月光勾勒而出的侧脸，精艳绝伦。

不知是月光恍惚了眼，还是困眷了，赵璃的身影渐渐出现谍影，最后渐渐模糊不清，汝乔扶着亭柱，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得，眼前一花，软了下去。

远远的，赵璃便听见了声音，以为是哪个偷看的宫娥，便不理会，不料听到一声闷响，赵璃回过头，见一坨藕粉色的东西，卧在青砖上。

赵璃迈开腿走过去，轻轻扶起地上那一坨，看清了身形和脸。

姜家女娃？

赵璃白皙的脸微微绷紧，见四下无人，伸手将人抱起，从未抱过孩子，赵璃只当抱猫一样抱她。

汝乔双眸紧闭，凝着眉，双颊透出异样的红晕，不似平日里粉雕玉琢的可爱，仿佛病了。

赵璃面色微动，轻轻嗅了嗅女娃身上的酒味，桂花酿入鼻腔，赵璃立刻屏息，忽而凝起剑眉。

赵璃实在不会抱她，便将女娃放在石桌上，白皙长指解下腰间的玉佩，拨开镶嵌与上的黑珊瑚珠，凑到女娃的鼻子下，女娃撅起嘴，十分不满的摆头过一边，赵璃又凑上前，汝乔又摆头。

见她似乎不喜，赵璃将玉佩凑到自己高挺的鼻下，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嗅，随后凝着眉拿远了玉佩。

玉佩里是挖空的，装的是解百毒清心智的药膏，味道……是有些不太好……

但这女娃也太娇气了，赵璃思量着，摁住汝乔的头，送上玉佩，不让她动弹。

汝乔蹙着眉不安的扭动着身子，被迫吸入一股子药味。

片刻后，汝乔脸上红晕退去，赵璃将玉佩复原，挂回腰间。

他本想离开，瞥见石桌上歪歪扭扭的睡着的女娃，心下叹了口气，将女娃抱猫似的，抱在怀里，坐于亭子，女娃在他怀里拱了拱身子，寻了个舒服姿势，睡得分外舒适。

赵璃足足坐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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