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战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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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今日凶多吉少，少年索性不再向前，转而用力甩甩脑袋，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待到一口气终于喘匀，少年缓缓站直身子，闭起双眼，竖起耳朵细听兽群脚步。

过不多时，又一只豹豺从少年身后率先发动了攻击，少年并不着急回身应对，而是等到豹豺上扑之时，才猛然矮身旋转，正是那招“席地扫叶杀”，手中长刀借着手臂转动之势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将那只偷袭的畜生拦腰斩为齐齐两截！

干净利落的一式，少年却无欣喜，而是向后踉跄了几步，这才把几欲摔倒的身体重新稳住。

但豺群同样不傻，已然窥破少年体力不济的破绽，根本不给少年留出喘息之机，当即又有两只豹豺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少年只得强打精神，脚步先是向右踏出，随即突转左前，同时手中长刀斜刺而出，刀身恰好刺入左侧豹豺身下软肋，哀嚎声中，豺血如雨喷下，将少年浇了个满身满面。

少年没料到这一变故，身形稍一停滞，右侧那只豹豺却已扑到，少年不及拔刀，尖利如钩的豺爪猛然插入少年侧背，同时大口一合死死咬住少年右臂。

豺牙锋锐如钉，咬合之力远胜狮虎，钻心彻骨的剧痛之感猛然从后背右臂传上脑际，少年不禁大呼一声，额头青筋暴露而出，双目圆睁充血赤红，熊熊怒火就此中烧而起！

恰于此时，少年猛然感到一丝莫可名状的强劲气息从体内深处陡然生出，随即疾速蹿行，瞬间散入四肢百骸之中，原本空荡干瘪之感立时消失不见，代之以充盈饱满，气息流溢。

本已体力不支的少年只觉一股没来由的强大力量凭空生出，待到传入被豹豺紧紧咬定的右臂之时，便猝然暴胀而出，将铁钳般的豺口猛地崩裂开来！

大喝声中，只见少年右膝忽抬猛顶，将那畜生身躯向外荡开，左腿随即忽起，不管不顾的一脚弹出，那只豹豺竟然被生生踢飞出去！

豺身就此凌空横起，更有碎牙点点纷飞如花，鲜血簇簇溅落如雨，一直飞到十数丈外方才重重落地，激起一地尘灰。

尘埃落尽，豹豺竟已横尸毙命，就连呻吟也无一声，颓然松开的豺口之中只余一嘴残血，满口豺牙却已颗粒无存！

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左腿，似乎对刚才莫名生出的大力难以置信，但不远处豺尸横陈，声息全无，又不由得少年不信。

与此同时，那股忽凉忽热、时缓时促的气息似有抚慰功效，在体内环流几周之后，疲乏惫怠之感已然荡然无存，一股飒爽精气再次充溢全身，甚而比之平日还要精神十倍，手中长刀也似蓦然丢失了许多分量，此时在手中简直轻若一片鸿毛。

体内气息未绝，仍在向外咕咕涌出，将后背右臂的伤口燎烤得火辣痛楚，少年抬手一一抚过伤口，却发觉只是被撕去了一片浅薄表皮，锋锐如锥的豺牙似乎并未深入骨肉中去，饶是如此，伤口疼痛异常，鲜血更是沾满手掌。

这股大力来得没头没脑，少年浑然不知所以，但深陷豺群重围之中，无暇多想，少年只是将身体重新挺得笔直。

只消片刻功夫，那具被少年一脚毙命的豹豺已然尸骨无存，群豺再次列成围场，将少年重新锁困其中。

眼见群豺绝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少年目光一凛，一股冷冷杀气顿时透出眼眸，带血的左手抽回之际，却又猛然握住右手横握的刀锋两侧，然后从刀柄处缓缓向刀尖擦过，黑黝黝的宝刀随即被染成一口殷红血刃。

伴着长刀再次高高扬起，少年猛然从腔子里歇斯底里的喊出一句：“来啊！”

也不知是少年的声音足够震撼，还是那群畜生忽生恻隐之心，呐喊发出之后，豺群竟然全部停下脚步，愣在了当地！

嘶鸣呼喝的杀戮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刚刚还在大开杀戒的豹豺猝然收爪闭嘴，个个呆若木鸡。

少年不禁诧异出声，心道莫非刚才那声大喊震破了群豺的胆魄不成？

不容少年多想，豹豺却又再次动作起来，只是并不扑向少年，反而原地打转，交头接耳，仿佛正在急切商量对策。

是的，少年听到了！

虽然豹豺并未发声，但少年就是“听”到了！

不仅豹豺，就连环绕身边的沙蜥、跳鼠、野兔甚而蜥蜴一起，此时似乎都在窃窃私语！

虽然不知它们在“说”些什么，但少年分明“读”出了它们心中的惶恐与焦躁！

于是，少年愣了！

但豺群此时却已如热锅蚂蚁一般慌作一团，纷纷引颈举鼻，向着空中好一番嗅探，最后齐齐回望少年一眼，便纷纷夹起尾巴四散而逃！

“这便要走了么？”

少年更加糊涂了，稍一沉吟，却又突然明白起来：“莫非又有谁要来了？”

但豹豺一去，被围的大漠生灵随即四散而逃，举目望去，遍地都是四处蹿行的豹豺和各种兽物，几无半寸清净之地，少年索性将长刀往地上一插，拄刀而立，静等更加可怕的对手现身。

果然，不大会工夫过后，那群还未死绝的猎物，连同刚刚还在予取予求的猎手，一并像羊群一样被轰了回来！

随即，地平线上出现一群更为庞大的身影！

虽然只是从老仆口授的御兽之术中听过几次，但此时望着一张张几乎与自己胸口齐高的垂涎大口，那个可怕的名字还是从少年心中突然蹦了出来：碧瞳鬣齿兽！

这类畜生貌似巨狼，体型却大如熊罴，两只前腿较之后腿长出许多，远远望去，两肩高耸，身形前高后低，赤褐色的鬣毛如针直立，碧色眼瞳暗蕴幽幽寒光，奔行快如骏马，凶残远胜夜叉，活物死尸从不挑拣，小到虫蚁，烂如腐肉，从来都是照单全收，因此又被成为“铁耙犁”，乃是西境蛮荒中一等一的恶霸！

平日里，即便老虎花豹之类的野兽单独碰上一头碧瞳鬣齿兽，也只有赶紧退避三舍的份，更何况眼前所见绝非一头，而是漫漫泱泱的一队！

只是，碧瞳鬣齿兽本是百番国的控下战兽，向来生在更西之地，追随百番大军出没，平日极少见到，但今日为何在这穷凶大漠中显露面目？

少年的疑惑很快被碧瞳鬣齿兽的“收割”之举挤出脑海。

比起豹豺的穷追不舍和围攻群殴，碧瞳鬣齿兽更加干脆利落，仗着体型雄壮，或是迎头一掌拍出毙命，或是一口咬中猎物咽喉，捕杀猎物之后，却又不急着进食，只是将猎物尸体暂时遗弃一边，随即继续进击，似乎是要等到将猎物一网打尽之后，方才论功行赏，一并分食。

而且，这队碧瞳鬣齿兽并不冒进，反而秩序井然，五头一列，三列一伙，阵型看似松散，却有先有后，时左时右，宛如一张行进的大网，颇有开合有度的战阵意境，如此看来，这群不速之客果非寻常兽物，反倒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兽军！

碧瞳鬣齿兽队迅速兜裹而进，眨眼之间便将向外奔逃的各类大小生灵连同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豹豺扫荡干净，再而重新构成又一个死亡套索，随即踏着大大小小的野兽尸体继续向前绞杀。

眨眼之间，尚在喘息的只余几十只豹豺，一簇不起眼的小兽，以及立在中心的少年！

一日之内，险象环环相生，便如一圈圈拴上脖颈的吊绳一次次收紧，直至再也不能喘息，直到绝无生还之机。

身处如此绝境，少年却嘴角一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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