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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休整了两夜一日,洗去疲惫的迢瀚商队渐渐恢复了精神。
第三日,天刚蒙蒙亮,迢瀚商队尚在收拾车辆货殖,一队穷荒兵士已然骑着跷腿旋角羚早早来到。
因了前日围城的缘故,解万愁唯恐那伙百番还未远走,再对迢瀚商队发难,因此特意派出一名营尉带领一百穷荒羚兵往来护送。
阿瓜仍旧缄默不语,却已重新正常起来,早早起床之后,不顾迢远拦阻径直前去帮忙搬运货物和饲喂骆驼。
三十六部舆车之中半数交割给穷荒度用,自然留在羁縻城中。另外半数连同头尾两车则在穷荒羚队护卫之下出城,随即一路西行而去。
不知何时,昨日的血腥战场已被清理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地面偶尔残留的几滴血迹,便会让人觉得昨日之战只是发了一场虚幻的噩梦。
兵刃箭矢倒不意外,定是穷荒兵士在收殓己方兵士尸首时一并收回了,可那些百番人兽的尸体呢?
路边草丛中一阵涌动,随之呜呜嗯嗯的恐吓声与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来,前面开路的穷荒羚队兵士却是见怪不怪,纷纷从背后取下长弓,搭上箭矢,接着便向声音来处瞄去。
手指松脱之时,蒿草中顿时传来几声哀嚎,接着便有五六只灰黑的身影从草丛中腾跃而起,尖叫着向远方逃去。
又是碧瞳鬣齿兽!
待到随行的那名穷荒营尉一番解说,大家方才知道百番战兽本就是这片荒原的清道夫,鲜活多汁的生人活兽自然喜欢,腐败臭烂的死物却也毫不避讳,只要能够入口,便统统入口下肚,绝不挑三拣四。若是饿得极了,稍不留意,反噬主人也算不得稀罕。
正因如此,除了自小便在碧瞳鬣齿兽脖颈关节处此入骨环,用极度疼痛加以控制之外,便只有供给足够食物这一条。故而,历次大小战仗之后,无论胜败与否,百番都会放脱碧瞳鬣齿兽,任由其吞噬尸首残体。
除了鬣齿兽,还有盘旋空中的尸鹫,两种兽物虽然每每多有争抢打斗,却又各擅其长,鬣齿兽分尸裂骨,尸鹫剔骨剜肉,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消一两日时光,便能将整个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倒也为这片西境荒原消去了不少瘟灾疫情。
穷荒营尉的这番说词骇人听闻,久居迢瀚王城之中的迢远自然觉得新鲜,一路行来,与这位面貌有异的营尉有说有笑,最后谈到兴处,迢远心痒难支,索性下得车来,又是一揖倒地,少不得请教一番姓氏名讳。
那营尉见堂堂迢瀚王子如此大礼,慌得一骨碌滑下羚背,赶忙报上名号:笼野。
因了其父源出解氏一门,正是解万愁的远方堂侄,算起来也是解氏儿郎。
但笼野之母出自百番色目部族,因此生的格外高大白皙,自小熟知西境地理,通晓百番习性,性情却又聪慧忠诚,虽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多经战事,骁勇之外,更是胆大心细,这才被解万愁派来护卫迢瀚商队。
待到笼野报完家门,迢远口中连称幸会,心里却是好奇陡生,于是不住转头看向笼野,端详这副略显特别的面孔。
过不多时,迢远许是觉得与沉默寡言的阿瓜车内对坐太过无趣,于是跨上驼背,不再乘车,转而与笼野并肩骑行,半点没有一国公子的架子。
阿瓜仍旧不言不语,呆呆坐在车门开处,定定得看着远方的荒莽群山。
再往前走,跨过一个颇高的山梁之后,一片蔚蓝之色扑面而来,这片水域倒影这雪峰洁白的身影,显得格外冷峻,好在还有艳阳注入一丝温暖,再被微风轻轻吹拂,波光潋滟,粼粼荡荡,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想不到极西之地也有大海!”迢远叹罢,却闻得阿四身后偷笑,迢远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四哥,你为何这般讪笑,莫非我说得有错么?”
阿四赶紧转回正色,道:“昨日听几个走过这趟路程的老人儿说过,此处便是咸汁海,虽然广大无垠,名字带个海子,水中也如海水那般咸腥,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湖。”
“大湖?世间怎有如海大小的湖泊?四哥莫要诈我!”迢远明显不信。
一旁随行的笼野此时说道:“公子,确是大湖,只是这湖大得出奇,若是从这头乘船泛波而去,到得那头之时许是已在三五日之后了,而且这湖中多有大鱼怪兽和鸥鹭水禽,正是百番国的圣湖所在……”
正在一旁静听分解的阿瓜,忽然看到几只盘旋天际的尸鹫正向着远处一丛蒿草俯冲而去。
“莫非那里也有一具野兽尸首?”阿瓜心中暗忖一声,视线随即被紧紧吸引过去。
只见那几只尸鹫将要落地之时,却又猛地振翅飞起,似乎地上那物还没死绝。
“许是还有最后一口气!”阿瓜暗忖。
但那几只尸鹫不愿就此离去,而是在草丛上空慢慢盘旋,似乎在等待着地面那物死绝过去。
就在此时,阿瓜怀中灵鼬突然动了一下,起初阿瓜不以为意,但灵鼬随即躁动起来,一阵翻滚之后,便猛地将圆滚滚的小脑袋露了出来,随即将滑滑的小鼻子抬起开始四处嗅探,最后猛地一跃,跳离阿瓜怀抱,落地之后,竟笔直冲着那簇草丛奔去!
阿瓜生怕灵鼬被尸鹫叼走,赶紧从车上跳下,紧随灵鼬追赶过去。
待到近前,轻轻拨开浓密蒿草,阿瓜却见灵鼬正围着两只碧瞳鬣齿兽不停游走,虽然身形悬殊太多,但小东西这次绝无逃避之意,反而尖牙毕露,不时腾空而起,向着鬣齿兽扑上一下,赫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拼命架势。
阿瓜心头大奇,待到目光转向鬣齿兽身后之时,却见那里竟有一个蓬松的草笼,环绕四周的丛丛莎草不约而同垂首弯身,再而缠绕在一起,汇成一绺绺、一束束,一起朝着中央勾搭而去,最后在上空交织在一起,化为一个蔚然天成的笼帐。
说来也怪,那丛草笼已被鬣齿兽撕扯得东倒西歪,断裂的草屑铺洒得四处都是,四周野草却执意向着草笼集合而去,每被撕扯掉一分,便有一分重新补足,直到此时,仍旧坚韧的固守成一个整体,似乎正在护卫着里面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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