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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及笄礼已过去二月有余。此时春光暖人,鸟鸣清脆,娇艳欲滴的花朵已傲人盛放,春色满庭院。
一室袅袅青烟悄悄从窗口轻探了身,缕缕琴声如空谷悠扬,绕梁回旋,抱竹而诉。
屋内聚了几个着青缎薄衫的小丫鬟,双手托着腮,微晃着小脑袋,竟也好似伴着这旋律晃动。
“三小姐,老爷传你速速去偏厅。”一阵急促的声音,打乱了一室的静谧。
孟长瑾青丝如瀑,随风起时轻扬,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白玉般的十指缓缓抚于琴弦之上。
碧溪快人一步回过神来,起身取下孟长瑾指上义甲,着急地问道:“老爷可说有何要紧事情?”
传话小厮立于门廊,低头回答:“小的也不知,只是老爷语气十分焦急,让小的唤三小姐速去偏厅。”
碧溪将义甲收于木匣中,不满嘟囔:“准时相亲之事,这两月来唤小姐皆是为此,既是这事,便也不用这般着急。”
碧溪的抱怨孟长瑾也深感无奈,自从及笄礼一过,往来说亲者便是络绎不绝。母亲每每传她过去,若是男子亲自登门,便让她坐于帘后观望。若是媒人或是女性亲属,便让她入室,听她们谈论男方如何,家世如何,云云。
她每次都用一些借口避过去,却不告知苏允和白玉簪之事。
毕竟这只是孩提时代的许诺,如今赠她此簪,或许仅是心中的执念,即便是情深依旧,隔了这些岁月,也可能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收下这个簪子,虽也有着对对少年的情愫,更多的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毕竟如若嫁与自己未曾蒙面之人,倒不如等一等他。
孟长瑾怕碧溪的话语被外人传去,正欲假装厉声喝斥,便听得小厮低低的声音:“小的被老爷唤进去时,看到屋内有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但小的也来不及细看。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碧溪姐姐也别再问我了,三小姐还是快随小的一道过去吧。”
一听是宫里来人,孟长瑾的心就悬了起来。
宫里,难道是长姐?
来不及细想,连衣鬓也未整理,就随着小厮快步走去。刚走到偏厅廊下,便看见一个着身着官服的男子跨门走出,步履匆匆。
“我不答应!”
孟长瑾准备抬脚踏入偏厅时,就听到孟长延怒不可遏的声音,还有母亲低泣的声音伴着父亲的叹息声。
待她一走进偏殿,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屋内的人都望着她,让她顿生不适之感。
她稍微顿了顿,便对着坐在偏厅正中的孟广蔚作揖,问道:“父亲急传女儿来,有何要紧之事?”
话语如同掉进深井的石头,没有回响。
孟长瑾侧身看着何氏,她正半靠在椅子上抽抽噎噎,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精神丝似的,从入孟府到现在,孟长瑾还未曾见她有过这副模样。
右眼不经一跳,让孟长瑾好不心惊,试探性地问:“可是长姐?刚才我见到……”
话语未完,便手臂便被孟长延一把拽住,拽得是那么用力,孟长瑾轻呼了一声。可孟长延置若罔闻,拽着她的手臂就往门外走去,双唇紧抿,却是一言不发。
“阿瑾,你可不能不顾长庆的性命啊!”何氏尖锐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声音刺痛了孟长瑾的耳膜,她用力地挣开孟长延的铁钳,直直地盯着他,好似要将他看穿。
孟长延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孟长瑾才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何氏,一字一句问道:“母亲,此言何意?”
何氏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臂,眼泪不断地从她昔日美丽的眼眶里流出:“庆儿,庆儿她,你救救她!她与你是那么要好!她……”
“宫里的阮婕妤孩子没了,说是被庆昭仪从高阶上推下所致。”孟广蔚打断了何氏颠倒的话语,双眸暗沉,看不出喜悲。
这句话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孟长瑾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颤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长姐,无凭无据,怎可污长姐清白!”
“阮婕妤昨日醒来亲口说的。”这一句话好似抽去了父亲的所有力气。
孟长瑾欲待反驳,孟长延不可置疑的声音传来:“阮婕妤亲口说,是长姐亲手将她推下!”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打在孟长延左脸,何氏冲过来抓住他怒吼:“你凭什么这么说庆儿,你有什么资格!你当时又不在场,凭一个阮婕妤的话,你连你的亲姐姐都不相信!”
孟长延站在那里任何氏捶打,却是动也不动。
站在一旁的丫鬟忙小跑过来拉住何氏,何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被丫鬟扶上宽椅。何氏借着丫鬟的扶衬瘫坐一旁,气若游丝,仿佛刚才那般撒泼的人不是自己。
孟广蔚冷眼看着这一幕,偏过头直视着孟长瑾,开口道:“皇上降庆昭仪为才人,褫夺封号,将她打入冷宫。”
孟长瑾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唇却未发出声音。
孟广蔚缓缓从圈椅上起身,向着孟长瑾缓步走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吃力。待走到她面前方开口道:“宫中若无人替你姐姐说话,恐怕她时日也无多了。长瑾啊,你可愿入宫,成为你姐姐于宫中的依靠,也成为我们孟家在宫中的臂膀!”
父亲的话那么坚定有力,否则她一定怀疑是自己幻听。
这一句话让她看不到前路,也无了归途,好似立于崖边,飘飘欲坠。
“不可!”孟长延听到父亲将这句话说出口时又惊又恨,看着孟长瑾单薄的背影,他的舌尖都在颤抖。
若说长姐去害别人腹中的孩子,她是万万不会信的,那不是别人,是她的长姐啊,像母亲一样照顾她、陪伴她的长姐。
孟长瑾双眼微闭,脑海中回忆起与长姐一起的一幅幅片段,在京郊院子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她想怎么有人的笑可以那么好看;一起去逛花灯;伴着灯烛诉说心事;手把手教她弹琴……
这么想着想着,心绪慢慢平复,再睁眼是已是一片清明。
“我愿!”
两个字掷地有声,满室俱静,连一旁抽噎的何氏都止住了声音。
他们看着她,身形那么单薄,可她的背脊却挺地笔直,好似立于狂风中的幼小树苗,孤独无助,却又坚定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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