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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一至,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炎热,风夹杂着滚烫的热流吹得檐角清铃叮当作响。
孟长瑾端坐书案前,一手执笔,一手轻按于宣纸一角,宣纸上的小楷清秀隽丽。香芹立于一旁,低眉研墨,浓郁的墨香伴着屋内燃起的檀香,盈盈一室。
因着天气炎热,不多时,握笔的手心已是沁出细密的汗珠。孟长瑾拿起桌上准备好的帕子,拭去手心和笔上的汗珠,挥笔落墨。这样的动作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已是手腕酸痛,额角香汗密密。
碧溪接过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宣纸,轻吹了两下,平摊于书案一角,再用镇纸压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再看孟长瑾握笔之手已是微微颤抖,心中不忍道:“宝林今日便抄到这儿吧,这抄写《女则》一百遍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抄完的,况且陛下也未限制时间。”
孟长瑾想了想,也觉得甚是如此。从那天皇帝说要她罚抄已是过了三日了,她每日抄写二十来遍,如今也是完成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便也不急于一时。
孟长瑾挥了挥有些发酸的手腕,起身望了望窗外。虽是未时,但窗外依旧烈阳高照,唯有池边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
香芹走过来收拾书案,一边收拾一边道:“天气愈发燥热了,这一算七夕也是快了呢!”
碧溪一听双目一亮,笑盈盈凑上去:“香芹姐姐,七夕那天宫里一定很热闹,你替我跟宝林说说好话,让她也带上我吧!”说着,拉起香芹的手轻晃了两下。
香芹被她晃得头晕,赶紧笑着讨饶:“好碧溪,你快饶了我罢!”
孟长瑾拿起案的书轻挥在碧溪头上,扑哧一笑:“我要是不带你去,你还不把这房顶都给我掀了!”
碧溪闻言立马手收,欢天喜地地往门外跑去,跑至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笑道:“我这就去盛莲子汤来!”
孟长瑾和香芹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刚看到碧溪欢喜地跑出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孟长瑾闻声抬头,正是安达打着帘子走了进来。
“安公公可是有口服了,她呀,正是给我们盛莲子汤去了。”香芹正低头整理案上宣纸。
孟长瑾打着团扇,指了指窗边月牙桌旁的圆凳,安达瞧见了也不推诿,径直落座。
孟长瑾看了一眼安达,又看了看香芹,问道:“我们方才在聊到七夕,你们家乡过七夕有什么习俗吗?”
香芹回答道:“奴婢家乡七夕大多是穿针乞巧,不过也有个特别的,那便是种生求子。”
“种生求子?”孟长瑾第一次听到这个习俗,不免有了兴趣。
“便是在七夕前几天,先在小木板上敷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等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象征着多子多福。”
听完香芹的话,孟长瑾点了点头,又转过去问安达:“你呢?”
安达双手覆于膝上,回答道:“奴才自幼离乡,对此记忆也是模糊的,不过宫中七夕习俗倒有些不同。”看到孟长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复解释道,“宫中在七夕前后会挑个晴朗的日子晒书。”
“冰镇莲子汤!”孟长瑾刚想再问,便被风风火火走进来的碧溪打断了。
一小口莲子汤下肚,便觉一扫燥热。四人一边饮着莲子汤,一边闲话,倒也是一室温馨,悠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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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窗口透进的光亮,细碎地遍布大殿四角,殿中的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里升腾起氤氲雾气。殿中一侧二人身着紫服,头戴朝冠,正襟危坐。此二人正是当朝左丞相徐穆、右丞相袁执京。
“哗”一声,奏呈横飞至二人脚下,二人不做思量,上前拾起奏呈,摊开端详,又闻上方传来充满怒意的声音:“好个洮州暴乱,好个钟兆谦!”
袁执京看着手中的奏呈眼角大跳,立马跪于殿中,急急道:“钟兆谦乃是臣举荐,臣荐人不察,请陛下降罪!”
李洵时眸中闪过一丝不为人觉察的冷意,叹声道:“袁相起来罢,此事又与你何干,乃是钟兆谦一人之过错。”
语气虽不复之前的盛怒,却让袁执京感受到一丝寒意,伏于地面的手也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少顷,才起身恭敬道:“谢陛下明察!”
徐穆皱眉看着手中奏呈,大惑问道:“陛下,洮州原只是饥荒,开仓放粮安抚灾民即可,为何会引起暴乱?”
李洵时怒道:“钟兆谦这个蠢货,洮州好几万灾民,他却只设四个粥棚,每日申时一过便不再放粮。见灾民哄乱,这个钟兆谦竟命人斩杀带头六人,真是愚不可及!”
徐穆将手中奏呈合上,道:“当务之急是朝中需委派得力之人奔赴洮州,平息动乱!”
李洵时靠入銮座,双眸微眯,半响才看向袁执京问道:“袁相可有举荐之人?”
话音一落,袁执京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曾改色,正色道:“臣不敢,但凭陛下圣意。”抬眼向上望去,心中一横,“只是臣以为若要平息动乱,钟兆谦不得不严惩!”
“哦?袁相认为怎么个严惩法?”李洵时剑眉一挑,不怒而威。
袁执京躬身上前一步:“就地斩首示众!引起众怒的是钟兆谦,斩首钟兆谦,便是让暴民感受到朝廷于此事上的重视,再派人前去安抚,如此恩威并施,洮州暴乱一事也可得以解决,更能震慑其他州。”
李洵时双眸一凛,身子微微前倾,转向徐穆,问道:“徐相认为如何?”
徐穆低声答道:“臣以为袁相此法甚好。”
“好!便依袁相所言。”
“谢陛下!”
李洵时侧身一手撑额,双眸轻合。许久不闻声音,袁执京与徐穆相视一眼,正欲开口。只见正殿上方之人撩袍走至龙案,石青色衮服衬得他更加气宇轩昂,执笔一挥,在札子落下几个苍劲大字。
李洵时将札子一合,内侍总管王裕从暗处走出,垂目接过札子,再退于一旁。
“钟兆谦滥用职权,昏聩无能,引发洮州动乱,着令罢职,就地斩首。任向昆为洮州知州,一月内必安洮州暴乱,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声若洪钟,响彻整个大殿,袁执京和徐穆二人跪下领旨,齐声道:“陛下圣明!”
“退下罢!”
二人垂首退至殿门,方转身离去。
殿门缓缓关上,刺眼的光束随之变窄直至被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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