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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刚到尚药局,便听捣药的内侍说刘宝林身子不适,刚刚派了宫人将朱太医唤走了。
打听了下刘宝林宫殿的位置,安达就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赶去,心想着能在半道上将人截住。
终于在晃过一处假山拐角处,发现了朱太医的身影,身边还跟着个身量瘦小的宫人。
“朱太医,朱太医!”安达一面加快脚步,一面提高了音量对着那个身影喊道。
朱太医仿佛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只看到一个绿衣太监匆匆向自己快步走来,待他走得近一些,才看清他的面容。
“你是……”朱太医看着眼前这个内侍,一时觉得有些熟悉,却想起不来在哪里见过。
“朱太医。”安达拱了拱手,不直接答话,看了眼朱太医身后的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太医看着安达伸手示意自己换个地方说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那个宫人心中很是着急,忙道:“朱太医,刘宝林现在腹痛不止,您还是快些吧。”又有些气恼地对着安达,“不知这位公公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便是你们有再急的事,也要等朱太医替我家宝林看过病再说。”
朱太医瞬间面露难色:“这位公公也听到了,若真是急事,尚药局还有几个太医,你可去找他们,大可不必在这里等我。”
那个宫人一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笑吟吟地就要引着朱太医离开。
“且慢!”安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真是不巧,我这急事,还真是只有朱太医您能解决。”
“你怎么说话的,我看你是存心找茬!”宫人气恼不过,准备伸手去推安达。
安达双手一收,目光越过他们向后看去,忽然眉头一展,露出如春风拂面的笑意。
宫人很是不解他表情变化的原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提着药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太医跑了过来。
“这……这位公公,”那个太医跑到三人面前,一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大口喘气,“总……总算是……赶上了。”
安达笑意渐浓,催促道:“快,许太医,病不等人,快随这个姐姐去吧。”
宫人有些无措,目光在几人脸上游离了一下,只好咬了咬牙,领着许太医走了。
朱太医随安达走到一个四面空旷,视野开阔的地方,安达觉得此处极好,若有人走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再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安全后,安达便将今日过来的目的一一说给朱太医听。
朱太医侧耳听着,面色由红变白,渐渐变成了似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呼吸的酱紫色。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此事,万万不可!”
“朱太医放心,此事我们已安排得极为隐秘,必不会为人发现。”为了稳住朱太医的心神,安达又说道,“即便,即便事情败露,上面也是孟宝林替您担着,您还有什么顾虑呢?”
孟宝林,这不提孟宝林还好,一提孟宝林朱太医太阳穴就突突狂跳。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败露,我们朱家都恐遭牵连。”朱太医连连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安达哪能不知道朱太医的顾虑,眼睛一转,故作小心道:“您切莫听信外面的流言,这几日陛下才来过我们玥覃苑,只是孟宝林低调,不愿为外人知晓,否则不知道又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刻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孟宝林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想必你在宫里也是有所耳闻,此事即便陛下知晓,顶多责怪孟宝林几句,朱太医且放宽了心。”
朱太医听出安达话语里招揽的意思,态度坚定拒绝道:“我朱家世代在宫中为太医,兢兢业业,从不结党营私,忠于之人唯有陛下尔。我担任医官这么多年,从来也是循规蹈矩,只专注于自己本职,至于后宫着滩浑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趟的!”
安达一时气结,觉得这个朱太医迂腐不化,这人怎么会是宋太医临走时特意向他们举荐的人?
“朱太医出淤泥而不染,着实令人佩服。”安达双手抱拳,立马话语一转,“只是宋太医一直与您交好,如今一看,却是让人费解。”
安达话里明显讽刺他贪生怕死,眼中只有这些如云的富贵和名利,与嫉恶如仇的宋太医相较甚远。
朱太医如何不知他话语里的意思,可他却毫不在意,鼻子一哼:“宋太医为人正直,莫不是受……牵连,如何现在会到如此地步!”
牵连?安达听朱太医话语停顿时,应是刻意回避了某个名字。他心头一跳,有种莫名的直觉,可现在事情紧急,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听朱太医谈及宋太医时,言语间尽是敬佩,若今日之事宋太医在的话,他必定……”
“他怎么可能不会答应。”朱太医一声轻叹,打断了安达的话。他似想起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面色愈发阴沉,再看向安达时,露出了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这孟宝林可真不简单,我常在宫中给贵人看病,也是知道这孟宝林入宫之后便闹的后宫不得安宁,更是仗着陛下的恩宠,把如日中天的敬妃生生地打压了下去。孟宝林这心机和手段,下官是望而生畏,还望孟宝林给下官一条活路。”
安达额头青筋暴起,充血的眼球正宣泄着他的愤怒:“朱太医!请你莫要妄言!流言是最可怕,也是最能杀死人的武器,若非亲眼所见,就别妄加评议!”
朱太医冷冷看了安达一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和宋清行有些些许相似之处:“孟氏姐妹可真能蛊惑人心。”
他轻飘飘甩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安达按下心中的怒火,他心知朱太医此人已经没有指望,但他通过今日也更加能确定,即便朱太医对他们有成见,可能会将近日之事拖出,但凡涉及宋清行的,他必定会圆滑过去。
看来这宋清行太医,真是一个值得深究之人。
安达看着朱太医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也整了整衣容,他想着这个时候去尚药局应该还能再碰上孟长瑾,便往朱太医消息的方向走去。
孟长瑾提着药包刚走出尚药局,一阵风卷起了砂石叶浪,迷了她的双眼。
她伸出五指挡在眼前,这时,翻滚的胃一阵收缩,一股酸味涌上喉头。来不及做出反应,胃立马缩紧,将胃里的食物都挤了出来。
“呕!”孟长瑾再也抑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食物夹杂着胃液,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堵住了鼻头,她呕得愈发大声。好不容易才将胃里的食物吐了个空,那难闻的气味让她又俯下身来干呕起来。
不知是不是吐得太难受了,大颗的泪珠如断了线般蹦出眼眶,她一面干呕,眼泪也一面止不住地流,好似做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当干呕终于止住了,孟长瑾慢慢收回扶住红墙的手,从腰间拿出一条手帕,将嘴边的污秽擦拭干净,然后袖口一伸,在眼角泪痕处胡乱抹了两下。
拭过唇角的手帕缓缓落下,落至脚边,她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瞬间觉得身子轻松舒服了很多。她站直了身子,落叶卷在脚边打着旋儿,背影看上去虽然有些萧瑟与落寞,却也似乎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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