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夜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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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黛前脚刚走。

没隔多久，一阵守夜婆子粗声叫嚷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府不大，两进院子，这一嚷，里里外外的睡梦之中的人都惊醒了。

江画雪开门。

负责监视她的婆子立刻走了过来：“六姑娘，老太太吩咐不准你离开这屋子一步。”

江画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狗奴才。

她向来不是脾气好的。白日的事情，这婆子跟那丫鬟打算出卖她的举动，她瞧得清楚了。

啪。

清脆的一巴掌。

打得那平日仰着下巴，颇有些气势的婆子脸都变了颜色。她捂着肿了一边的脸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六姑娘……”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画雪一声冷笑打断了：

“主子打不守规矩的奴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不甘心，只管去祖母那边告状。回头，只不过再挨我一顿打罢了。”

婆子黑了脸。

她姐姐是赵氏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水嬷嬷。

赵氏被抬成太太那会，她因为伺候姑娘们的月钱高些，托了水嬷嬷把她调来这脾气好，任人揉捏的六姑娘屋里伺候，无非就想要捡个便宜、偶尔偷些值钱物外头卖，而且日子过得还舒坦。

可这不过几日的功夫，赵氏被贬回姨娘，六姑娘就跟换了性子似得，隔三差五闹腾出一些事，外头也是跟她相关的风言风语乱传。

她就奇怪了，外头的人怎么个个就盯着这六姑娘的事看热闹，没别的事可干啦？

江画雪看柱婆婆一脸不甘又畏惧的神情，索性不再理会她，抬步就踏出了屋子。

顺着吵闹的那边声源处，一路走了过去。

江府不大，江画雪跟其他姑娘、赵氏都是住在一个院子的。

天井处，赵氏身边的水嬷嬷站在那，一脸严肃的听着那尖叫的婆子哭诉。江画雪停住脚步，隐约听到那婆子中间的一小段话：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跑了过去，眨眼就不知道上哪儿了。

鬼鬼祟祟的男子？

江画雪蹙眉，抬头瞥见梁上挂着的灯笼。或许是角度缘故，粉黛的身影被烛光拉长，让那多事的婆子以为是个成年男子不成？

江画雪扫了眼。

没有瞧见谁被抓着。暗暗松了一口气，在那婆子即将喊话的时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想找打，你就喊出声。看我回头打不打你！”

柱婆子愣了下，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着。这六姑娘的手劲可真狠！柱婆子抿唇不语，默默跟上了江画雪，心里怨恨的想着，等白天换了人看守，她就去老太太那儿狠狠告江画雪一桩！瞧谁吃不了兜着走！

粉黛躲在暗处。

脸颊一片苍白，捂着嘴唇，浑身颤栗不止。

等了许久，那些围聚的人，说了一顿，寻了一顿，没找着她藏身的树后，才各自散了。

静了下来。

粉黛很想哭，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刚刚她走出来，本来能趁着门房犯瞌睡的时候，偷偷把门开了，一鼓作气冲出去。可正当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眼瞅着门房起身去净房，要冲去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屋檐上，轻声飘落在地。

落地无声，就像是叶子坠地一般，极为自然娴熟。

粉黛吓呆在原地。

那黑影刚走了一步，那婆子就突然惊慌失色地大喊了起来。粉黛吓得缩成一团。那团黑影也不知去向了。

江府又渐渐恢复往日的一片宁静。

门房托着腮，眼睛不敢嗑上，跟一尊守门神似得，严守着那扇厚实的门。

粉黛沉默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偷偷摸摸地又重新摸回了原来那扇窗，在窗子上，轻轻地敲了两声。江画雪将窗户打开，粉黛爬了进来，一点也不敢去看江画雪脸色。

她怕看到江画雪失望之极的责怪眼神。

江画雪道：“去把妆容卸了，换回原来的模样。”

粉黛哽咽地嗯了声。

江画雪瞧着她落寞的那抹单薄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声，是她高估了粉黛，事实上这事也怨不得粉黛。从前她是昌平公主，父王母后总是给她最好的，伺候的贴身宫女，各个又机灵又有擅长的技艺，有些擅长刺绣，有些擅长打听疏通各关节的关系，有些擅长武技……

“平安回来就是难得的事了。”江画雪出声安慰道。

计划跟不上变化，让她头有些疼。她怕自己那任性的暴脾气，会无故对粉黛发泄，她说了之后，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一杯凉水，啜了几口泄火气。

粉黛哽咽道：“六姑娘，刚刚有人闯进府，奴婢亲眼瞧见。那人跟飞似得，从上边飘落了下来。不过让个婆子给撞见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江画雪一愣，端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杯沿。

会轻功的人，深夜闯入江府？还闯入这江府内院？

江画雪眯起了眼，对方图的是什么？

粉黛见主子没有反应，也不敢再说话，低着头，一脸犯错的孩子模样，手揪着裙摆，被自个儿不争气的作风恼得身心一片泛凉。

“江雄在外面，都是跟什么人来往的？”江画雪开口道。

粉黛一呆，这段时间风头最盛的就数六姑娘了。外头当真要是有厉害的人物，许是真的多半冲着六姑娘而来的。粉黛吓得脸煞白：

“奴婢不知。”

江画雪嗯了一声。

如果真的冲她而来，图的又是什么？

江画雪皱眉思考。

她能被人贪图的有什么？

财？她可是个穷酸牙的，翻箱倒柜，也不过五六样能在当铺稍微换点银两的器物。

色？她脸颊毁了，模样虽算的上中人之姿，但也不至于会引来采花贼这般好闲情，除非那采花贼脑子抽了。

命？

江画雪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唇角溢出一丝冷冷地笑。凭她对江雄的了解，人若是他雇佣来的，许是不敢真的谋命的。若是外面冲着谣言好奇来瞧她一眼的，也不会谋她性命。

粉黛瞧见主子眉头舒展，脸上又复往日的清冷笑意，似雨中绽开的青莲，清雅高洁。粉黛低下头，心里暗暗叹道：六姑娘生的可真美。

门外突然传出一个婆子的惊恐声：“什么人！？”

随后，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噗通响起。

粉黛听得毛骨悚然，死死瞪着紧闭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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