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潇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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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卿尘终于找到一册有关苗疆蛊毒的羊皮书，拿了出来，转身回走。碧城亦步亦趋。

“你知不知道苗疆有一种双生蛊？”他倏然开口。

碧城想了想，摇头：“不知。”

“据说，双生蛊本是一卵同生，将其中一只种在人身上，那人就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形影不离。”

碧城呆了半晌，抬眸看见他略带促狭的目光，才发觉他是在打趣自己，鼓了鼓腮帮，低声道：“我是想跟着你，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

过了许久，洛卿尘没有回应，他修长的指尖翻动着羊皮纸，清隽的眼眸扫视纸上文字。碧城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正想着该如何再开口，就听他道：“你想来洛竹峰？”

“恩。”碧城点头，“我……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只要有一席容身之所，不要孤零零的被遗弃就好。

“我像是那种怕惹麻烦的人吗？”洛卿尘轻轻一笑，抬眸看向她，“只是我平日事务繁杂，无法抽身教你术法。洛竹峰弟子是七峰中人数最少的，峰上也颇有些冷清，你怕是会觉得寂寞……”

碧城忙摇头，道：“不会的。我可以自己修习法术，我还会烧饭洗衣打扫，那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我都可以去做。”她知道他挑选弟子眼光苛刻，所以洛竹峰上几乎没有绿衣以下品阶，但如果实在要选择一棵良木，择而栖之的话，她除了他，不做他想。

洛卿尘修长的指尖从羊皮纸上移下，到了碧城面前，她感觉到微凉的触感在她鼻梁上滑过。

洛卿尘轻笑，刮了刮她的鼻尖：“既然这么想来，我又怎好狠心拒绝。明日我便让青燕来接你过去。现在，陪我好好看会书吧。”

碧城点头，在他身旁坐下。他看书，她便偷偷看他，阁内灯光温暖，斯人如画，心底的暖意渐渐蔓延开来。

第二日，果有一位容颜俏丽的紫衣女子来到绿萝馆，说是奉洛师兄之命接碧城去洛竹峰。

“洛师兄已经与韩掌门打过招呼，韩掌门说你直接跟我过去，不必去拜别了。”紫衣女子道。

绿萝馆中众弟子神色各异，艳羡者居多。碧城要收拾些行李，那位名叫青燕的女子笑道：“衣物什么的大可不带，洛竹峰都有备下，你随我过去就好。”

碧城点头，只将小绒球塞入袖中，随她走了出去。临走前碧城看了眼静香，她面容如同往日一般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表情。碧城敛目，心下怅然。青燕走出一段距离，不见她跟上，唤了一声。碧城转身，不再停留地走出月洞门。

洛竹峰弟子较少，每人都分配得一户院子。碧城所住的地方较为偏僻，离洛棠殿最远。青燕交代了一些规矩，便留她自己熟悉周遭环境。

青燕辅一出门，碧城便跳了起来，将这所属于自己的屋子仔细打量一遍，然后又跑到院子中，对着墙角的牡丹丛和旁边的月桂树傻笑。

她真是爱极了这块属于她自己的天地。

洛竹峰管理松散，不像翠绡峰每日都会有掌门师姐督促着你练习术法剑术，只是在半年和年关的时候青燕会检查弟子们的修行状况，疲懒懈怠者往往会被扫地出门。好在能入洛卿尘眼的弟子，资质和觉悟都是一等一的高，自制力也是不必说，所以扫地出门的情况至今没有发生。

碧城清晨起来，便会去洛竹峰最高的小竹林吐纳运气半个时辰，然后将翠绡峰学来的剑法舞一遍。累了，就躺在青石上合眼浅寐，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方才起身去饭肆吃饭。

小竹林风景极好，碧城时常坐在青石上极目远望。从这里能看见靈苍峰上的凤凰树，飞雪峰常年缭绕的积雪，还有丹朱师叔紫朱峰峰旁边五根奇高无比的柱子。云海升腾，碧城看不清那些柱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天好的时候，有彩蝶翩跹，洛竹峰半山腰的纯阳花海如同霞光般璀璨，香味弥漫整个山峰。落雨的时候，碧城执一把油纸伞，看六峰层峦叠嶂，迷离在烟雨气里，想起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有个女孩儿执着地跪在玉王宫前的白玉广场上，倔强地不愿背负不属于她的罪名。

时光荏苒，碧城只觉俗世安好，青山碧水，天地之美，跟自然接触远比跟人接触要开心得多。

与人接触，你会体味到爱与感动，以及不期而遇的心悸，但也无可避免的会有倾轧、陷害和仇恨。而与自然接触，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粹。天地巍巍，包罗万物，人也不过是天地的一部分，融于其中，如鲸归大海，鸟入苍林，怡然自得。

每日清风白日熏陶，碧城心中渐渐恬淡下来，跟洛竹峰弟子也相处的不错。交集虽然不多，但彼此见面，微笑颔首示意，都是以礼相待。

碧城从青燕处取了今年的新衣，朝住处走，想到什么，脚下一转，沿着山石小道，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几年，她聚气成形已经不是问题，但始终没能学会御气飞行。虽然山路熟悉不至迷路，少不得要耗费些脚力。

走到芳华林，碧城停下脚步。前面曲水处有人声，清雅淡然，分外好听。

碧城凝目望去。一白一玄两个人影站在石桥上，漫天绯色花瓣洒落，如同蝶翼。

白衣女子黑发如瀑，玉色长剑握在手中，正低头看着桥下流水，琉璃色的瞳孔不似平日的冷清。洛卿尘一身玄衣，墨发高高束起，长眉朗目，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似是说了句什么。

白衣女子笑而不答。洛卿尘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绝美的容颜移向自己，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苏浅笑着迎向他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缱绻深情如同化不开的绵糖。漫天飞花，小桥曲水，美人如玉，人中龙凤，天地间登峰造极的存在。

这两人，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除了她，谁也配不上他。除了他，谁都配不上她。

碧城慢慢转身，那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深深刻进脑海里。她抬眸，看向天边云霞，忽觉天地万物本多情，俗世却又孤寂，只有她一人。抑或，孤寂的只是她一人而已……

圣女是常来洛竹峰的。每次来，都会在洛棠殿呆上半天。碧城偶尔会碰到她，但能躲得过的话便都躲开，不是她不懂礼数，只是跟那样的天人站在一起，总免不了自惭形秽，还是避开为妙。

有一次，洛卿尘得闲，将她召到洛棠殿，问她修行的如何。碧城一一汇报，末了道想学御气而行。

洛卿尘从她腰间抽出她的佩剑，念了个剑诀，那剑便悬浮在空中，微微发出嗡鸣。

“先从御剑开始学起吧。”洛卿尘笑道，“熟练了，便可御风而行，不受俗物拘束。”

碧城点头，跟着他学了几个剑诀。好在她博闻强识，修习魔族功法后，资质得以提升。洛卿尘稍稍提点，她便可以摇摇晃晃地站在剑上，有惊无险地绕着洛棠殿飞了几个来回。

“这剑是凡品，没有灵性，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是不错。”洛卿尘将飞到后来逐渐失控的碧城从加速成一道光影的剑上捉了下来，忍俊不禁道。

碧城已经被那疯剑甩得发髻散乱，狼狈不堪，见他在笑，就鼓了鼓腮帮，有些不服气。

“等来日我得了好剑，便送你做法器。”洛卿尘宽慰道。

碧城望向他放在石桌上的苍玄剑，据说这是用上古龙神的獠牙做成的神兵，虽有煞气，但极其认主，只要被它认作了主人，便能发挥出普通兵器十倍以上的功力。此剑跟玉骨冰魄剑是一对，都是飞花流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