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西王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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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萧也不追，以手做刀，轻轻一挥，祝余哗啦啦倒下一片，齐根而断，利落无比。只听河对岸一声惨叫，小老头又跌下了水，扑棱扑棱跳了回来，跪在切割下来的祝余苗儿前哇哇哭泣，涕泪磅礴。

碧城看得忍俊不禁，扯了扯帝萧的袖子。

帝萧对她笑笑：“不多久又会长出来的。”他走过去，对着一处地皮念了句咒语，土层分开，现出一个窝穴。

“咦？”碧城诧异，土穴中藏了大堆珍宝，粉如意、凌天锁、八宝吉祥珠、翡翠天公爵、吉檀佛珠……角落里是她的戒指。“原来你抢了这么多宝贝啊，土强盗。”她对小老头皱了皱鼻子，肯定都是用强取豪夺的法子搜罗来的。

“我可不可以多拿几件？”碧城问帝萧，故意看了小老头一眼，果真见他抖了抖，灰扑扑的脸纠结成一团。

帝萧点点头：“都是你的了。”

小老头嘴唇一颤，黄眼睛里立刻溢满了泪水，汪汪地瞅着碧城。

碧城忙扭过头，把琥珀戒指拿起，戴在手上，挑了件水晶碧莲和一柄墨玉色的小剑，都是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玩意儿。

虽然只是两个小玩意儿，小老头仍旧痛心的要命，看着他捂着胸口蹲在洞穴前，碧城腹诽此人真是既强盗又吝啬。

帝萧大人送她回去，当然就不用抱着飞仙藤上上下下了。帝萧揽住碧城，凭空而起，碧城享受着凌空的快感，鼻尖还有若有似无的白芷香，她都有些飘飘然了，所以当帝萧问她话时她压根儿没听到。

帝萧敲了敲她的头，无奈道：“在想些什么？我问你云竹将你安置在哪里了？”

“啊？”碧城反应过来，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帝萧扬了扬眉，笑道：“不会是玉盏琉璃宫吧。”

碧城嗫嚅：“你随便把我放在哪座山上吧……”

“那可不行，被山魈吃了怎么办。”帝萧望她半响，仰头笑了起来，直到把碧城笑得满脸通红才开口道，“那就去玉盏琉璃宫吧，多个人倒是热闹些。”

又到了这一方静室，碧城突然有些局促起来。池子里的莲花已经睡着，碧色的花瓣收了起来，包裹着莲蕊。玉盏琉璃宫里的夜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从荷叶上滑落的水珠敲击水面的滴答声。

“睡吧。”帝萧道，在牙床边坐下。

“哦。”碧城应了声，她也想睡，可问题是只有一张床啊。

帝萧拍了拍床沿，碧城小心肝抖了抖，暗暗告诫自己她可是有心上人的，虽然那人不要自己，但也不能被美色诱惑。

帝萧笑了：“放心，我不近女色。”

啊？碧城抬头，有些惊讶，即便是仙门，也不要求弟子苦修，更有结成仙侣，共赴仙途的。难道世间还有别的修道之法，要求修习之人清心寡欲？碧城心里想着，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帝萧在她身边盘腿坐着，似乎在打坐。碧城望着他的侧脸，心中转过百般心思，不多时昏昏睡去，竟是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碧城觉得不对，鼻尖怎么会有香味，莲花？不像，倒像是白芷。往前蹭了蹭，那股幽香若有若无，顺势又往前蹭了蹭。然后就听到一个颇有些无奈的声音：“你一定要把我挤下床去才甘心么？”

碧城一惊，这声音是……神仙美人！

睁开眼来果真看见一双如水的眸子，带着笑意望着她。神仙美人侧躺着，换上了白色的睡袍，前襟松散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慵懒魅惑。慵懒魅惑？她怎么会想出这词！碧城立刻爬了起来，蹦下床，口里叫着“我去洗漱！”就消失在了寝宫门口。留下帝萧在床上笑得销魂。

云浮仙境共有九座仙山，海上仙岛是入口，玉盏琉璃宫所在的倚帝山位于仙阶的最高层，住着仙境的统治者帝萧上仙。此外有不庭、出云、娣瑶、浮玉、发爽、长留、中曲等仙山，靠凌云梯相连。各路仙人往来其中，一派歌舞升平。

娣瑶山在幻境的南边，云竹和一些玄仙住在上面，碧城第二日去找她们玩。那些小仙女们等级不高，仙龄只有两三百岁，如同人间及笄之年的女子，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经常会捣鼓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嘻嘻哈哈，快乐无忧。

碧城在云竹的宫殿里摆弄新采来的迷魂草，看它们自我繁殖，抽芽生枝，不一会儿就开花结果，玉色的铃铛似的果实满满挂在枝头。

“迷魂果鲜嫩多汁，但是没有人会去吃它。”云竹摘下一枚果子放在手中把玩，“因为它有迷药的功能，会让你爱上你吃下果子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果子摘下来一个时辰内如果没有食用，就会变成玉石，是很好的配饰呢。”云竹眨了眨眼，把手中的迷魂果递给碧城。

碧城把那玉色的小铃铛放进琥珀戒指里：“听起来竟有些像狐族的相思果。”

“你也知道相思果？”云竹好奇地望向她。

碧城笑了笑：“有个朋友是狐族中人。”

云竹点头：“原来如此。你可知那相思果源自何处？”

见碧城摇头，云竹继续道：“许多许多年前，狐族的一位王者来到陆离幻境。帝萧大人盛情款待了他，离去时，送了那位狐族王者一些礼物。狐族王者只从中拿了一颗迷魂果的种子，回去后种在王庭，他把那些结出来的果子叫做相思果。后来狐族中有些异类挑起叛乱，他们用相思果的力量蛊惑族人，造成了很大的混乱。最后相思果树被毁，狐族王者不知所踪，据说他带走了仅存的最后一枚果子。”

“没想到还有这段掌故。”碧城道。那最后一枚果实也被胡小离扔下澜沧城，超度了被困在土地上的狐族亡灵。

“云竹姐姐，云竹姐姐！”一个小仙女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她手里捧着个玉瓶，里面的液体随着她的脚步不住地往外飞溅。

云竹右手轻轻一扬，小仙女手中的玉瓶就飞到了碧城身旁的桌子上，稳稳当当，没有溅出来一滴水。

“什么东西啊？”碧城在瓶口嗅了嗅，似乎就是普通的泉水。

“是笑笑水！”小仙女无比兴奋，双手交握，“我和梦如去浮玉山取的。听说只要喝一小口就能让人一整天都笑个不停。”

娣瑶山上小仙女喜欢恶作剧的性子令碧城大开眼界，她望着那瓶笑笑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云竹睁大了眼睛，讶然道：“你们去了浮玉山？可有被夜辰仙尊看到？”

小仙女撇了撇嘴：“仙尊们都去迎接西王母了，所以我才敢去浮玉山偷水嘛。”

云竹颇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笑笑水对碧城说：“浮玉山有一百零三处泉水，各有各的奇妙，她们偏偏喜欢装些稀奇古怪的回来。”之后她把那瓶“没什么”用途的笑笑水晾在一边，召集所有的玄仙子们来猜拳行令，输了的要罚酒。

碧城也陪着她们闹，最后不知是谁将那瓶笑笑水混入了酒水里，刚好罚到云竹，云竹喝下一口就开始笑，最后捂着胸口，笑倒在琉璃榻上，对那个送笑笑水的小仙女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丫头！”却无力起身，只是笑个不停。

女孩们只好散了，留下两个照看云竹，另有人去浮玉山去取解笑笑水药性的泉水。碧城跟云竹道了别，也随她们下了娣瑶山。

西天的夕阳烧得正旺，碧城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玉盏琉璃宫，而是去了位于第二仙阶的长留山。听说帝萧正在那里宴请西王母，她偷偷去看一眼应该没有问题吧。

宴会设在风云池旁边，各位仙尊圣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文鳐鱼甩着尾巴为大家送上美酒，忙得不亦乐乎。风云池中的紫晶莲花上九天玄女在跳着飞天舞，丝带飘舞，好一派仙界风光。

帝萧坐在主位上，旁边右手位是西王母。令碧城吃惊的是，那竟然是个人类女童模样的孩子，生了一双碧眼，红发如云，身形娇小。被尊称西王母的女孩坐在上首，虽然身处宴席，神态却有些疏离。帝萧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微微一笑，眼神中稍微有些了神采。

碧城扒着擎天藤看了会，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就偷偷溜到一簇红珊瑚后面。这红珊瑚是用来托果盘的，上面的水晶盘中摆着各色果品，文鳐鱼在下面抬着，随时听候众位仙尊的差遣。

就在碧城在红珊瑚后偷看神仙们聚会的时候，珊瑚底下的文鳐鱼动了动，转头朝向池子东北角的一人飞去。碧城一惊，连忙抓住手下的珊瑚枝。

文鳐鱼动了几下又没了动静，东北角那人抬目朝这边看来，剑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文鳐鱼见状，拼了命地扑闪着翅膀朝那边游动。碧城叫苦不迭，在心里碎碎念，把我变轻些吧，把我变轻些吧。

不知念了多少声，只听“啪”的一声轻微脆响，碧城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吊在一枝无比巨大的珊瑚枝上，往下一看，下面是云烟缭绕的万丈深渊！碧城双手使劲，窜到了珊瑚枝上方，扯着珊瑚突出的部分站稳脚步，刚刚那刻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

就在碧城突然变小的刹那，一个东西掉落在池水旁边，原来那尊珊瑚在的地方。帝萧转眸看到，右手轻轻一抬，那枚戒指飞入他袖中，然后继续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同众仙家谈笑。

其余仙家并未发觉，就是西王母圆圆的眼睛眨了眨，转眸望了眼那株飞向东北角的珊瑚，唇角渐渐扬起。

果盘停在一个华服男子身前，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摘下一颗水晶龙眼，然后就顿在了半空。

碧城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顺着那只手朝上望去，一双冰冷的眸子正泠泠地望着自己，薄薄的唇紧抿，下巴如玉石雕就，有着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