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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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姐这是何意？”

尘婳着了素净的锦衣，双手端庄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神色肃穆：“小女斗胆，请诸位一观。”

“呵，洛小姐，想必您还没有搞清楚您自己的身份。”吴罄不悦的开口。

“您不过是一个将门小姐罢了，虽说皇上他已经对您下了聘礼，但是您现在到底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是。这天天抛头露面的，怕是不好吧。”

“我们虽说什么将门虎女将门虎女，但是这只是一个形容词不是吗，没让您真的像老虎一样粗鲁啊。”

吴罄这话说的可是非常之狠辣了，若是换了别家小姐，怕是听到一个朝中重臣当着这些人的面这样说着自己怕是要立刻自尽的。

可是尘婳是谁，她什么话没有听过。

以至于她听到这些话时脸上还能带着得体温柔的笑意。

洛震宇落后了几步，过来时正好听见了吴罄的话，快步站在了自己平常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女儿面前，剑眉倒竖：“吴罄老儿，你是要与我们洛家为敌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将大家的心声讲了出来而已。”吴罄皮笑肉不笑。

洛震宇还要说什么，却被身后一个小小的力道推开了。

尘婳的神色悲悯：“我洛尘婳刚刚所说的话，仅仅是作为大楚的一份子所说的，并不是作为洛将军的女儿所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尘婳愿意去做这一介匹夫，为大楚尽些微薄之力。”

“不求尘婳接下来的话、带您看的事能使各位大人的意见彻底改变，但是希望对各位的想法能有所动摇。”

尘婳手指灵活的将轮椅转了一个头，摇动着轮椅，她没有去看身后人的反应，只是向前，声音淡淡的。

“我们大楚，地大物博，早是各国想要啃的香饽饽，但是因为我国实力强盛，所以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及大规模的战争。”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但是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能牵动所有人的心弦。

不由自主的，两派人都随着她的轮椅，走出了皇宫。

“但是如今南疆国势渐长，北蛮兵力蛮横，若是任由他们成长下去，对大楚潜在的危害是十分之大的。”

“我知道我说的大家都知道，也许大家也想说想将现状维持下去，万一我们打输了怎么办，还是到不得不打的情况下再做决定吧。万一再过个几年，大楚能在新帝的带领下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国家在发展的同时，别国也会在发展。更别说现在北蛮和南疆已经有了合作的迹象，我们必须乘这种迹象还在萌芽时就掐断它。”

“现在北蛮还处在夺嫡的内战中，若是我们现在与南疆宣战，一来刻可以将南疆打的措手不及，二来若是不涉及到北蛮，北蛮也就顾不上我们与南疆的战役，如此我们再逐个击破。”

尘婳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身后的大臣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反驳尘婳。

因为她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们来到了绿景江边，江边围满了人。

他们看着画舫中惨烈的景象，看着德高望重的王老先生躺在里面，看着得上天眷顾般的琴公子眼神呆滞的靠在柱子上，看着江上飘满的河灯，看着没有吵闹的百姓......

他们知道了，这一仗，是逃不掉了。

画舫在江上漂了两天两夜，烧了一天一夜。

将整个天都烧红了。

琴觅穿着染血的衣袍，立于江上，磕了三个头后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他走上已经被官兵驱逐的没有一个人的雪景山，花了三天，吃着恢复体力的丹药，将雪景山用内力炸了个遍。

炸出了被藏在山壁中的女子，伸手，

女子的头颅掉了下来。

在被乌蔹附身的第五天，快要耗死乌蔹的楚千葑脑中一松，整个人恢复了清明。

休息两日后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

部署军队，调理后勤，储备粮草，安抚民众......

随后江南琴公子伴着一身烟雨之气，带着愿意跟随自己的男人，请命去了南河战场。

洛震宇也随之请命，去往南河方向，将琴觅这群散人归于了自己帐下。

而洛凌川带了洛府最后一丝兵力以及大萌二萌去了漠北的洛家军大本营，以防北蛮有所突变。

白溪听闻后便去派人接应洛凌川，加强了漠北兵力的部署和后方对羽二的支援。

王泯生在休憩回了谷里，召集了人马，带了医师团队与琴觅会和。

金家公子在听说琴觅去了南河，便也偷偷带了家里的侍卫奔赴战场。

徐家长缨则是开始了游说，发挥他的文人之才与其本身的魅力召集民兵，召集来的民兵则是送去现在空旷的洛府，开始进行由尘婳指导的紧急训练。

竹菊毅然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跟上了洛家军的步伐，也随之而去。

秦曦然也心系南河漠北，开始帮助朝廷调理物资，开展捐款，一时间也经营的有声有色。更别提后来楚云染又来加入，充分的保障了战士们的粮草问题。

并且有了王爷的亲自监督，地方各级官员也不敢暗箱操作去赚这战争钱，不仅不敢赚，还得去捐款。

各种兵器衣物也从各地运送到了南河北蛮。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就以这样全民的形式打响了。

匆匆三个月已过，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这三个月内，

琴觅虽在洛震宇的帐下、不求功名，却是有了“南河杀神”的称号，一身烟雨之气化作了凌厉的杀意，令人见之胆寒。

洛震宇宝刀不老，运筹策帷幄之中，将战线打到了南疆境内。

洛凌川和白溪强强联手，羽二在北蛮彻底将阿史那野出局，与阿史那元形成对抗局。

王泯生率神医谷众人在南河扎根，稳住后方，有了“神医圣手”之名。

徐长缨请缨去战场历练，后与金耀阳结识，一文一武，因能准确的预判战局以及转势，被称为“文武军师”。

在这些少年英杰和老练虎将的相互配合下，已经攻下了南疆的五座城池，将战线推进了三百余里。

离南疆的皇城只余二百余里！

大雪纷飞，尘婳与楚千葑坐于亭下，倚梅煮酒，在这冬日里难得的拥上一团暖意。

“要过年了。”尘婳用手接住飘来的一片雪花。

“是啊，要过年了。”楚千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怅然。

去年的他这个时候应该只身一人呆在偌大的风临王府中，费尽心思的去谋得权位。

今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譬如登基、譬如宣战南疆，譬如，遇见了此生唯一的那个人。

尘婳的眼前也闪过了纷纷扰扰的前尘往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楚千葑的身上，璀然一笑：

“幸好，还好，真好。”

幸好是你，还好有你，有你，真好。

楚千葑读懂了她话中的意味，为她斟上梅酒：“确是真好。”

有你站在我身边，所有日日夜夜呕心沥血的算计都成为了美好，御书房的那一盏青灯也变得分外温暖。

“南河那边怎么样了？”尘婳话锋一转，本是临近团圆的日子却是因为战争而蒙上了一丝阴影。

“情况在我们的控制中，后勤的衣物粮草也都准备了齐全，今年没有出现大批战士因为寒冬而冻死的情况。”

“你带的那群洛家军很优秀，他们自愿筛选组成了一支精英队，潜入了南疆，在里面经商务农，还有你收的那个小侍卫在南疆皇城教人读书，据说还得到了一位公主的赏识，要招他为驸马。”楚千葑的嘴角闪过一丝轻笑，小娇娇的身边能人异士还是真多。

尘婳想到竹菊那俊秀灵毓的脸与颇有城府的心思，笑了笑：“我们的小竹菊也是一个人才呢。”

“爷。”羽三急匆匆的跑过来。

“南河加急战报，战况有变！”

“报。”楚千葑眉间一蹙。

“南疆的九皇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拿出了数量庞大的玄铁盔甲和佩剑，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粮草药石，大肆收购临近小国，战力人力直接被提升了一大截。”

“我方不敌，战线迅速被撤回了距南河一百五十余里的地方，并且有再次后退的迹象。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尘婳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洛将军因为救神医谷的医者，自己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正在全力抢救。现在大军由陆将军带领。”羽三将话说完。

“几天了？”尘婳稳住心神问道。

“算上大军被突袭，找到传声鹰，我们再收到消息，已有近一周了。”羽三回道。

“现在紧急来信需要增派支援，不然大军就快收不住了。”

尘婳先前的伤恢复的很好，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修养、康复训练和丹药不要钱的往肚子里吞。

尘婳眼巴巴的看了楚千葑一眼：“我想......”

楚千葑用眼尾扫了扫她：“这回小娇娇倒是学乖了，知道先和我说一声再去了？”

“那我去吧，与其让我在这里担心还不如让我去前线厮杀。”尘婳摇了摇他的袖子。

“不可。”楚千葑坚决的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去战场不方便，不准去。”

“更何况你一人也改变不了太多的战局。”

“我的父亲在那里，我们洛家军在那里，我虽然不能改变战局，但是也是能尽些微薄之力的。更何况，没有人再比我适合了。”尘婳反驳。

“我足够年轻，足够聪明，足够强大，足够去领兵。”尘婳笑道，“大楚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我呢？”

“大楚是没有，但是我有。我作为你的未婚夫军，希望你能平安无事，想让你的手不再沾染鲜血。”楚千葑深深的看向尘婳的眸子，“你懂吗？”

“我懂。”尘婳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

在不知不觉中，尘婳已经喜欢甚至享受这个用武力去厮杀的暴力美学，她爱上了刀与剑之间的碰撞，生与死之间的刺激。

战场，是热血并且残酷的代名词。

尘婳心向往之。

但是。

自己身边之人亦是她的心之所向，她看着楚千葑坚决的眼神，

“那好，我不去就是了。”尘婳还是妥协了。

听到了小姑娘的承诺，楚千葑却是没有那么开心，他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折断了小姑娘的羽翼。

他的小姑娘，是这天下最闪亮的一颗星辰，她注定了去翱翔于九天，不应该，也不会屈于一方天地。

可是他也是自私的，他不想让她去冒险，去远离自己的视线。

他想要她，永远的呆在自己的身边，不要离开。

羽四站在羽三的旁边，觉得自家爷的表情晦暗，手指无意的摩措着骨扇。

“我随你去。”楚千葑将煮酒之柴熄灭，骨节分明的手将柴火扔到了一旁的雪堆里，星星点点的火苗被雪覆灭。

“什么？”尘婳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眼眸亮起，有些不敢相信。

“我与小娇娇，一同去南河。”楚千葑脸上的晦暗消失，“可好？”

“好啊好啊。”尘婳兴奋的拍了拍手，脸上是如光般耀眼的笑。

尘婳用手捻了一个兰花指，轻抚过桌子，借力而起，腰枝轻摇，曼妙的身姿没有因为棉服而折损半分芳华。

还未及笄的女子的足尖点在烧的已经有些碳化的柴火上，手腕轻甩，巧笑倩兮。

“这大楚盛世，由我与你一同打下，君以为如何？”

楚千葑骨扇一扇，瞬间地上的雪花就扬扬而起，他身影微动，左手揽过尘婳的腰肢。

“可。”

尘婳轻笑一声，手指向他推去，柔弱无骨的向后倒去，一个甩腰后站住。

“这一舞惊天，愿我们凯旋归来，将这盛世载入史册！”

女子舞姿曼妙有力，宛若惊天的凤凰，在雪地里毫不掩饰的书写着自己的野心。

这话，这人，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潇洒恣意。

楚千葑感受到自己沉寂了很久的一些东西被激发了出来，他的嘴角慢慢勾起，逐渐勾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好！”

“这盛世，将会如你我所愿，为大楚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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