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少女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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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宁原本听到我说不告诉周闻宇，眼里还迸发出光亮，待我问及缘由，小脸又立马耷拉下来。

“我……”周平宁连声哀叹，“我不想去学校，也不想读书了，更不想出国，可我爸……非要让我出国，自己劝我就算了，还怂恿老师来劝我……”

“然后呢？”我虽然知道周平宁不想出国，但是要说她因为这个再一次离家出走，然后再来找我借宿，我有点不太相信，因为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年轻人的忧郁，那是学生常有的一种忧郁，他们称之为青春的忧伤，划过时无痕，却令人唏嘘。

“所以我就出来啦！”周平宁不会没听出来我对她的疑问，而是诚实的告诉我们，“我不想住在我哥那儿了，他和老爸就是一伙的……心怡姐姐，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他上班，和你约会，就已经够忙的了，怎么还有空来关心我读书……”

虽然我也知道周闻宇忙，但我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关心周平宁读书的事情的，但想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个是帮着周爸劝说周平宁出国，另一个就是不闻不问。

当然，回到主题，周平宁不想去读书这件事上。我原以为学霸一般都是爱学习的，比如周闻宇，读书的时候就一头扎进课本和试题，如果说弹钢琴是他唯一的爱好，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反正我也没看过他像李峰他们那样时常混迹于网吧。而至于周平宁，我私以为她除了继承了他们家里的高智商，更应该对学习感兴趣的，否则她成绩怎么会那么好？

“不过，你成绩那么好，不读的话……不觉得可惜吗？”

请原谅我的固定思维，以及我对周平宁的认识如此浅薄，像她这样的学霸不管是深造还是研修，大好前途摆在眼前。我像是回到重逢周闻宇那时，同样怀疑他为什么选择去柳大任职一样，明明他有更明了的希望和未来。

“我也不想我成绩那么好的……”周平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忧伤。

但在我听来，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什么叫我也不想成绩那么好？

“那些东西我看一遍就全记住了，想忘都忘不掉……”好像看出我的疑惑，周平宁解释道，眼里一片黯然，“可……就是因为这样，背书没意思，考试也没意思，成绩什么的永远都固定在那里，永远不会变化……”

听到这儿，我不自觉和陈小然对视了一下，果然天才和学霸的世界是我们无法理解的，虽然知道周平宁聪明，但她的聪明也太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周闻宇还夸张，合着考第一并不是她努力的结果，而是她如此轻松随意就得到的。这说出来谁不羡慕？所以说我们永远成不了天才，而别人也永远感受不了我们面对一道数学题也能哭天喊地的绝望。

就在我们陷入这羡慕不来的天赋之时，周平宁又说，“同学们都以为我是天才，觉得我和他们不同，就故意疏远我，可我哪儿是什么天才呀，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融入……”

后面的话周平宁没有说出来，而是低着头，一下陷入沉默，也不想再继续解释。

可我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想融入同学之中，是吧？

我从未思考过别人的心情，也极少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少年时代，我们都各自有所烦恼，学习，生活，成长之中必经的除了快乐，便是忧愁。要说无忧无虑，那是多么幸福的家庭才能够体会到的感受？

就像很久以前，在没有发现周闻宇也有不快乐前，我一直以为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和学习。除了学习，我以为他从未有过其他烦恼，哪怕我连他的家世也不了解，我仅凭我的认知，我觉得他早晚耀眼如芒。可是我发现他沉闷的背后隐藏了太多东西，他将忧郁藏在眼里，独自消化，从不言说。

就连我自己，也有溃不成堤的绝望时，又怎么避免像周平宁这样的天才也有逃不掉的敏感和脆弱。原来天才也有天才的孤寂，世间最难寻得知己良友，更何况周平宁是不可能低下自己的头，为了交朋友而故意考试失利什么的方法听起来又太过故意。

我没有再开口，只是陪着她沉默，毕竟不管我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一些事实。而就在我以为她打算一直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她猛的抬头，将视线锁定到李峰面前的啤酒瓶。

下一秒，趁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伸手将李峰面前的酒瓶抢了过来，仰头就是一口。直到我发现势头不对，赶紧从她手里将酒瓶抢了下来，还给了李峰。

但李峰没有接，他只是吃惊的看着我将酒瓶放了回去，然后瞪了我一眼，“这……这还叫我喝什么？”

“人家都没有嫌弃你口水！你爱喝不喝？”我也回瞪了李峰一眼，他不知道人家正伤心着吗？

然后我又看向周平宁，语重心长地说，“平宁，未成年不可以饮酒！”

周平宁大概是第一次喝酒，也不太能适应它的味道，在我把酒瓶抢走的时候呛了好久，直到缓和下来，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说，“就……就这一次……心怡姐姐，你别告诉我哥……”

我自然不会告诉周闻宇，对小朋友我一直都是保持宽容的心态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不是每个愁都是靠酒来消的。”

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酒这个东西，分明是越喝越难过。

“这酒也太难喝了……你怎么喝的下去？”周平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看着李峰吐槽到。

李峰一脸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拿来消愁的……”

“心怡姐姐，那……你不会抛弃我吧？”周平宁又转头看向我，“我反正，人跑了，酒也喝了，回去也是挨骂，我不想听我哥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当然，他也不会跟我说那么多废话的，他肯定直接把我送回家……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老爸……”

她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也太不近人情，当然是点点头，“只要你不嫌弃我那里杂乱拥挤……”

“没事没事。”周平宁大方地摇摇头，还特别安慰了我一下，“心怡姐姐你那里挺好的，狗窝也比我小时候住过的地下室要好！真的，一点也不骗你？”

虽然我听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吼哟？你那儿岂不是成了少女收容所？”李峰在一旁调侃。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有点变味？”我不确定是我听着李峰的语气不对劲。

“我可没什么说什么其他的呀！”李峰耸肩，“小朋友，哥哥就提醒你一句，住在方心怡家固然没事，不过你也小心一点，这个姐姐没准半夜打呼磨牙说梦话，将你吓个半死，到时候别哭就好，嘻嘻……”

见李峰黑我黑得越来越体无完肤，我伸手作势要打了，“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想他下次干脆在周闻宇面前黑我好了，那样我的反应会更剧烈。

“没事，我不介意的。”谁料周平宁比任何人都要淡定，脸上反倒还有点轻松，“我也磨牙的。我可以跟心怡姐姐比比谁睡得更熟，到时候听不到对方磨牙……”

哈？我明明没有这些不良嗜好好吗？反倒周平宁睡觉要磨牙？我有点欲哭无泪，我可以拒绝她来我这儿住吗？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没办法收回来了。

就这样，周平宁心安理得地住进我家，好在她也不是娇气的人，三餐跟我吃外卖，刷剧追文两不误，爱躺沙发爱睡觉，完全是我个人的缩小版。好吧，说我个人的缩小版也太片面了，毕竟我可没有她那么好的成绩和弹钢琴的技能。于是，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那天等周平宁随我回家，洗漱完就已经躺下了。但出于对她的负责，我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周闻宇说明了下情况。

“随她。”周闻宇回答得极为简单。

这和前不久特意来我家将人逮回家有点不同，周闻宇也开始采取佛系关心方式？知道周平宁在我这儿反倒安心了？

当然，教育这种事本来就是采取最适合的方式，周闻宇觉得自己尽量不插手好，那就随她。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家里多出其他人，但周平宁的到来并没有打破我的平静，大多数情况下这孩子都在学校里，并没有空打扰我。而至于她磨牙一事，实则子虚乌有，反正我和她挤在一张床的时候没有听到其他奇怪的声音，若真说奇怪，最多是小小舟大半夜饿了开始喵呜喵呜。

所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选择接纳周平宁的到来。

但很快我便发现周平宁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其实我所说的不安分并不是指她有什么过分的行为，而是对于她这种明明看上去是乖乖女的形象不符的行为。

比如今天，明明是周一，她却没有去上课，而是选择躺在床上，欣赏起我那无趣的天花板。

“你今天不打算去学校了？”自从我知道一中规定第一名可以自行安排学习时间，心里羡慕不已，想想我当年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但转念一想，就算有这个待遇又怎么样呢？我能拿到第一吗？我只是个弟弟……

“不去……”周平宁说话的时候像一个挂着吊瓶续命的病人，声音既小又飘，不知道还以为她想靠意念传声。

“那你就这么躺一天？”虽然我很多时候也选择躺着，但突然有一天看着我的床上有另一个人躺着，却觉得有点别扭？

“那……我要干什么？”周平宁终于舍得转一下头，看向正在工作台前画画的我，有些兴奋地提议道，“钢琴也没带呢……你这里有乐器吗？我还会拉点小提琴，给你拉一首小夜曲，你可以配着红酒吃外卖哦……”

我暗想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挺浪漫。但是我又迅速反应过来，我这个俗人，不说欣赏不来小提琴，酒都不能碰的半杯倒，再想起我喝多的时候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我哪儿敢再在周平宁面前喝酒出糗？我怎么说也有点脸面的吧？

我摇摇头，如实回道，“算了算了，我这儿除了白开水，什么也没有。”

“唉，那就没指望了……”周平宁迅速收回视线，又保持起45°角仰望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绚丽花纹似的。还是说以她天才的智商和头脑，她能参透出我这间普普通通的小单身公寓有什么独特秘密？或者说背后隐藏了什么惊天财富？能让我一天暴富从此吃喝不愁日子无忧的那种？

你瞧我这该死的想象力。

“啊啊啊啊……”突然，周平宁哀嚎起来，“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你应该去上课的。”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这样你有点事你就不觉得了。

“不去不去！”见我提及上课，周平宁使劲摇头，脸上只写着拒绝二字，“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很难从周平宁身上评判这种厌学理由的好坏，毕竟我也不喜欢上学。但我个人还好说，我成绩差，本来就不愿意多学习。当年要不是周闻宇在我徘徊学涯边际时拉我一把，我恐怕更不想读书了。可周平宁至少有选择的权利，即便她厌学，可是她的成绩排名第一，没有任何人敢指责，譬如我，反倒会钦佩她真是个难得的天才。那要是我，看看我当年逃课时老师对我的差距，就知道我的命运注定与周平宁的南辕北辙。

“或者……”我转了转手里的笔头，“画画？”

她刚来时还看下漫画，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情绪低落了，漫画也不看，手机也不玩，纯粹躺着，可能在思考少年人生吧。

“我不会画画呀。”见我提及画画，周平宁再一次转头看向我。

我就比较惊奇了，原来她也有不会的地方？

“心怡姐姐你教我吗？”周平宁问道。

我摸了摸下巴，然后尽量和颜悦色地回答她，语气十分镇定，“额……我想是不会的。”

“为什么？”周平宁笔鼻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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