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略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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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天也饿了吧？我去准备点水果！”周平宁和唐女士咬了会儿耳朵，终于松开手。

说人家周平宁是个孩子，但体贴这方面她倒没落下，还知晓待客之道。

“好，那就麻烦你啦。”唐女士没有拒绝，态度十分和蔼。

周平宁正走向厨房，又朝我扬扬眉，仿佛是在鼓励我积极应对唐女士，嘴边挂着一抹八卦的笑，几秒钟又没影儿了。

待我收回视线，唐女士也已经跳转了话题，“对了，你问了人家心怡没有？”

唐女士的话明显不是对我说的，但我看向周闻宇时，他却只是淡淡地看向唐女士，“我说了，还没到时候。”

“怎么没到时候了？你们毕竟都已经在一起了……”唐女士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有些委屈却有些期待。

“暂时不需要。”周闻宇冷冷地拒绝了唐女士，对这个话题很是不耐烦。

见唐女士脸上一愣，我以为是我刚才紧张加头疼的时候忽略了唐女士说过的话，就忍不住小声问，“那个……请问……是要……问我什么？”

唐女士见我回应她，脸上又笑开了花，“心怡呀，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有空？”我其实想说，每天都挺有空的。

唐女士点头，继续说道，“是这样，我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叫上你爸妈，咱们一块吃个饭，认识认识……”

唐女士一边说着，脸上既有兴奋，又有小心翼翼。只是她的话并没有引起我的共鸣，反倒激起我眼里的抵触。好在我表面并无变化，只是轻声说道，“那个……我……我可以拒绝吗？”

我下意识不敢看唐女士，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周闻宇。没想到唐女士这么直接，这才第一次见面，都开始给我喊家长见面了。我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说出来我却总有一股早恋被发现的紧张。像周闻宇说的，明明我们也不是什么奸夫**，但我却还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我爸妈。

唐女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却听到周闻宇说，“我说过，拒绝你的不止是我。”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唐女士不是很理解，雍容的脸庞浮现各种疑问，“难道是……不喜欢我……吗？”

“啊，不是不是！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赶紧摇摇头，唐女士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只是单纯觉得还没到那一步，我更不好意思告诉唐女士，我的世界暂且还没对那么多人开放，我也不想接触太多人。

“那你是答应了吗？”见我否认，唐女士又重燃希望，看着我的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好似根本没有出现过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悲伤。

我咽了下口水，我怎么觉得唐女士的表情变化我在某人身上看过？

“不是。”我蹙了下眉，抿了抿唇回道，“阿姨，我想……是不行的。我……我们……”

但我又没办法给唐女士一个真正的解释，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我无法组织好语言，我也无法直视唐女士眼里的期待。别人越是想知道，我越是不敢开口。

直到在我的沉默中，周闻宇终于给唐女士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妈，我们才在一起不久。”

言下之意是，我和周闻宇虽然在一起，可是和唐女士之间也都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未曾料到的，确实还没到双方家长见面的那一步。而我们自己在这个阶段都还在互相探索对方，哪儿还想得到其他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安排就好了。

唐女士撇嘴，好似不相信，迟疑地问，“是吗？”

周闻宇却转移话题，“亏你在国外，思想却落后一大截？”

“阿宇！”唐女士被一下点燃，瞪了周闻宇一眼，虽然不狠，但还是隐隐有怒气在脸上闪过的，“有你这么对妈妈说话的吗？”

我一见场面有点失控，赶紧说道，“没，没，他不是故意的……”

却见周闻宇突然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回道，“不好意思。”

这一下让唐女士完全愣住，差点没绷住，大概也没想到周闻宇会这么正经地给她道歉。她眼神瞬间复杂起来，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哀叹道，“好吧，你们大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家长确实不该插手过多，我也只是想多接触……唉，人老了，操多了心反倒被嫌弃了……”

“没……没什么，我知道阿姨是好心。”见唐女士越说越委屈，我只能安慰起来，以免她真的生气了。我又拉了拉周闻宇，示意他赶紧坐下。虽说他道歉不错，但是这么正式向自己的亲人道歉又太过生疏了吧？

“我是好心当驴肝肺。”唐女士无奈地摇摇头，“好吧，随你们……但是心怡呀，等你有空，一定要叫上我们哦……”

“嗯，等有空……吧……”我又不好再推拒，只能如此回答。

“嗯。”唐女士轻轻应了一声，看了周闻宇一眼，又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好像是有心思，却又没有多说什么。

一下餐桌上又陷入沉闷，我才发现周闻宇对唐女士的态度有些不寻常，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周平宁端了一盘水果走过来，“吃吧。”

“谢谢阿宁。”这时唐女士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一面对周平宁笑着，一边将水果盘接了过来，“阿宁也来坐啊。”

要说成年人最擅长什么，除了擅长化解尴尬，就是迅速从一瞬的疼痛中抽离，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见唐女士如是便能理解。

周平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乖巧坐在唐女士身边，“唐阿姨，听说你马上要去巴黎看展？”

“是呀，你也有兴趣？”唐女士笑道。

“有是有，就是没时间，我要期末考试。”周平宁一脸遗憾。

“可惜了，”唐女士回道，“那还是先安排好这些吧，等下次有机会肯定带你去。”

“嗯！”周平宁虽然心有向往，但还是克制住了。前几天在我家倒没有这样的兴趣，好像做什么都没意思，但此刻眼里却在发光。

“啊，对了唐阿姨，你上次休假回来留了画，你还带回去吗？”周平宁想起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你要的话，我现在去拿。”

“我留下来了？”唐女士好像忘记这件事。

“那我先拿过来吧。”周平宁决定去将那副画拿过来。

等周平宁带着那副画走来，我正好看到画上的内容，“睡莲？”

“诶，你知道？”唐女士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试想我一个艺术生，又是学美术的，怎么会不知道？但我想到我自己都没说，周闻宇也没介绍，唐女士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职业和画画还有关联。

“心怡姐姐呀？她当然知道啦，她……”周平宁却笑道，大概是准备提及我的职业，却被周闻宇一眼瞪了回去，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我想没说出口就没说出口，便讪讪笑道，“呵呵，略……略懂一二……”

“那你一定知道是谁的主题了？”唐女士突然来了兴趣，准备交流一下。

“印象派大师，莫奈。”我腼腆一笑，像是终于作对了一道题目，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接受表扬。又继续说起来，“他在晚年创作这幅画，将水、空气融入带有情调的意境中，算得上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灿烂的‘第九交响乐’。”

“哈哈，没想到你连这个也知道？”唐女士更加惊讶，随即又转为欣慰的神色，“平常我说的时候他们可都一点没兴趣的样子，都不说欣赏了，聊都聊不下去，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

“是吗？”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自己仅有的鉴赏水平被别人夸赞。我忍不住想到，这是不是就好比周闻宇他们答对试卷的题目一样？只不过现在夸我的不是老师，而是周闻宇的妈妈，唐女士。

“不过这个只是我随便临摹的，技法不到位。之前离开的时候忘了带，就留了下来，不拿出来我还真不记得了……”唐女士将画摆正，“对了，要不你给我看看，我这幅还有什么缺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这让我怎么说呢。要说唐女士画的睡莲整体看上去还是不错的，但要我真拿来点评，我倒有点不好开口。

大概是看出我的犹豫，唐女士又道，“心怡，没事，你大胆说吧。我也不是专业人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虽说唐女士这么安慰我，但我还是提着心。但有了她这句话，我也不需要太过束手束脚，虽然我也不是从事油画，但还没有忘记这些名家名作。便深吸了口气，说道，“印象派注重对光线的把握，尤其是光和色在画布上的调和，莫奈对其作品也是同样的态度。这幅临摹的是他大概于1917到1920年间创作的那副睡莲……”

话匣一打开，往往是很难往回收的，尤其是碰到此类我接触过的话题。

待我终于发表完自己的看法，耳边骤然传来一阵鼓掌声，“哇，心怡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鼓掌声吓了一跳，侧头看去，原来是周平宁坐在对面，正一脸崇拜看着我。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她这一夸差点没吓死我。我可没那么厉害，亏得当年姜老师的栽培罢了。

我现在想想，姜老师除了是我走上漫画的领路人，在美术当面她也给我开辟了不小的道路。要知道我高考前虽然转为艺术生，但我对艺术的理解与普通人并无差距，并且我满脑子没有任何储备，我唯一的画画技巧来源于我在杂志上看到的霸道总裁少女漫。就算后来我报班培训，教的也都是应试技巧，才不管你会不会鉴赏，一位填鸭式的教学方法，画画就让你朝着技法使劲练，试题就只背答案，才不会巨细无遗地为你解释美术史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又出现了什么名家名作。可到了姜老师手下就不同了，在我大一大二那两年，她会时常带我看展，一边让我好好欣赏他人作品，一边鼓励我敢于用作品表达自己。虽然后来我的道路有点跑偏，但实质上我还没有忘记自己学过什么。

我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原来我也有学的进去的内容。

“心怡姐姐，你太谦虚了，我要是有你这个鉴赏水平，我早就在艺术馆大展拳脚了。”周平宁拍拍胸膛。

我轻笑，却没有再说话。谦虚使人骄傲，如果真像周平宁说得那样，我应该早就成为著名大家了。可惜我没有成为著名大家，还差点成为过街老鼠。

“心怡说的没错，我自己看也是这些问题。”虽然被我指出一些地方，唐女士脸上倒是开心的表情，“下次画的时候再尝试点其他的技巧，呵呵……阿宇，你瞧瞧人家，没想到心怡这么有水平！”

我听到唐女士这么说，更加不好意思了。周闻宇是知道我的，要不是有美术生撑个底子，我连个屁都说不出来，更何况还不是那个时候成绩走下坡路，实在熬不下去了就选美术生这条路了。误打误撞，没想到唐女士对美术作品还有兴趣。

果然，大抵是出于对我的了解，关于唐女士的夸赞周闻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唐女士之间有关绘画的聊天内容又扩张了一点，随即在一片祥和中落幕。唐女士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有专人送她离开，她就在车门处与我们打招呼，“那我便走了。等下次再回来看你们。”

周闻宇仍是不咸不淡，我便朝唐女士招手示意，“阿姨慢走。”

“唐阿姨，记得想我啊！我还想你呢！”周平宁则依依不舍。

“回去吧，外面风大。到了给你们消息。”唐女士眼中带柔，也朝我们挥挥手。随即，车骑扬尘，便在我们的视线里远去了。

等送走唐女士，周平宁又焉了似的回屋了，周闻宇看也不早，便说下个面条，吃完送我回家。我一想回家也要再想什么，反正周闻宇有计划，那就跟着他的计划走就好啦。

我赶紧点点头，免得我肚子饿得太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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