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坠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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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罗贝尔眼中闪过阴狠，语气比先前还要冷然，“方心怡，你知道良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知道！”我激动地回道，“至少我不会欺骗读！”

“欺骗？什么叫欺骗？”罗贝尔抵死不认，嘴角冷冷勾着，“谁骗了？骗什么？我吗？呵呵，读者买账的也算欺骗？我逼他们了？害他们了？他们不是喜欢看吗？付出应得有错吗？方心怡，你到底懂不懂啊？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都是拿钱堆出来的世界，谁清白得过谁？”

“罗贝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皱着眉看向罗贝尔，原来她根本不止是欺瞒读者，连三观都已扭曲。

“我想干什么？呵呵呵……”罗贝尔笑起来有一种沧桑感，可是根本无法与她眼里的贪婪相提并论，“既然咱们都撕破脸了，那就坦诚相待吧。协议书是拟好的……签吧。”

明明是夏末，办公室的冷气却一再侵袭，让我忍不住瑟瑟一抖。我穿着自认为好看的连衣裙，本希望今天能将一切解决，让所有坏心情统统驱散，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呵，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笑话，真当我是傻子吗？宋金那么提醒过我，罗贝尔两面三刀的例子又历历在目，这么大的醒悟就在我的面前，我怎么会签？

“啧啧，”罗贝尔咋舌，轻笑道，“方心怡，你以为到现在，你还能拒绝我吗？”

“怎么？你想一再压榜？”我捏紧拳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破罐乱摔的勇气，“那你压吧，我不在乎！”

我是不在乎，如果这个所谓的榜单成为代替的压制，那它原本对作品的认可度就没有参考性，既然如此，那我何必执着，倒不如乖乖在作品上继续下功夫，继续保持着读者的喜爱。

可是我虽然这么想，罗贝尔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是吗？不在乎？有些事可由不得你……”

“怎么由不得我？”我不知道罗贝尔哪来的自信，她难道还想用压榜的事来威胁我？

没门儿！

我才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在我的领域，我从来都不会认输。

罗贝尔定定看着我，傲慢的神色再次浮现，她不紧不慢说道，“心怡，这么快你就忘了？你给我画过的，就在不久前呢……如果我把这件事抖出去，你觉得外界会怎么说呢？毕竟……是谁动了那一笔呢？”

“你竟然……”我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罗贝尔，她竟然想到用这件事情来要挟我？我没想到，原本我自以为是帮助她的行为，到最后却成为她威胁我的把柄？

但我还没到思维停止运作的那一刻，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回道，“我没有拿你一分钱！你的一面之词无法证明我在给你代画！”

我虽然从不了解枪手的行业，但既然是交易，肯定离不开双方的，上次是我自愿帮罗贝尔作画，我又没有拿什么好处，我正大光明的为什么要胆怯？

“哦？心仪，你又忘了，”罗贝尔却势必要与我纠缠到底的的架势，眉角眼梢都透露着得意，“快瞄有我的股份，出账可以从我个人资产里划过去，你怎么说自己一分钱没拿？还不是从我这里拿的？但凡我出示一张证明的票据，你觉得，你有反驳的理由吗？”

什么？

我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罗贝尔的意思，我忍不住瞪向她，气得直呼其名，“罗贝贝！你无耻！”

笑面虎！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接近我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这个？

从认识我，拉拢我，对我那么关心，那么客气，再一面让快瞄后台将我压榜，又一边装好人安慰我，一边求着我给她画稿？原来一开始她就做好设计我的打算，并且每一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亏我这么傻？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和我交朋友，作为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和尊重，我甚至一再安慰自己压榜的事情与她无关，只是有心之人想要挑拨离间罢了。

可是现在呢？

是谁狠狠甩了我一巴掌，让我明白现实的残酷？

“我无耻？”罗贝尔轻轻挑眉，神色十分挑衅，她微微靠在转椅上，“方心怡，如果说我无耻，那些本就处在这个位子上坐享其成的人岂不是更无耻？你出去问问，我怎么说也救济了不少人呀！难道我这就不叫付出？你说我无耻？你凭什么说我无耻！”

她一边说着，阴戾的眼神一再刺痛我的心。

呵呵，我突然悲凉的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其实我并不确定我现在是哭是笑，反正玻璃窗上倒映出我的脸色很差。我眼中通红，我到底是对罗贝尔失望，还是愤恨，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更不知道应该以哪种面孔去面对此时此刻的她。

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我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不然呢？你以为？”罗贝尔哂笑，语气十分不屑，“靠你那点廉价货，你还想跟我做姐妹？道歉也要看看分量吧，那些垃圾都拿出手，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呵呵，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价值，我花那个力气去认识你？你是谁？”

既然撕破脸皮，这就意味着她也不必再对我讨好。

只是听完她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

廉价……货？

那是我去店里挑了很久，诚心诚意买去道歉的礼物，原来在罗贝尔眼里，那只是一个廉价的……垃圾？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罗贝贝，你说什么……”

“得了吧，别一副被伤害有加的表情，我又没怎么你？我说的是实话呀，难道有假？”罗贝尔翻了个大白眼。

“方心怡，试问是谁一再对你吹捧有加？你忘了？要没有我的话，你在快瞄到底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可是加入我的队伍就不同了，我都说了，只要你来，大把的份额都是你，我又不会少分你一杯羹。我跟你谁跟谁啊？呵呵，我对你最好了。你仔细想想，别人花几年时间都未必赚到的数，我可以轻而易举拱手于你，我这都不算讲义气？”见我说不出话，罗贝尔继续以巨大的利益作为诱惑的资本。

“再者，定落舟这个名字，你不觉得太拗口？这样的名字怎么可能被铭记太久？画得再多又怎样，读者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吗？哪一天被抢了饭碗，你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呢！这点市场规则你都不知道吗？可是给我打工就不同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有钱拿！即便哪一天定落舟没了，可你方心怡还在啊！对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给你最好的！”

说了半天，罗贝尔见我却没有被打动的意思，“方心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横了她一眼，是谁想吃敬酒？

罗贝尔大抵是被我眼底的寒凉所震住，又清了清嗓，慢慢说道，“心怡，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用钱来堆的，你一分钱没有，半路出家，还想在这个名头上争什么？”

“我告诉过你的，快瞄的股份我占了大头，你一个外人，难道真以为自己上了榜单，有读者买账了，就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在我的地盘，谁都要对我言听计从，谁都不允许说一个不字……我再说一遍，只要你答应签字，前面的我都不计较……”

“这样，我每年定额给你两百万，房子都可以给你套现，只要你按时交稿，将定落舟名义下的其余作品归到我名下，合约即刻生效。其余的收益咱们好商量，我这儿律师都是现成的，你不用怕我们分不清楚，我这个人最明事理了，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不公平……”

不等罗贝尔说完，我回道，“你就不怕自己的作品哪一天被发现！被讨伐谴责！你这么做，难道不会心有不安吗？”

“谴责？谁谴责我？”罗贝尔完全不在乎这些，“拜托，都这年头了，别以为枪手说出去不好听，漫圈那几个大家画时不够的时候不也干过这种事吗？人家粉丝都没有追究什么？说出去又有什么不光彩的呢？我怕谁来谴责我？你吗？方心怡，你够格吗？我都不介意告诉你啊，就不是我画的，是别人替我画的，那又怎样？我坐收渔利不就行了？用得着我白费心思吗？”

“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攥紧拳头，要不是看在办公室里还有人的份上，我真想一拳头挥在罗贝尔脸上，把她打到清醒过来。

罗贝尔一副怜悯我的模样，脸上甚至是为难的颜色，一边扯着嘴角，一边对我说，“那方心怡，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在，侮辱你，你能怎么样？”

一字一顿，仿佛是故意让我听清楚每一个字，罗贝尔的声音像恶毒的银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流出的鲜血不断覆盖我先前对她的所有好感。我真的不确定下一秒我会不会把今天吃的东西全部吐到她脸上。

“罗贝贝，你会后悔的！”我强忍着怒意，咬牙切齿道。

“后悔？”罗贝尔脸上更是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我罗贝贝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个词！我们打个赌，到时候是谁先给对方下跪求饶啊！哈哈哈……”

“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的态度自然不会改变，我绝不会让罗贝尔得逞的。

“不答应？呵，你敢不答应吗？你的把柄在我手里，你就不怕……”罗贝尔冷冷地看着我，一副能奈她何的傲然。

“大不了你公布出去呀！”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害怕，随便她怎么告诉别人吧，不就是给她画过一次吗？我身子不怕影子歪！

要我成为她的枪手？那是对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我的侮辱。她说得对，我就是看中名头了，那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认可，是我的读者给予我的，是独一无二的，我视若珍宝的，凭什么她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金钱就来购买，还妄图收入囊中，再坐享其成？

她不配！

“方心怡，你这是在逼我……”罗贝尔正欲起身，和我面对面对峙。

“那你放心，我就是在逼你！”以牙还牙，以为我学不会吗？“我不会签的！永远不会！”

话音落，我已经转身离开，完全不顾背后继续传来罗贝尔气急败坏的声音，“方心怡！方心怡！”

见我甩门而去，罗贝尔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跺出气愤的音调，连牙齿咬合时都带着气恼，“你给我等着……”

我迅速离开快瞄公司，在路上狂奔了一段距离，开始靠在墙面剧烈喘息。

原来这就是罗贝尔，宋金说的一点也不错。是我错看她了，还傻傻的以为她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惜，这已经不是错误那么简单了，这是一个人信念的崩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愿再与罗贝尔有任何交集。

我想起宋金临走提醒我的，尽早离开快瞄，再不要有任何瓜葛。她是对的，我应该离开的，否则等待我的会是罗贝尔铺天盖地的威胁。我不怕她对付我，我只是怕她利用我的底线继续折磨我，毕竟我确实斗不过一个手里掌控着偌大公司的董事。

我连夜联系编辑和宋金，我想她们有没有方法让我尽快停止与快瞄签的合同，已售的作品我可以保留在快瞄，但后续的作品我并不打算再在这个平台发布。我可以东山再起，但我受不了继续与罗贝尔那样的人为伍，连和她呼吸过同一个办公室的空气我都觉得恶心。

但终究是我晚了一步，等我收到编辑的回复，外界已经翻天覆地。

我料到罗贝尔不会放弃对我的把控，料到她会一再触碰我的底线，却完全没有料到，迎接我的是一场盛大的生祭，足以将我彻底扼杀在生命的终点，让我放弃活下去的信念，一再成全我此生经历过最刻骨铭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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