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是偏见太深，还是数据太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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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坐在灯影迷离的酒吧吧台前，看45度斜角，一对青年男女头贴头，把距离越拉越近。有那么一瞬，她恍惚，那个男生，是倪家洛。

微微一愣，跟着她低头，喝了一口，桌上的蓝色饮料。Blue Hawaii（鸡尾酒名，蓝色夏威夷），才17度，不至于醉到眼花。安雅心想：我还没完成家洛交代的任务呢。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之后，安雅就直接约了俞杏儿，两个人在天罡楼下吃了碗面，跟着安雅便将俞杏儿带到了艾之路上的这家，艺术酒吧。

非诚（酒吧名）。08年电影《非诚勿扰》上线后，这里曾挤满了如男主秦奋一样，孤独的中年男人，以及，或许也希冀着，“找到出路”的梁笑笑式角色。

那一年，安雅如眼前的俞杏儿一般大，还不是很明白，“一个女人的出路”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享受着年轻，贪恋着时光，跟俞杏儿一样，妄想着多金、帅气男人们的眷顾——所以在这一点上，安雅真的很佩服倪家洛，他总是能将任务精准地交到合适的人手里。

确实，安雅会跟俞杏儿有共同话题，因为她们，是一类人。

安雅跟倪家洛一起创业之后，曾不止一次假设：如果自己能早点看到倪家洛的优点会怎样？如果他早点来找她一起开工作室又会怎样？

跟着往下想：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就会把所有的心思、“聪明才智”，放到事业上了。然后，或者也不会遇到前夫，30岁的年纪，可能，就已经凭自己的本事，买下房子了。那样的话，自己会活得比现在更硬气。相同情况下遇见孟清举，他眼神里，也不会流露出，轻蔑了……

可惜。旁人永远不可能为她的“年少无知”买单，她过去有多愚蠢，现在看俞杏儿，就有多透彻——她太明白，俞杏儿的不甘！

只是……俞杏儿毕竟，还年轻。

安雅有些不忍。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她看了俞杏儿一眼。

忽然忆起高中时有人向她传教，那个阿姨跟安雅说：“人是带着罪恶出生的。”安雅当时觉得特别操*蛋：我特么还是个宝宝，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赎罪？！

然而时至今日，她才渐渐明白，所谓带着罪恶出生，或许是，人本性里的自私、利己基因，总容易让人不断犯错吧？非要撞了南墙、吃了瘪，方了解，自己是笨得多离谱、坏得多糟糕！

俞杏儿，好像一面镜子。

此刻她仍是闷闷的。从早晨跟林妙妙吵架，到下班前，被倪家洛问话，俞杏儿也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所以从跟安雅一块儿吃面开始，她就一直心事重重，明明有话，抬头，想到安雅老板的身份，就又生生咽了下去。

安雅晓得她要问什么。她不是故意不吭声，让俞杏儿自己反思，而是……她觉得，她也没资格，去教训别人。

但或许，她可以让她，别再犯傻？

这么想了以后，安雅终于开了腔，她问俞杏儿：“你喜欢凌空吧？”

俞杏儿一愣，她以为安雅要接着盘问她点什么，没想到，她却跟自己聊这个。脸一红，俞杏儿并没有否认。

安雅轻轻一笑：“我也喜欢过家洛的。而且，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他。”

俞杏儿惊讶得半张开嘴，望着安雅。

却听安雅继续道：“其实女人骨子里，都是喜欢比自己强、比自己优秀的男人的。只不过，僧多粥少，优秀男人们也知道自己，属于稀缺资源，所以挑剔、眼光高，也不足为奇。

我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又是美术生，也一样挑。我从来没想过，但凡聪明的男人，不仅都懂得长线思考，格局也很高。我站的位置与他们，根本就不同，当我在以他们能够被一眼识穿的外表、金钱，所吸引迷惑的时候，他们衡量的，却远远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

所以，世人才常说，要门当户对、三观匹配。归根究底，原来是在教我们，想要伴侣出众，自己首先，也得成为那样出色的人。所以，家洛看不上我，也很正常，郁琛是比我，强太多。”

俞杏儿抿了抿嘴唇，看得出来，这些话，戳得她，有些难过。她说：“安雅姐，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凌空吗？”

安雅做了个深呼吸，认真道：“我的意思是，很多道理，我懂的太晚。杏儿，你知道吗？人跟人相处，反馈到对方眼里的，也就是一堆数据。这时代，正变得越来越理性。有的时候，我胡思乱想，我真怕有一天，人跟人的相爱，会像工厂的出产一样，弄个什么统一标准。到那时，就真是，‘王八对绿豆，傻B配脑瘫’了。

这样，我们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记得有回，妙妙说了一段特逗的话，她说，‘人又不是农场的鸡，不分白天黑夜，拼命吃拼命吃，到长大了就为给别人吃。’她说，她来到这世上的目的，‘不是为了按设定而活。’

所以你看，其实每个人都是不甘的，没有人喜欢被‘设定’，我晓得，你也一样。但你跟我，都进入了相同的认知误区，我们都以为找个有钱的男人可以帮我们少奋斗，其实是，我们在将自己的追求，寄托在别人身上。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把希望、要求，加载到别人那里，事实上，挺可笑的。你说呢？”

俞杏儿不说话，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低酒精饮料。

安雅也喝了一口，但放下吸管，她一脸真诚道：“其实我由衷希望，你活得比我好。我的污点，被记进了我的数据，就像烙印，它将跟随我一生。当我一败涂地，我才知道，自己根本输不起。我们这样的人，没有退路。

但你现在，至少还年轻。年轻，就可以推翻了重来。不像我，再也，回不去了……”

安雅拿起蓝色夏威夷，“咕咚咕咚”，猛灌。这一番坦诚相待，确实，让俞杏儿说不出的……感动。她虽不明白，安雅话里的污点，究竟是什么？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蓦地，便掉下了泪。

她说：“安雅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要死啊你！”

俞杏儿还没说完，她们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安雅回过头去，只见王辰逸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他穿着服务生制服，低着脑袋，正一遍一遍道歉，可女人就是不依不饶，非要王辰逸给她跪下！

王辰逸满脸通红，僵了1分多钟，真的，单膝，跪到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了头，安雅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准备过去干架的神情。她对俞杏儿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数据刺青’，一旦被人记下懦弱，他还真成扶不起的刘阿斗了！死女人这么嚣张！”

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