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海棠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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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海棠花开的季节，十七岁的顾临安正在凌烟阁跟太傅习文，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出头，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进来，一头扎进顾临安怀里，嘟着小嘴娇滴滴的道：“皇兄，陪涟漪玩，好不好嘛？都没人陪涟漪玩。”顾临安揉揉这个突然闯进自己怀中的小可爱的小脑袋，道：“涟漪乖，皇兄正在跟太傅读书，你先找母后，或者去萱妃娘娘那吃蜜饯桂花糕好不好，等皇兄下学了，就陪涟漪放风筝好不好？”

顾涟漪撅着小嘴，轻哼一声，一脸委屈的抱怨道：“母后早早就去了青云庵，萱妃娘娘一早也去了卓将军府邸说去接卓将军的女儿进宫，都没人陪涟漪了。”

顾临安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出事，卓将军战亡，卓夫人前几日也病故，留下一孤女，他轻道：“好了，涟漪乖，等皇兄下学就陪你，你这样耽误太傅授课，皇兄只会下学更迟噢。”接着对一直候在门外的一个妇人，温和的道：“梅姨，麻烦您带涟漪先行回去。”

梅姨颔首便带着顾涟漪出去，顾涟漪依依不舍的不时回头张望顾临安，顾临安笑着挥挥手，总算是把涟漪这个小家伙给哄走了。顾临安回首对着太傅道：“抱歉，太傅，您不要见怪，涟漪还小，我们继续吧。”

太傅是个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老者，留着一捋长胡子，倒是没有一点太傅的架子，看起来很是慈祥和蔼，对着顾临安很是恭敬的道：“公主还年幼，正是贪玩的年龄，无妨。”

待顾临安下学时，已过了响午，还没来得及用午膳，便被顾涟漪拽着去放风筝。风筝在顾临安手中越飞越高，顾涟漪在一旁兴奋的不停拍手叫好道：“皇兄好厉害，风筝飞的好高，再飞高一点，再飞高一点，好不好？”顾临安便跑了起来，手中线越放越长，风筝越飞越高，忽然一阵风吹来，风筝竟挣脱了线的束缚，飘走落下，涟漪看着不见踪影的风筝，焦急的大喊嚷嚷了起来：“风筝，风筝，皇兄，风筝跑了，皇兄。”

“涟漪你在这等着，皇兄去找风筝。”顾临安顺着风筝落下的方向追去，风筝落在一处偏僻之处，顾临安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树林，他还从未来到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只见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甚是鲜艳好看，一种花香气息扑鼻而来，顾临安瞬间便被此景吸引住，他不知道此树为何树，还未及细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太子殿下，是在寻这风筝吗？”顾临安缓缓转过身，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棠，在开满海棠花的海棠树林里，海棠冲他淡淡一笑道：“我方才无意路过这儿，看到这满园的海棠花开的正盛，便进来瞧瞧，恰巧这风筝落在脚边，便捡了起来。”

顾临安面露疑惑之色，眼前的小姑娘年龄不大，衣着也不是宫娥装扮，竟然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怎知我是太子？”

海棠浅笑下，微微垂眸道：“整个天沧，除了皇上，还有谁有身份可穿杏黄色，绣有蟒纹的衣衫。”

顾临安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忘了这么显明的事，心想这丫头真是耳聪目明，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波澜不惊、毫无畏惧之色，不知是哪位娘娘的娘家人来探亲。顾临安仔细的打量着，她瘦瘦小小的，气质清雅，只是眉间似有倦意，却浑身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深沉，与其他人的唯唯诺诺，阿谀奉承完全不同，心里便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海棠见太子久久未有回音，便抬眼看去，刚好对上顾临安那清澈的双眸，顾临安连忙转移视线，轻咳了两声，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海棠缓缓抬起头环顾四周，看向这满园的海棠花，道：“我叫海棠，与这树名一般。我出生时，院中的海棠花开的正艳，母亲便为我取名海棠。”她凑近了一朵开的正盛的海棠花，微闭双眸，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表情安详眷恋，眉眼含笑。身边的的顾临安静默着，就这么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海棠半晌才睁开双眸，回眸一笑，接着便向着顾临安走近了几步，海棠抬手把风筝递给顾临安，顾临安这才缓过来略惊慌的接过。

海棠微微作揖，轻声道：“海棠先行告退。”

擦肩而过时，清风吹过，吹落了树枝上的海棠花，海棠花落在了顾临安的的肩上，也落在了他的心上。

……

一晃已经五年了。

顾临安倚在窗前感叹着，回忆起与海棠初次遇见时的情景，似是命中注定，云川那么大，偏偏是被你拾到了我掉落的风筝。顾临安回过头，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风筝，苦笑着，这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感到无助，纵然他是太子，有着天大的权利，一句话便可取人命，却连自己的人生都支配不了，他呢喃着：“我该如何做？”

含象殿内，精致优雅的萱妃娘娘正拉着海棠的手，一脸慈爱的说着话。

“此行可真是凶险，万幸你平安无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万一，你让姑母可怎么办，我又该怎么跟大哥交待。”

“姑母，您别这么说，是海棠有些冲动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萱妃叹了口气，拍了拍海棠的手道：“多亏了太子在，太子对你可真是无话可说。”

海棠垂头浅笑着，脸上多了一丝绯红。萱妃看海棠害羞的模样，打趣道：“我家海棠也是个大姑娘了，姑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入宫了。”

海棠轻声道：“海棠想一直陪着姑母。”

萱妃轻轻敲了敲海棠的额头道：“嫁人了，也可以一直陪着姑母不是吗，反正都在宫中。”

海棠羞涩的笑着。

这时屋外一个急促慌张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出事了。”接着一个宫娥冒冒然然闯进来，抬眼看到海棠在，立刻拿起手捂住自己张开的嘴，一脸惊愕的表情。

萱妃蹙着眉头，道：“姝离，出了何事，这般惊慌？”

姝离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瞟了一眼海棠，吞吞吐吐的道：“是……是……”吞吐间又瞟了一眼海棠，一直支支吾吾的，海棠被姝离这举动也是弄得一头雾水。

萱妃微怒，语气不悦的道：“再这般吞吞吐吐的，本宫就拔了你的舌头，以后你都不要说话了！”

姝离立马俯身道：“是皇上给太子赐婚，太师孙女司徒敏儿为太子妃，择日完婚，太子殿下不同意，皇上气的把太子软禁在了东宫，这会赐婚的事怕是已经昭告天下了。”姝离被萱妃这么一吓，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萱妃一掌拍在茶几上，满脸怒气的道：“满嘴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污蔑皇上，可是死罪。”

姝离立刻叩首，慌张的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皇上与太子还起了争执，说是皇上连茶水都摔了。”

海棠脑子嗡嗡的响，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似喘不上气般，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喘气，萱妃一脸紧张的望着海棠，着实心疼，立刻命人去请太医，海棠一把扯住萱妃道：“我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罢了，不必请太医。”

萱妃满眼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那是圣旨，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妃子。萱妃摸着海棠的发髻道：“我苦命的孩子，想哭就哭吧，心里会舒服些。”

海棠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泪却一直在眼眶打转，她强迫自己不许哭，拼命的抬头往上看，眼泪还是止不住的留下，海棠赶紧抹掉眼泪，努力挤出笑容道：“姑母的房间，怎会有虫子，居然不小心眯住了眼睛，得空可要好生收拾下。”

萱妃立刻道：“是，是，都是姑母不好，姑母的房间有些日子没有收拾了。”

海棠强颜欢笑道：“姑母，天有些晚了，康儿身体不好，海棠先行回去了。”萱妃知道海棠的脾性，此刻也未多言什么，不如让她一个人呆着。海棠刚踏出房门，在院里玩耍的康儿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海棠。

海棠平复了下心情，掐了掐康儿的脸，柔声道：“你紫彤姐姐有没有欺负康儿呀？”

“小姐，紫彤哪会欺负康儿呢，康儿这么可爱，紫彤疼他都来不及呢，对不对啊康儿？”康儿身后一个长相机灵俏皮的丫头笑嘻嘻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掐着康儿的脸蛋。

海棠牵起康儿的手道：“好了，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紫彤那小丫头一蹦一跳的在身后跟着，忽然她道：“小姐，刚刚姝离姐姐慌慌张张的是出了什么事？”

海棠身子猛地一顿，止步了脚步，身后的紫彤措不及防，一下撞在了海棠的背上。紫彤揉着额头，不解的道：“小姐，怎么忽然……”话未说完，却察觉海棠神情不对，紫彤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连忙道：“对不起，小姐，是不是紫彤哪里做错了？”

海棠神情呆滞，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良久才轻声道：“太子要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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