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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光穿过稀疏的花树照在两人的身影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潇月坐在榻上目光涣散,一脸呆怔茫然,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宛姝走近她一些,将人儿揽在自己怀里,怀里人儿冰凉,心更是一层一层的冷透。
“姐姐,我是不是好狠毒。”良久,潇月喃喃了一句。
“怎会...”宛姝安慰道,又唤来清如为人儿加了一件衣裳。
潇月喉咙发干,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之意,“可是她死了,我也并未觉得多快活。”
不知过了多久,宛姝只觉得怀中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随后唤来棠音,“把月儿扶到偏殿,今夜就让她在长乐宫歇息吧。”
棠音应声退下,与清如小心翼翼地把潇月扶到了偏殿。宛姝仰头望天,忍住了那股涌出眼眶的泪光。
“小主..”棠音缓步走进来,“清如已经服侍婧小主歇下了,奴婢也服侍您休息吧。”
月光融融,照亮阶台旁的几株牡丹花,豆大的灯光晃在窗纱上,映出宛姝纤弱的身影。她微微叹气道:“或许正如潇月所说,一下解决了两个人,可我心里仿佛也并没有很快活。”
“如今小主解决的不仅仅只有两个人那么简单。”棠音定了定神,缓缓道,“这两个人,正是慕容皇后的左膀右臂。”
闻言宛姝身子一震,继而听到棠音继续道:“宋氏在慕容氏手下很是得力,所以宋知微一时半会还动不得,这是小主的顾虑,却不是婧小主的。如今能有小主的好姐妹为小主分忧,小主应该高兴才是啊。”
宛姝勉强的扯出了一个微笑,握住棠音的手,“你总这样叫我心安。”
坤宁宫内,司琴站在正殿内汇报着今日发生的种种,文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眉头紧缩,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说不出话来。
“娘娘,我们此遭是受人算计了。”司琴蹙紧眉头,不忍道。
文锦眯起眼睛,淡然道:“宋知微倒是无所谓,只是那魏良媛...当真是可惜了。”
司琴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啊,想当初冤枉婧嫔之事就是魏良媛在背后出谋划策,要不是婧嫔有了身孕,凭她是谁,如今也过不上好日子了。”
“她有孕也是她的本事,只是那魏良媛做事一直都很小心,怎会被算计了都还不知...”文锦缓缓闭上双眼,尾甲不停地敲打着桌案,犹如她此刻的内心不安,随后,文锦缓缓道,“是瑄婕妤......”
司琴惶恐地抬头看过去,不可置信道:“虽说在场的人有瑄婕妤,可陛下与昭妃都在,她怎敢冒死陷害两位宫嫔?”
“是本宫小瞧了她。”文锦嗤笑了一声,“此局是本宫败了。”
“娘娘?”司琴歪头不解道。
文锦并未理会,只起身灭了灯,嘴角扯出几分不明意味的笑容。
次日,因着两位嫔妃接连去世,仿佛人人都惴惴不安。就连最华丽的坤宁宫此刻也笼罩着潮湿的压抑,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人紧紧勒住,动弹不得。
许是一夜之间没了两位嫔妃,文锦脸色很是不好,请过安后便叫散了,只是唯独留下了宛姝。
宛姝坦然行礼,漫不经心地侧过眼,眸底淡漠。这么长时间以来,隔在文锦与宛姝之间的。除了二人之间身份的悬殊,还有明晃晃的猜忌与防备。
文锦笑道:“本宫已有好长的时间未和瑄婕妤聊天了。本宫想着这几日宫中倒是发生了很多事,婕妤想必是力不从心了。”
“怎会。”宛姝惶恐道,“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要力不从心的事儿想来要比嫔妾多上许多,臣妾只是一个小小婕妤,怎能承受皇后如此之言语呢?”
文锦似乎有些失笑,缓缓开口:“婕妤又如何?如今得陛下如此殊荣的瑾妃亦不是从婕妤之位上来的,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多谢皇后娘娘教导。”宛姝微微仰着脸,眼眸里一半无尽的水色,一半绝望的深黑,缓缓开口,“说起来马上便要开始三年一次的殿选了,可见皇后娘娘有的忙了。”
提到选秀二字,文锦那双精致的眼眸里泛起几分暗色,“是啊,本宫近日身子不大好,只好委托昭妃和瑾妃从旁协理一二了,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娘娘正值盛年,等新人妹妹们入宫,娘娘看着那些娇艳如花儿一般的面孔,同她们一起说说笑笑,皇后娘娘便觉得自己年轻了。”
文锦欲要说话,只见李安衡请安后走进正殿,恭敬道:“打扰二位娘娘说话,是奴才的罪过。只是陛下在紫宸殿传婕妤娘娘过去呢。”
文锦局促地抿着唇,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李公公客气了,是陛下有何事吗?”
“本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陛下看着今儿个天气好,说想带婕妤娘娘去策马。”
“策马?”文锦似是自语自语般,随后苦笑道,“本宫陪伴在陛下身边十数年,从未见过他带谁去策马。瑄婕妤,可见陛下是真的喜欢你了。”
宛姝美眸微敛,抬手将手帕漫不经心地掩唇道:“娘娘惯会取笑。”
来到紫宸殿时,容浔还未用膳,见宛姝来后赶忙拉过她的手,“朕这几日忙得很,未来后宫看你,你可怪朕?”
宛姝抬眼望着眼前人,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只见那双好看的眉紧紧地锁着,她指尖描摹着帮他抚平,柔声道:“臣妾岂敢。臣妾知道陛下政务繁忙,哪怕不来后宫,只要心中有臣妾,念着臣妾,臣妾便知足了”
容浔笑道:“姝儿,只有你才能如此贴心。”
他的笑容如此醉人,宛姝扬起脸时,没注意到容浔俯身的动作,温润柔软的唇一刻间擦过她的眉心,落在她的鼻尖。他望着她,眼底满是笑意。
随后容浔拉过人坐在桌前,将那碗如意糕推了过去,“朕看你瘦了许多,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糕点,还有玫瑰酥,想吃多少吃多少。”又赶忙唤过李安衡,“快去问问婕妤喜欢的青梅羹做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快端上来。”
宛姝的眼眶突然有了一丝灼热,并不言语,只这样默默看着容浔。
“怎么了?可是不爱吃?”容浔担忧的目光落在宛姝身上,宛姝摇了摇头,仿佛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柔柔道:“没有,臣妾很喜欢。”
宛姝垂眸,一种感动、激动、近乎喜悦的情绪抚平了她这几月所有的不安与躁动。她抬手舀了一勺青梅羹,缓缓入口,赞叹道:“陛下宫里的青梅羹味道最是香甜。”
容浔见人满意,伸出手捏了捏人的脸颊,“你不知道,朕有多怕当日慧婕妤之事连累到你。”
拿着勺的手一顿,听容浔提起自己不愿回想起的事情,宛姝只得镇静下来,徐徐道:“臣妾也想置身事外的,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为陛下分忧才是。皇后如今身体不大痛快,陛下又少去昭妃处,想来还要感谢陛下,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臣妾了。”
“你这机灵鬼儿。”容浔大笑,“明明就是犯上僭越之话,可朕偏偏生不起气来。”
宛姝见容浔大笑,紧蹙的眉头也不由得舒展开,于是小心翼翼道:“宫中出现了这样的事儿,臣妾也不愿看到,只是每每想到还是害怕得紧,若有一天臣妾也如此...”
“不会。”容浔矜贵的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一双俊美的眼镜折射出微微清冷的光芒,“姝儿,朕宠爱慧婕妤皆因她母家缘故,想来魏良媛也替朕解决了一桩好事。”
他清冷的声音传入宛姝耳畔,宛姝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冷战,抬头迎上容浔的目光,却又是不失温柔的注视。
宛姝这才明白,原来宋知微不仅仅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亦是他的。宠她为安定前朝,想来那时她嫁祸得如此顺利,也是因容浔不愿再查的缘故,可见容浔如今也有意在后宫削弱皇后的势力。
宛姝不由得唏嘘,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所算计的事情,在容浔眼里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见宛姝出神许久,容浔挥了挥手,笑道:“怎么了,竟看朕看得如此入迷?”
宛姝这才回过神来,见眼前人浅笑盈盈,只得悻悻道:“陛下说什么呢,一国之君竟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传出去必定惹人笑话。”
容浔失笑,抬手刮了刮宛姝的鼻子。随后宛姝突然严肃道,“如今慧婕妤骤然离世,想必宋家也不会善罢甘休,陛下要如何应对?”
见容浔神情有变,宛姝一惊,连忙赔罪,“陛下恕罪,臣妾不该置喙前朝之事。”
容浔将目光收回,温润的眼睛流露出宛姝从未见过的光芒,温然道:“无碍,朕不是说过吗,就你与朕时,你大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后抬手扶起宛姝,淡道,“慧婕妤是怀有身孕而亡,女子怀孕本就辛苦,他们也都是知晓的。只说慧婕妤是怀有身孕导致心内郁结,最终郁郁而终,也就是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眸中却是对宛姝宠溺的笑容。见此宛姝也不再多问,只得低头专心吃着眼前的青梅羹。
容浔为人撩去额前的碎发:“吃好了吗?吃好了便休息一会儿,休息好后朕带你去骑马。”
“是。”宛姝谨慎应道,不敢再言其他。
随后宛姝去偏殿更衣,便跟着容浔来到了驯马场。只听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宛姝驻足,好奇地回头望去,见他一人策马而来,行至容浔面前时,那人勒马停住,跃下马来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随后眼神掠过宛姝,淡淡道,“见过瑄娘娘。”
一阵风吹来,少年雪白的衣衫轻轻鼓动,乌发飞扬。宛姝定了定神,想必此人就是容浔的长子,昭妃的儿子——容璟羽。
入宫已快三年,竟是第一次见到二皇子的模样,望着他许是八九岁的年纪,眼神里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与谋算。
也是,皇宫内的皇子,又怎会有普通孩童该有的童趣与天真呢?
“起来吧。”容浔应声,随后问道,“这个时间怎么在驯马场?”
璟羽眼眸一压,肃声道:“儿臣在尚书房温完功课,师傅便说再温习一下骑射,故此儿臣来到了驯马场。”
见着璟羽此刻的严肃谨慎与不自在,宛姝不忍再看,于是借故岔开话题,徐徐道:“二皇子勤奋有加,是众皇子的楷模。只是如此,我们也不便在此打扰二皇子学习。”随后看向容浔,“臣妾方才看那边有匹马儿毛色极好,我们去瞧瞧?”
容浔应了,便不再理会璟羽,从他身前走过。便听到璟羽在身后恭敬的声音。
“儿臣恭送父皇,恭送瑄娘娘。”
宛姝垂眸,如此懂事的孩子却不得陛下看重,想来其中也有不为知晓的故事,只是璟琰...宛姝想到了璟琰,若自己的孩子一日一日长大,会不会也会重蹈璟羽的覆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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