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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冯保来教彩凤弹琴,看到她蒙着脸,大吃一惊,问清原委后,冯保蹙眉怒道:“你必是被这贱婢算计!陶枝原是和你住一间房子?”彩凤说:“是啊,可她为何如此狠毒,要加害于我?我并没得罪她,平时有些言语不合,可也不至于这样毁我!”冯保若有所思道:“我回去查一查,到底是何原因,若是嫉妒,那倒也好,随便收拾她,若是后面有人指示,咱就要小心,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彩凤道:“我也想过,她从容拿药,看来是早作准备谋算我,若是她自己,定不能备得如此周全。”冯保道:“姑娘说得对,你以后离她们远点,你身边的绿巧,我已查过,没什么来路,人也踏实,以后有什么事尽快告知我。那盒膏药呢?”彩凤说道:“当时脸发热刺疼,就把药扔了。”冯保惋惜道:“可惜了,那只好从别处查询。”彩凤点头。
这几日宫后苑分外忙,皇帝让人采摘花瓣上的露珠,说是每年这个季节都能积累不少露珠,用做药引。彩凤和姑娘们每日起的大早,拿着瓷器罐,轻摇每朵花,一点一滴的露珠才能滴到罐里,然后赶快盖紧。
在花园里采集露珠,是费神费力的活,姑娘们非常疲倦,新来的管事太监又派了不少人手。这日清晨,彩凤和一群姑娘正在采集露珠。一位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花园门口,他看着姑娘们忙碌的身影,冷漠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要转身出门,忽然看见蒙着脸的彩凤,觉得奇怪,他踱步到彩凤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威严问道:“你为何蒙着脸干活,难道这里花朵很难闻?”
彩凤正低头干活,猛听到问话,吓了一跳,转身看这男子,咦?这是谁啊?彩凤忽然想起来,这就是那晚悄悄听琴见过的、戴着香叶冠帽、穿着道袍的皇上。是皇上?!彩凤立时惊吓,随即跪倒地上,颤声回答:“陛下,奴婢……脸上起了……红疹子,不能见风,只好……蒙着脸……”
旁边几位老宫女,包括宝嬷嬷等看见皇上,急忙走来,低头施礼跪拜,口呼万岁,绿巧也在彩凤旁边,跪倒叩首。皇上狐疑问道:“是真的吗?你的额头上并没有,把你脸上的布取下来,让联瞧瞧。”绿巧在旁边急忙道:“皇上,是真的,彩凤姐起疹子已经有几日,现在好些了。”皇上诧异的看了看绿巧,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看来你们两个要好,那我就更要瞧,来人,取下她的棉布,看看她是否骗联?”
后面几个太监要上来动手,彩凤忍着委屈,说道:“皇上,不用了,奴婢自己取下来。”说完,取下棉布,皇上看见,吓了一跳,怎么这个姑娘脸上起了红疹呢?密密麻麻的,怪不得会蒙着脸,当下皇上的脸色好转,道:“快把脸蒙上,拿药敷。”彩凤谢过皇上,重新用布蒙脸。
皇帝转头问绿巧道:“你叫什么名字?”绿巧怯生生回答:“秉皇上,奴婢叫绿巧。”皇上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情,问道:“你是刚进宫的?”“是的,皇上,奴婢进宫两个多月。”皇上点头笑道:“看着很水灵,刚进宫的女孩好。”说完转身离去。
晚上,当彩凤练完琴后回房间时,远远看见绿巧站在房门口,乌黑发亮的头发上,金色簪子耀人双眼,脸上施了粉黛,红色簇新的衣裙,愈发显得婷婷玉立。
绿巧似乎是特意等着她,等彩凤走近了,她满脸兴奋,惊喜地说道:“彩凤姐,皇上今日下旨,让我晚上去侍寝。”彩凤听了,惊讶的问道:“真的么?已经有人告知你?”绿巧高兴点头,然后身子飘舞着转圈,脸上天真无瑕。她笑道:“彩凤姐,我穿这身衣服好看么?”彩凤上下打量着,笑道:“妹妹今日格外漂亮,恭喜绿巧妹妹,若能得皇上恩宠,脱离这宫女身份,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听说伴君如伴虎,你要多加小心。”
绿巧露出难舍难分的表情,拉着彩凤的手,说道:“我会小心的,彩凤姐,自从进到宫里就咱俩最好,只是我这一走,就剩你一个人,你要注意自个安全,别让她们算计了。”彩凤压抑着内心的难过,面露微笑,眼睛湿润,她抱着绿巧臂膀道:“你去吧,皇宫里复杂,咱们都要谨慎小心。”两人又说了回话,太监来接,绿巧跟着太监,俊俏的脸上笑容满面,和彩凤挥手告别而去。
原来这嘉靖皇帝,他出生在荆楚之地,那里自古就是道教的发源地,荆楚之人普遍喜欢求神问道,占卜算卦。所以嘉靖皇帝从小受到这种文化影响,在他厌倦政务、回避国事、忙着长生不老之时,他信任着一群道长方士。这些人在他眼里是天神下凡,仙人投胎,可以隔空与太上真君对话,可以天旱求雨,涝灾退水,可以制造他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他经常吞服道士们炼制的丹药,为满足自己修道,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嘉靖帝命宫女们清晨采集甘露,兑服到参汁里,希望能延年益寿,宫女们怨气十足,在经过有人蓄意挑拨谋划后,宫女差点将嘉靖帝勒死,这就是历史上罕见的宫女弑君的“壬寅宫变”。
经“壬寅宫变”的嘉靖皇帝,从此移居西苑的万寿宫,更加迷信道士邪说,养生修道,十几年不回大内,大明法纪松弛,到处兴建道馆庙宇,使百姓负担加重,国家财政更加危困。
绿巧走了,彩凤一个人度过了这个孤独的夜晚。第二日早饭时,陶枝等人见了,轻笑一声,讥讽她道:“绿巧获得宠幸了?哎,人家长得好模样,皇帝喜欢是自然,瞧你那样,赶快把脸治好了,也可以和绿巧一样受宠,否则没有男人要!”彩凤听了,一肚子的火,自己没找她算账,她倒好,欺负到了眼前,是可忍孰不可忍!
彩凤轻蔑地回击道:“呵,不知是哪个心底歹毒之人,给我的是什么毒药膏?我抹到脸上愈加疼痛,差点毁了我,这些时日忍着不说,还想怎样?当别人是傻子?不要欺人太甚!”陶枝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再没说话。
彩凤到宫后苑去干活,宝麽麽见她一个人,便问道:“绿巧怎么没来?”彩凤道:“昨日晚上,绿巧被皇上召去侍寝,到现在没回来。”宝麽麽重重叹气道:“是么?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唉,但愿绿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彩凤惊奇地问道:“怎么?这还不算好事?”
宝麽麽道:“这件事情看怎样进展,如果绿巧得宠,能有笼络人心的手腕,那是再好不过,如果皇帝是一时兴起,以后可不好说。”彩凤问道:“那是怎么个不好法?”宝珍道:“被皇帝沾染的宫女,只有一辈子老死宫中,稍不小心,会被打入冷宫,或冻饿而死也是有的。”彩凤听了,不禁为绿巧担心。
这日下午,冯保来的早,他问了绿巧的情况,然后叹息道:“绿巧年幼无知,不知宫廷险恶,以后看她的造化了。你脸上的疹子好点了么?”彩凤道:“比以前好些,我每日晚上涂太医的药膏呢。”冯保让彩凤取下棉布,看了看道:“是比以前好了,还得养一段时日,你还是专心弹琴、练舞,以后我还要教你学习其它技能。”彩凤微笑点头。
冯保道:“我查了查陶枝,那是陶文的远方侄女,所以敢这么放肆,陶文和卢靖妃交好,所以你要注意,这是想着法子排挤我们的人呢,我已派人吓唬她,离她远点。”彩凤说:“好的,冯公公今日有时间了?”冯保道:“今天有时间和姑娘聊聊,你们家这几年怎样?你为何进皇宫?”彩凤嫣然一笑道:“公公想听,那我就说了,顺便公公也把你的事讲与我听。”冯保笑着点头。
彩凤把家里生活状况,如何进宫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冯保听了,愤怒道:“这个奸贼,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大肆贪污,混乱朝纲,弄得人人愤恨其父子,他的狗腿子跟着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真正可恶!”又对彩凤叮咛:“现在你在宫中,各方面小心,上次已经吃了亏,这里的人不比外面,都是表面一团和气,背后给你捅刀子,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待在这儿,你要时刻小心,否则怎么着了道都不知道。”
彩凤听了,心中一阵寒冷,切身体会也是如此。在哪儿都这么难活,这是什么世界?!皇宫里看似繁华如锦,背后是阴狠冷毒,这些深居宫中的女人,和身体残缺的男人,复杂的心思和无尽的寂寞,使得宫中始终充满诡计、争斗、猜忌、阴谋,不过,自己也经历了一些事,也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要在这艰难的世上活下去!彩凤想到这儿,微笑道:“冯公公,说说你是如何进皇宫的?”冯保凄然笑道:“我的事也是故事,你得耐心听了。”
原来这位冯保只比彩凤大一岁,是河北深州人,小时候家境贫寒,父亲多病,家里经常求医问药,在他的记忆中,很少吃饱饭,六岁多时,父亲一病不起,没有银子看病,父亲苦苦熬了数日,最后撒手人寰,留下了孤儿寡母。
母亲终日辛苦劳作,可粮食交税后,根本不够吃,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经常去挖野菜,捡拾野果充饥,母亲看着面黄肌瘦的孩子,实在无力抚养,正好隔壁村子里有人在宫里当太监,吃穿不愁,有人出主意,到宫里找个谋生的路子,不至于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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