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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姑娘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安妈妈不待陶姚说完,直接就表明她的态度。
躺在床上的小桃红感觉到腹部的疼痛在减轻,就像平日里来月事时的感觉,在可忍受的范围里,她的精神头也好了一些,此时听到陶姚正与安妈妈说话,她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毕竟事关自己。
“她的身子之前就亏损得厉害,本来就不适合怀孕,现在又经历了这么一遭,那身体只会亏得更多,安妈妈,我希望你至少三个月内不要安排让她接客,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再一次受孕的……”陶姚沉着脸严肃地道,她这番建议完全是为了小桃红的身体着想。
对于小桃红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清宫术后如何护理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不能再密集地怀孕。
可是,安妈妈还没有开口,躺在床上的小桃红自己就先开口否定,“这怎么行?蒋老爷说过要给我赎身的,我若是三个月内不能接客,那这蒋老爷如何还会再给我赎身纳我进府当姨娘,不行,这不行的……”
从良是她最大的希望,做了这行将近三四年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才趁自己还如花似玉时遇到了一个肯给她赎身的男人,哪怕这蒋老爷已经年近半百了,她也不在乎,她不想将自己这一生都耗在这烟花之地里面。
“你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个蒋老爷?”红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痛斥了小桃红一句,“他就是跟你这么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我还听过隔壁街百香楼的那个小绿柳说过,这蒋老爷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呢,人家都是听过就算了,偏你当了真。”
“不可能,蒋老爷说我长得好又乖巧,甚是喜欢我,他……不可能骗我的……”小桃红不愿意相信自己所信非人。
“我之前不跟你说这话是怕你接受不了,现在我老实告诉你,那蒋老爷是外地的客商,听说他家中还有只母老虎,他从来不将外头的女人带回去的。”安妈妈这下子不得不敲醒小桃红那颗榆木脑袋,“不过退一步讲,他若真给你赎了身,但是不带回府里给个正式的名份,那你算什么,只能算是外室,将来不被他家的母老虎发现那还尚可,若是被她发现,你可有想过自己是什么下场?那最南处的下等窑子就会是你的归宿。”
小桃红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听了这番话后就更苍白了,手紧紧地绞着帕子,恨恨地咬着牙,然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快别哭了,你现在刚做完了手术,哭不得的,这是小月子,小心哭瞎了眼睛,以后生活更没着落。”红缨劝道。
小桃红这才赶紧止泪,她其实也不喜欢蒋老爷,不过就是贪图蒋老爷能给她赎身罢了,现在这指望没了,就更不会为他将自己的身体哭坏了。
“安妈妈说得没有错,生活再绝望,也要给自己寻找一丝希望。”陶姚道,“而且趁这个机会休养一番对你的身体会大有好处,清宫术说白了就是刮宫术,你的子宫被刮过了一回就会变薄,如果不将它养好,你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当母亲,哪怕你今后从良嫁了人,一辈子膝下都没个孩子,你的后半生依旧是没着落的。”
她这番话并不是在恐吓小桃红,完全是她的切肤之谈,她第一世的时候就当了傅邺的外室,她知道这是没有希望的,哪天他娶了妻,自己就真的完了。
小桃红也亦然,不管她以后跟了谁,女人要在后宅立足就必须要生孩子,虽然她也觉得这点挺操蛋的,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没有独立谋生的权利,孩子就是她们在夫家立足的最大资本。
尤其是小桃红这种出身下层的女人就更是如此,小妾不见容于主母,丈夫在世时还好一些,一旦丈夫去世了,主母就算发卖了她们也是没有罪责的。当然这世上也有些小妾能骑在主母的头上作威作福到令人发指,但这些所占的比例都是相当少的,而且往往因为不懂收敛,以后没了男人的庇护,那就只能是死得更快。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小桃红也不是多精明的一个人,甚至还有些愚昧,不过这不能怪小桃红本身,而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没有受教育权,她们生而蒙昧,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小桃红一听陶姚的话,瞬间就猛摇头,她不要那样的命运,她还想再生个孩子的,想到之前自己落掉的那个孩子,她的心里顿时满是内疚,她不该这么做的,哪怕生下来送人养也好啊。
“陶……陶姑娘是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我还想以后当个母亲……”她朝陶姚拜托道。
陶姚看她的态度摆正了,这才上前去详细跟她说该注意的事项,她担心小桃红没读过书理解能力有限,所以是说得再仔细也不过了。
一旁的盛青听着陶姚的注意事项,心里也默默地记下,想想都有道理,她突然觉得这陶姑娘简直就是一个宝藏啊,教她的师傅一定很厉害,连她都想去拜师了,能教女子学医,这个师傅一定不像她爹那般不开化。
站在外面的傅邺在陶姚开始做清宫手术时就退开到一边避嫌,不过这不妨碍他能听到里头的对话,尤其是陶姚说的那句膝下没个孩子,下半辈子依旧是没着落的话,他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的抽痛。
前世那段时间陶姚想要生个孩子,是不是也想找个下半辈子的依靠?他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想要生个孩子,他也从没有站在她的角度看待过问题。
应该是他没能让她安心,其实想想也对,他没能给她一个名份,外室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这或许也是他无论怎么对她好也没用的。
错误的相遇地点,错误的相遇时间,错误的相处方式,造成了他与陶姚始终不能交心的一世。
“公子?”观言见公子的表情不太对,似乎身体有恙,遂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傅邺微垂眼眸,掩去自己所有的心思。
他本以为可以重头再来过的,他本以为自己在她面前可以表现得更优秀让她倾心,哪知命运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是希望陶姚能记住他的,但清醒时候的他,却是不希望她能记住他,他希望她能忘掉过去不美好的一切,然后他们再重新创造一切美好的回忆。
人算不如天算。
陶姚被安妈妈和红缨等人簇拥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看到傅邺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显得颇有心事的样子,她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干嘛?”表演哀伤给谁看?
“没有,在等你,里面……完事了?”他伸手指了指里屋。
“这手术又不复杂,你以为我要在里面待多久?与你表嫂生孩子不可同日而谈。”陶姚耸了耸肩道。
“既然完事了,那我送你回去吧。”傅邺一副讨好她的笑容道,这种鬼地方,他是不想她多呆的。
安妈妈面对傅邺的时候总会怯场,但她对陶姚又特别感激,心里还想问陶姚要个联系的方式什么的,但碍于气场强大的傅邺在,她有些开不了口。
陶姚却是道,“我最近住在天香楼,这术后护理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若是她有发烧的情况,安妈妈你就遣人去通知我,切记。”
安妈妈忙点头,这话正落她的下怀,只是她很好奇,天香楼是酒楼,什么时候改成客栈了?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七日后再来给她复诊,这段时间给她吃好点补充一下营养,要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得饱,安妈妈,你说是吧?”陶姚道。
“那是一定的,我也不会吝啬这点银钱。”安妈妈觉得自己对楼里的姑娘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过她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总还要赚点钱将来好养老。
陶姚也没有去指责她,安妈妈对这群姑娘的好是相对来说的,做为一个老鸨,她的存在就代表着有剥削,只不过她的心肠比其他的老鸨好些罢了。
安妈妈送陶姚和盛青离开时,她趁傅邺被楼里的姑娘缠住时,悄悄地拉陶姚到一边,小声地哀求道,“陶姑娘,你这医术我是生平仅见,你看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能再麻烦你?我们做这行的,总免不了要碰到这种事,无论是流了还是生下来,都是道门槛啊。”
安妈妈想得长远,若是陶姚肯给她们这些下等人医治,以后好歹也有个保障。
陶姚定定地看了眼安妈妈那祈求的眼神,遂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她们也是人,有就医的权利。
“那我代这些姑娘谢过陶姑娘的善心。”安妈妈喜道,然后立即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陶姚,“这是诊金五两银子,陶姑娘不要嫌弃少,请收下。”
这钱已经比一般的诊金要多很多,但安妈妈给的也不心疼,毕竟陶姚这一手就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值得这个钱,再说她也想跟陶姚结个善缘,最好以后还能再找她看诊。
陶姚也没有推辞,她自己就是靠这行吃饭的,而且银货两讫对她还有对安妈妈来说,大家都能安心。
安妈妈见陶姚收下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以后再找陶姚诊病应该也不难。
至于盛姑娘的诊金,她之前在楼上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了。
傅邺走时脸色都是黑的,对于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劣质指粉味厌恶不已,陶姚拉着盛青坐上马车,看到他嫌弃的表情,顿时就乐了,活该,谁让他要跟来的?
她的兴灾乐祸的表情落在傅邺的眼里,顿时脸就更黑了,看来她很乐意看到自己吃瘪。
盛青来回看了看他俩,偷偷地捂住嘴笑了笑,其实陶姑娘就没有发现,这公子对她很是纵容吗?
不过这些事不到她一个外人来多嘴,遂,她拉着陶姚的衣袖道,“陶姑娘,不知你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他还收不收徒?我爹那人太顽固不讲理,你的师傅肯定要开明得多,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傅邺关心的,所以他暗自竖起耳朵偷听。
陶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了,这个师傅的事情真不好说,她难道能说她是在另一个时空学到的吗?而且没有个别师傅教,而是医学院统一教出来的,这些话当然不能说。
面对盛青,她实在也扯不出来对韩大夫说过的那一番话,她给小桃红做的清宫手术就不是自己看看想想就能做出来的,这都是经验做出来的。
“我那师傅年纪大了,而且他……云游四方去了,说是要发现些好苗子,所以盛姑娘你迟了。”原谅她说了个谎吧。
盛青一脸的失望,她没想到自己与这开明的师傅居然没有缘份,抱着自己的医箱坐在那儿闷闷不乐。
陶姚看她这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遂叹了口气道,“盛姑娘,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陶姑娘。”盛青突然像川剧变脸一般,立刻就变出一副笑脸来,“不对,应该是师傅才对……”
她起身,就要对陶姚行个拜师礼,陶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忙拉住她不让她行当下的拜师礼,看到她一脸的不解,她这才道,“盛姑娘,其实我也有想跟你学的东西,同样也希望你不要吝于赐教……”
“跟我学?”盛青有点不敢置信。
陶姚郑重地点点头,她虽然记得相当多的异时空的古代经典医书,但是实践经验却是不多,所以还是需要有人指点一下才能融会贯通,而这盛姑娘就是最合适的人。
她们可以互相成就,反而没有必要拘泥于什么师徒的名份。
“譬如你的针炙水平就比我高明,这是我需要学的地方之一,还有……”
陶姚还没有说完,盛青就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一脸亲热地道,“没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教。”
“那,盛姑娘,我们就一起进步吧。”陶姚有点受不了她的热情,遂试着从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盛青不停地点头,显然她对陶姚的提议是相当满意的。
她对当下学医的困难比陶姚清楚得多,所以半点也没有怀疑陶姚的话,譬如她家那本祖传的医书,她爹从来没有给药馆里面的学徒看过,哪怕是他认为天份极高的弟子也亦然,这是祖传的,不能随便教人,要给后代子孙留口饭吃,她那祖父临终时就这样叮嘱过父亲。
傅邺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觉得十分碍眼,故意暗中使力踩了一脚马车的车板,马车突然有些倾斜,坐不稳的陶姚与盛青不得不松开手,各自扶住身边的物体以平衡身体。
傅邺看到陶姚似乎有点东倒西歪的,忙暗搓搓地凑过去,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半垂着眼眸道,“这青云镇上的马路看来很久没修过了,居然如此不平整,你没摔着吧?”
摔得有些七荤八素的盛青想要反驳,不对啊,前年县令才下令修过的,毕竟要到京城就得经过青云镇,路不好走,县令的政绩都要打折扣的。
陶姚却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她熟悉傅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马车突然倾斜肯定跟他有关系,要不然他才不会半垂眼眸遮住眼里的意思,遂待马车驶得平稳后,她冷冷地推开他扶着她的手,咬牙道:“谢谢公子伸手相扶。”
“不客气。”傅邺笑着回应,然后看她有些气呼呼地挪坐回原位,他有些遗憾,但又觉得她这小表情很可爱,想要伸手捏一把,手果然痒痒的,他忙把手收到身后掩藏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陶姚警惕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扶起摔倒在车板上的盛青,“盛姑娘,你没事吧?”
盛青下意识地道,“没事。”
陶姚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摔得头有点晕,所以立即拉她坐好,忙给她按了下太阳穴。
“我没事了。”好一会儿后,盛青才推开她的手道。
陶姚看她是真没事了,这才停下,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马车突然停下,按道理还没有到天香楼啊,怎么就停下了?
陶姚一脸不解地看着傅邺,这是要做什么?
傅邺道,“我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备下,先下车去购置几套换洗衣物。”
他实在受不了身上这股劣质脂粉香,想要换下身上这套衣裳,再加上陶姚估计也没有多少件换洗的衣服,他不想她再去穿钟秀的衣裳,哪怕是没上身过的也不行,所以干脆就去买几件现成的也行。
陶姚想想也有道理,而且她自己也需要买一两套替换一下,遂,也准备跟着傅邺下了马车,随后看到身边的盛青道,“我也刚好想要买几件衣裳,盛姑娘,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不,我不去。”
盛青原本想欣然同意的,但是她刚好看到已经下了马车的傅邺回头看她那冷冷的眼神,她当即抱紧自己的医箱,求生欲极强的她当即表示不要当他们之间那根碍眼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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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应该会比较晚,估计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吧,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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