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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山,在京师西七十里处。
此山最奇特的是山顶是平的,颇像山东一带的‘崮’。
其周围有五座稍矮些的山峰环绕,峰峦拱秀树木葱郁。
一条溪流在林木掩映中若隐若现,至山腰处自崖边飞泻而下,溅起漫天氤氲的水汽。
几座山峰之上,有数座红墙绿瓦之寺庙点缀其间。
虽然地处偏僻,可大约是环境清幽的缘故,倒也很是吸引了不少的达官贵人远来进香兼游玩。
圆通寺作为其中翘楚,自然游人众多,只是今日大殿内却显得颇为冷清,只有十余人散立于其间。
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佛像前,张庆臻合掌肃立。
片刻后左手不动,将右掌按在蒲团的中心,双膝缓缓的跪在蒲团上。
随即郑重的将头磕了下去,两手心向上置于头侧。
一行人在旁,俱是满脸的庄重。
薛濂静静地在旁站着,看着诸人依次虔诚的参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诸人躲入山中,却一直关注着京师的动向。
在消息一桩桩的传来,而大伙都举棋不定之时,居然还有心思来寺院进香!
这可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了。
虽然颇有不符,却也有几分意味。
郭侯爷也冷眼看着众人,瞧着薛濂的神情就来气。
这厮一点骨气都没有,整日里就想着跪在皇帝脚下。
在他的蛊惑下,现在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求个平安。
诸人参拜完毕,一旁陪同的方丈道:“诸位...。”
张庆臻双手合十,微微的低头道:“大法师还请自便,我等自有去处。”
方丈点点头,知道这些贵客不会无缘无故一起前来,其中自有内情。
“若是需要贫僧提供些方便,施主尽管开口。”
两人客套几句,方丈自行离开。
诸人漫步出了大殿,低声闲谈中就到了寺外。
寺门外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道蜿蜒而下,两旁绿意盎然。
诸人漫步行走于林中,看似悠闲,谈论的话却无一点悠闲意思。
“出来这些日子,也该回去了,诸位到底怎么说?”
没人开口。
毕竟,没人能心甘情愿的舍弃手中的权势,虽然这权势已是鸡肋。
“呵呵,即进不得,退又不甘,莫非诸位还有第三条路吗?”薛濂嘲笑道。
张庆臻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守琦闷了一会开口道:“哪有如此简单。”
薛濂见状索性挑明:“咱回去后就会上疏辞去军职,诸位若是有这想法还需趁早,如果被人赶出来可就不是一个说法了。”
李守琦抬眼望去,入目之处尽是绿意,耳中所听皆是鸟鸣。
只是,这平素感觉令人心旷神怡的环境,此时却是如此的刺目与呱噪。
谈何容易!
辞去军职,必然要退还占用的士卒。
他那里,煤窑、田地、府里各处可就使唤着两千多人。
这些人,皇帝会不会要还是个未知。
留着也不行,白使唤可以,按照军饷发工钱他可用不起。
全撵走还不行,惹出乱子,皇帝铁定会收拾他。
他可不觉得皇帝会再收回去安置,这个皇帝对银钱看的不是一般的重,颇有他爷爷万历的影子。
占役,并不仅仅是京营士卒。
京师火甲、铺兵也没少被他们占用,没了权势,这些都要有个交代。
何况,虽然薛濂分析的头头是道,他却是心存疑虑。
皇帝真的会如此轻松就放过他们?
要知道,宣府诸人可是交出三十万银子才戴罪脱身的。
梁世勋在这里也拿不定主意。
他是京营总督,意见自然重要的很,诸人也不着急。
薛濂忽然哈哈一笑:“可笑!
一群优柔寡断之人,咱羞于为伍。”
“你!”李守琦面色顿时铁青。
“薛兄,这话可过了啊。”郭侯爷也道。
“哼!
有这么难取舍吗?
扪心自问,祖上的血性和本事咱们还剩下几分?
除了蝇营狗苟之外,咱们会什么?
皇帝正在磨刀霍霍,却依然不舍的这点蝇头小利,简直是不知死活!
本侯这就回京辞去职务,诸位好自为之。”说完之后,薛濂掉头就走。
郭侯爷愣了片刻。
在皇帝三营禁军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还能做什么?
也只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了。
满腔的不甘顿时熄了,苦笑道:“本事?
我也只会吃喝玩乐了。”
转身追上薛濂一起向山下走去。
“罢了,回去后我也辞去京营总督。”梁世勋叹气。
——
魏忠贤来到东厂闭门不出。
默默地坐在官帽椅上,虽然面色没什么变化,可宽大的手掌上却有青筋偶尔暴起。
自从上次与诸阁老之事后,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短短的不足一年时间,阉党已然不复存在。
时至今日,大臣已经敢公然弹劾锦衣卫、东厂了。
弹劾东厂他并不在乎,只要不是昏聩的皇帝,自然会明白东厂是不可或缺的。
可他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危险的感觉,这是他在长期的权力争夺中培养出来的本能。
朝堂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于这位皇帝来说,如果他不能牢牢的掌控朝堂,将皇帝的意志坚定有力的贯彻下去,他不觉得皇帝还会需要他。
想了一会,没个头绪。
这位皇帝似乎对使用诏狱不感兴趣,可他似乎只有这一种手段。
良久,魏忠贤叹了口气,还是得在人员方面打主意。
皇帝此时最缺少的就是自己的班底。
一个刚刚投靠过来的御史都被委以重任,如果能替皇帝招徕一些可用之人呢!
再者,也必须再拉拢一些自己的班底。
老本行也不能放下,既然所谓阉党已经名存实亡,那他也不介意寻机杀一只鸡尝一尝。
正寻思着,皇帝派人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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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奉旨。”
听到皇帝要他彻查身边太监的旨意,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不能干。
太招人恨不说,万一查出点什么牵扯到谁,说与不说左右为难。
通常,也没有那个脑子进水的皇帝会做这事,无奈朱由检是真不懂。
“陛下若是有什么事,吩咐臣就是,可...。”魏忠贤没有继续说。
“朕要你查一查陋规归公是谁泄露出去的。”朱由检虽然还有些不明白,可也知道魏忠贤不会无缘无故就拒绝。
“此事不是很难,臣遵旨。”
“陛下,今日之事,臣以为当有所回应。”魏忠贤小心的试探道:“对各部吏员审讯是不是再严一些?”
朱由检看了看低眉顺眼的魏忠贤,片刻后才道:“有些分寸,朝堂已经够乱了。”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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